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季杉

而正堂中,金袍男子高傲地站在桌前,眼角眉梢盡是嘲諷。

而他所嘲諷的對象,卻是窮奇國當今聖上!

終於,站在一旁的掌櫃橫眉冷豎,沉聲道,“這位客官,既然你如此不識擡舉,那就休怪小店無禮了!”

說罷,掌櫃揮了揮手,立即便有十幾位壯漢出現在堂中,且各個手執棍棒,凶神惡煞地瞪着金袍男子。

男子見狀,雙眉一凜,甚是不悅,“怎麼?這光天化日的,掌櫃的還想仗勢欺人不成?”

“只要客官肯立即離開,不爲小店招來官差,我們自然不敢爲難與你!”掌櫃沉聲說着,眼底有暗芒閃過。

將掌櫃的神色變化看在了眼中,金袍男子嘴角一勾,竟不再理會他,轉而繼續對衆人道,“所謂真龍天子,理應行得正坐得端,上不愧於天,下不愧於地,堂堂正正……”

“上!”掌櫃徹底惱了,再一揮手,下了令。

隨之,壯漢紛紛舉起手中的棍棒,向男子衝去。

堂中有人驚叫出聲,似是被這陣勢所懾。

而那被衆人所矚目的男子,他竟自顧自地說着,絲毫不曾察覺到危險的靠近。

“啊!”當一名壯漢揮舞着棍棒向男子砸去時,堂中一位膽小的姑娘大聲驚叫,似是怕極了。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皆瞪大了眼,等待着男子悽慘的下場。

可下一刻,令所有人震驚不已的事,發生了。

但見男子擡起手臂,竟自頭頂抓住了棍棒,隨後又是輕輕一拽,整隻棍棒便進了他的手中。

下一刻,他驀然轉身,揮起棍棒便向身後猶在驚愕愣神的壯漢砸了去。

他劈頭蓋臉便是一通亂打,將那壯漢打得跌坐在地,仍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

隨後,男子便向其餘的壯漢攻去,依舊是毫無章法可言的招式,儼然一個瘋子在追着一羣人亂打。

卻偏生,這一羣人竟被這瘋子打得抱頭亂竄,而從頭到尾男子都不曾受到半點傷害。

霎時間,局勢驟然轉變,原本還爲男子捏了一把冷汗的諸人,此刻無不是瞠目結舌,啞然地望着這混亂的景象。

而處在男子附近的客官們生怕被波及,早就躲到了一旁的安全地帶。

唯有那一道瘦弱的身影,他自始至終都不曾動彈半分,只是靜默地坐在男子身邊。

此時在這酒樓中,有不少目光都凝聚在他的身上,都妄圖透過那一層黑紗,窺向他的真面目。

而處在混亂中央的掌櫃,他此刻臉色鐵青,似是憤怒極了,卻又在拼命地壓制着什麼。

突然,只聽“砰”地一聲響,棍棒墜落在地,男子拍了拍手,隨後抱在胸前,高傲地瞥着周遭躺了滿地的壯漢,嗤鼻道,“真是不經打!”

掌櫃已氣到髮指,他伸手指着男子,面容都變得扭曲,“你……你你……你等着,我這便報官!”

聽聞此言,男子眼中的鄙夷更甚了。

方纔還擔心會招來官差的掌櫃,此刻竟嚷嚷着要主動去報官,委實可笑!

然,男子還未能沾沾自喜太久,突有一隻手臂搭在了他的肩頭。

下一刻,一道低沉的男音自耳畔響起,“公子好身手,不如與在下比試一番,如何?”

陡地,金袍男子神色大變,小心翼翼地擡起手,將搭放在肩頭的手掌挪開,而後露出諂媚的笑意,“這位大哥說笑了,我也就這三腳貓的功夫,實在入不得您的眼!先告辭了……先告辭了……”

金袍男子說罷,一把抓過那瘦弱身影的手臂,拉着他便向樓外走去。

二人走得很急,步伐看似焦灼,卻絲毫不顯凌亂。

這突如其來的轉變再度震驚了衆人,他們還未自先前的打鬥中回神,眼下這狂傲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走了!

片刻後,衆人回神,樓中再度譁然,無人不在議論。

雖不敢公然詆譭當今聖上,可每個人的神色,卻已然有了變化。

二樓雅座。

侍從回到那華袍男子身側,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而後低聲道,“王爺,此人深不可測,應是大有來頭。”

男子悠然自得地飲了一口茶,挑眉問,“哦?何以見得?”

“屬下方纔將手搭放在他的肩頭,本是用了八分的力道。可那人……卻輕而易舉地,便將屬下的手掌給拂開了!”侍從回。

“既是如此,那便派人暗中盯着,本王倒要看看,究竟是什麼人,竟敢在京城撒野!”男子雙眸微眯,眼底閃過一抹暗芒,沉聲下令。

“是!”侍從立即應下,卻並未立即離開。

他遲疑了片刻,仍是道,“王爺,您是否也察覺到,那戴着斗笠的人,顯然更加可疑?”

男子把玩着手中的玉杯,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你發現了什麼?”

