第五十四章 衆矢之的

紅日初升,故國家園的那棵大銀杏樹下,又聚集了二三十個小孩,他們都是來自六國王室貴胄的小公子和小公主。天下早已一統歸秦,他們已不再是那身份顯貴的王室後裔,他們甚至連身邊的侍從丫鬟也沒有,然而這麼多小朋友能快樂的聚集在一起,從他們身上似乎並沒有感覺到亡國的恥辱與哀傷,他們只不過是一羣不到十歲歲齡的小孩子。然而就在這天他們卻似乎一夜之間長大了,臉上集體掛上了似陰雲籠罩般的愁容。

因爲他們都回去問了他們的父母:“秦風的爹爹,原來是天雨劍客,秦風說他爹爹是個大英雄,大好人,天雨劍客究竟是什麼樣的一個人?”他們的父母都如實相告,他們的父母都告訴他們,當初若不是天雨劍客背叛了大燕,放赦了秦王,他們的國家就不會滅亡,他們的親人就不會離去,他們就依然還是太子,公子,公主…

就在一夜之間他們都恨透了那個人稱天雨劍客的人,偏偏他又是他們心中‘大俠’秦風的父親。

秦風和秦善文來了,和往常一樣,帶着滿面笑容而來,要是以前,這羣小孩早就迎了過去,他們的心中依然敬愛秦風,但是此時此刻,他們誰也沒有過去跟他打招呼,有的甚至在向一旁躲開。

秦風當然不明白,這羣平常在一起玩的夥伴們怎麼會忽然不再理他,甚至像姬紫嫣一樣躲着他。秦善文更是不明白所以,要知道他可是從未與人生怨,,連拌嘴都沒有,爲什麼連那羣小女孩也故意避開他?

秦風再也忍不住喝住一個即將要跑開的小男孩:“姬友衡,你給我站住!”姬友衡是這羣人中最小的一個,他本是魏國公子,爲了他,秦風可沒少得罪人,但他此時非但沒有停住腳步,反而跑得更快。

大家一鬨而散,似乎見到秦風秦善文就像見了瘟神一樣,秦風秦善文兄弟倆相顧愕然,誰也不知道爲什麼。

那羣小朋友跑到離秦風三十丈遠的另一棵銀杏樹下玩,他們又在玩項羽撕烈馬的遊戲,羋國成依然扮演項羽,他們寧願和羋國成在一起玩也不願搭理他和善文。

第二天,第三天,這羣小朋友依然不再理他們,依然躲着他們。秦風忍不住再次追到人羣中問道:“爲什麼?爲什麼你們會一下子都不和我玩,你們爲什麼要躲着我?”衆人再次離開,秦風秦善文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還是羋國成答道:“我老是欺負他們,甚至打他們,可是他們寧願跟我一起玩,都不跟你玩,你知道爲什麼嗎?”羋國成不待他們問,繼續答道:“因爲你告訴了大家你爹爹是秦天雨,我孃親告訴了我,你爹爹秦天雨是個大叛賊,大壞蛋,要不是你爹爹,我們楚國就不會滅亡,燕國也不會滅亡,還有齊國,魏國都不會滅亡,我們大家原本都是王室貴族,我們本都是公子,公主,如今卻都做了階下囚,這都是因爲是你爹爹給害得。”

秦風秦善文再也忍不住大叫道:“羋國成,你胡說,看我打不打你!”秦風縱身躍起一腳踢中羋國成胸前,羋國成仰翻倒地。羋國成忍痛爬起來嚷道:“秦風,你爹爹是大壞蛋,你也是大壞蛋,我羋國成不會怕你!”

秦風又要揮拳再打,卻見那羣小朋友一起過來,都七嘴八舌地說道:“秦風,秦善文,你們的爹爹真的是大壞人,是他害得我們亡國的,我們再也不會和你倆玩啦。”

“是你爹爹害死了我們的爹爹,叔叔,大伯,還有很多親人。”

“我本來是魏國公主,是你爹爹害得我現在什麼都沒有。”

“我家只剩下我和孃親了,都是你爹爹害得我家破人亡,我們都還一直把你當好人。”

“我們不和你玩了,永遠都不和你玩了。”

衆人七嘴八舌地說着,又一邊議論紛紛地離去,秦風秦善文站在原地再也忍不住大哭起來,向回家路上走去。

莞蘭公主坐在蘭欣雅閣,遠遠就聽到兄弟二人的大哭聲。自從他們脫離襁褓後就很難聽到他們的哭聲,尤其是秦風,他似乎從來就沒有哭過,就算是身上經常會被打得青一塊,紫一塊,他都不會哭。

是什麼事會讓他們哭的如此傷心?莞蘭公主再也忍不住向他們二人的哭的方向跑去。他們沒有打架,更沒有受傷的痕跡,莞蘭公主卻依然憂心忡忡,秦風若不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他是不會哭的。

莞蘭問道:“你們這是怎麼了?是誰欺負了你們?”秦善文哭的更加厲害,秦風忍住不哭問道:“他們都不跟我們玩了,他們都說我爹是個大壞人,是我爹爹害得他們家破人亡的。”

莞蘭心道:“天哥在渭水放赦秦王政,只是有負太子丹,有負我大燕國,何以其他國家王孫貴族,也會一起把他們亡國的責任推給天哥?他們都在恨天哥,又遷怒於秦風和善文,若不是我們有秦王庇護,他們定是不會輕易饒恕我們。”想到此才道:“你爹爹是好人,是大英雄,他生前最愛打抱不平,鋤強扶弱,他們既然不跟你們玩,你們就呆在家裡讀書識字好了。”

秦善文仍然邊哭邊道:“孃親,自從我們告訴了他們我爹爹的名字,他們就不再跟我們玩了,連姬友衡都躲着我們,還有你說姬紫嫣是大舅的女兒,是我們的小表妹,可她寧願一個人玩卻從來都不理我們,是不是她的爹爹也是被我爹害死的?”

秦風纏着莞蘭問道:“孃親,我爹爹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他是不是壞人?”

莞蘭公主生氣了,怒道:“我說了你爹爹不是壞人,怎麼你們都不相信,你們要是跟那些人一樣覺得你爹爹是大壞人,孃親就不會再理你們了。”

兄弟倆越是看到孃親生氣的表情,心裡卻反而越高興,因爲孃親越生氣越證明爹爹是大好人,別人的看法已不重要,那些小朋友跟不跟他們一起玩,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的父親依然是那英雄偉岸的父親。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轉眼間又到了寒冷的冬天,小朋友們似乎已經忘記了仇恨,開始,一兩個小朋友顧不得他們的父母叮囑,又和秦風玩在一起了,逐漸的那羣小朋友又都和秦風重歸於好了,他們畢竟都不過是十歲左右的孩童,哪裡會永遠記住那些似乎遙遠的仇恨,何況秦風秦善文在他們心目中的位置又是那麼重要。

連羋國成都親密的和秦風玩在一起,大家又一如既往地相好在一起,唯有姬紫嫣仍然遠遠地看着他就躲開。姬紫嫣是太子丹和齊國彩雲公主唯一的女兒,她比秦風小一歲,一個才七歲的小女孩又怎麼知道什麼是國仇家恨,一定是她的孃親無時不刻得在叮囑她們與秦風家的深仇大恨,其實她多麼想和徐青梅一樣也叫他一聲風哥哥。

這一日傍晚,小朋友們玩起了過家家,扮新郎新娘,輪到秦風扮新郎選新娘,小女孩們都刻意自我推薦,秦風坐在小朋友用手搭的人轎上看着姬紫嫣遠遠地站在那,又在故意躲着他,秦風心想:“大家都不再記恨我了,你是我的表妹卻老是把我當仇人看,你既然仇視我,看我今天怎麼整你。”秦風想到此,指着姬紫嫣大聲道:“就是她,今天就選姬紫嫣當新娘。”

一羣小朋友一起向姬紫嫣擁了過去,姬紫嫣當然跑不掉了,就這樣秦風強行拉了她的手,‘拜了堂’,姬紫嫣開始當然一百個不願意,但是既然已經破例了,已經違背了她孃親的叮囑,她便索性和秦風玩在一起了,她開心得笑了,她似乎從來都沒有這麼開心過。

這羣小朋友就這樣又開開心心玩在一起,直到有一天,姬召見到秦風秦善文又能和所有的小朋友在一起嬉戲,看到秦風開心的笑容,姬召心裡就像火燒一樣難受,他不想讓秦天雨的後人活的開心快樂,他一直想置秦風於死地,可是秦風的父親秦天雨與秦王有不殺之恩,故國家園只有莞蘭公主還能像公主一樣高高在上。姬召一邊忍氣吞聲去討好秦風,一邊又盤算如何設計陷害秦風。

姬召計無可施,心中沉悶無比。若說還有比姬召心情更加糟糕的人便是趙高。趙高滿以爲入了秦王朝堂,從此便可以平步青雲權傾朝野,卻沒想到七年了,依然還是隻做了中車令和胡亥的太傅,還成日被皇子胡亥拳打腳踢當成出氣包,那胡亥不思學術,反而成天要讓趙高給他找樂子,趙高想方設法哄他讀書,變着戲法哄胡亥開心,到最後終於黔驢技窮,時常把胡亥惹怒了,少不得拳腳相加。這一日姬召見到秦風得意,心中有氣,正要找趙高商議,見胡亥又在因爲宮中無聊,無有樂趣而大發雷霆,又在拿趙高發泄。心裡正有點心災樂禍,忽然靈光一閃心道:“胡亥驕橫無禮,連趙高都不敢反抗,我何不借他之手去除去秦風?”

就這樣,姬召協同趙高把胡亥帶到了故國家園,他們領着胡亥找到了那羣小朋友。胡亥是當今秦國的十七皇子,那羣小朋友當然要跪拜他,可是那羣小朋友原本也是一國的公子和公主,他們本也可以享受別人的朝拜與尊敬,若不是做了亡國奴,他們怎甘心叩拜胡亥。只見胡亥得意洋洋,驕橫霸道。胡亥見到這羣落魄的小主子敢怒不敢言,個個憋紅了雙頰,一副不服氣的樣子,心中更加得意,胡亥終於重新找到了樂子。以後的日子,胡亥便經常來故國家園,欺負那些本是同爲公子公主的小朋友。

這羣小朋友終於親自體會到了身爲亡國奴的恥辱和身不由己。這一日,胡亥踩着羋國成的頭,羋國成再也忍不住了,終於發起了反抗,一腳踢中了胡亥腹部,胡亥坐倒在地。姬召摁住羋國成喝道:“大膽奴隸,居然敢踢公子。”胡亥站起身來,朝着羋國成腦袋不斷地踢去。

小朋友們一起把目光投向秦風,希望秦風能出手相救,秦風握緊拳頭,秦善文扯了他衣角,搖了搖頭,示意秦風不可衝動。秦風強忍怒氣,直到胡亥得意得離開。這是秦風第一次握緊了拳頭卻沒有出擊,眼裡氣得似乎快要迸出火花。

這時羋國成一腳向秦風踢來,大聲道:“是你,是你爹害得我們做了亡國奴,如果不是你爹放了秦王,我們的國家就不會滅亡,我們就不會受秦國人欺負。”那羣小朋友也都一起擁過來將秦風秦善文拳打腳踢,連姬友衡也在打秦風,秦風秦善文兄弟倆都沒有還手,任由他們踢打,就這樣秦風秦善文又成了衆矢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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