“屬下只是想起了三年前的一樁舊事。”侍從突然附在男子耳畔,低語,“當年盛極一時的黎家,曾因着一樁案件,惹惱了皇上……”

“你是指……當年審問司空老爺的那樁案子?”男子的眸色更深了。

“沒錯。”侍從點頭,繼續說道,“大理寺審問那樁案子時,屬下正巧也在場。只記得一名瘦弱的男子,頭戴斗笠,以黑紗遮面,卻字字珠璣,三言兩語間便令黎錚神色大變。而那樁案子,也終是因着那人呈上的證據,而形勢陡變。大理寺不得不將人放了,黎錚也因此得罪了皇上。”

侍從簡短地講述了一樁案件,卻句句飽含深意。

男子將手中的玉杯放在桌上,沉聲下了令,“立即派人去查,本王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得知這二人的身份!另外,派人暗中跟隨,倘若他們遇上了麻煩,必要時出手相助。”

“是!王爺。”

街道上。

兩人並肩而行,穿行在人潮之中,絲毫不起眼。

“小妤,我表現得如何?”金袍男子興奮極了,眼底滿是驕傲之色。

“恩,尚可,尚可。”一道女音傳出,正來自那頭戴斗笠的瘦弱身影。

二人來到榮陽城已有三日,這三日裡,他們多方打聽,已大概知曉眼下的形勢。

果不出黎夕妤所料,自厲澹登基後,雖日日殫精竭慮,爲皇權所操勞。可終究難抑殘暴的本性,短短數月便撤下了朝中大半的官員,若是位高權重者,他甚至會趕盡殺絕。

而厲家的諸位皇子,最終能夠活下來的,也僅有當年的六皇子與九皇子,如今分別是清和王,與獻王。

比起獻王厲莘然來,清和王顯然更得厲澹的信任,他人居京城,空得王爺的名號,實則無半點實權。每日裡花天酒地,從不過問政事。

當然,若只是皇家人的明爭暗鬥,厲澹自然不會有更大的罪名。

可自他繼位後,百姓們所繳納的稅收卻比從前要多了足足兩倍,他大肆翻修皇宮,將城牆砌高了一丈,在自己寢宮外的屋檐上鑲嵌了百餘顆價值連城的夜明珠……

故而,厲澹所在意的,不過是自己的權位是否穩固。

他只想坐穩這江山,卻並不曾想過要爲窮奇百姓謀福。

因此,他率兵百萬南下親征,如此興師動衆、勞民傷財,也僅僅只是因爲他容不下司空堇宥。

而黎夕妤與辛子闌此番來到榮陽城,爲的便是毀壞厲澹的名聲。

那些百姓們敢怒不敢言的事,便由他二人說出並散佈,所謂人言可畏,失民心者將永失天下。

而今日他們將地點選在了這家酒樓,也是有原因的!

“小妤,你說那清和王,當真會與我們合作嗎?”辛子闌湊至黎夕妤耳畔,壓低了嗓音,問。

黎夕妤眉梢一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先前那來試探你的男子,不正是最好的答案。”

辛子闌點點頭,而後四下裡張望了一眼,又問,“小妤,接下來我們該如何做?”

黎夕妤沉思了片刻,答,“想必很快就會有官差找上門來,我們先離開這鬧市。之後……我想獨自一人,去城郊。”

“獨自一人?”辛子闌瞪大了眼,連連擺手,“那怎麼行!即便要去,也得有我相陪!”

黎夕妤猶豫了片刻,終是輕輕點頭,“既然如此,那你便隨我同去吧。”

二人說着,拐過一條街。

離開了那最繁華的街道,往來行人漸漸少了,嘈雜聲亦減輕許多。

自從回到榮陽城後,黎夕妤的心事便愈發重了,她雖將面容掩在了黑紗下,可自周身散佈而出的凝重之氣,卻是被辛子闌全然察覺。

對於她的過往,辛子闌多少了解幾分,雖不全然知曉,可她不開口提及,他便也不會強行過問。

二人正行走着,黎夕妤卻突然停下了腳步,身子在頃刻間變得僵硬。

“小妤,你怎麼了?”辛子闌察覺到她的異樣,緊張地問。

黎夕妤並未回話,只是直勾勾地望着前方不遠處,神色頗爲複雜。

辛子闌便循着她的目光望去,最終瞧見了街道旁的一道身影。

那是一男子,衣衫襤褸,蓬頭垢面,正縮在牆角邊,伶仃悽楚。

在男子的身前,放置着一隻破破爛爛的鐵碗,碗中盛着幾塊零碎的銀子,在日光的照射下散着光芒。

突然,一道囂張至極的男音自前方響起,“呦,這不是季家大少!如今竟淪落至如此境地,竟要來這街邊討飯了!”

辛子闌目光微轉,望向了這不知何時出現的浪蕩子弟。

但見此人着一襲藍色錦袍,頭戴冠玉,腰束玉帶,只一眼便知是個富家子弟。

而這富家子弟卻走向了牆角邊的“乞丐”,一腳便踢翻了那隻破爛的鐵碗。

辛子闌注意到,在這時,那“乞丐”下意識地便向後縮了縮,雙手緊緊環抱着自己,似是害怕極了。

“哈哈哈……”富家子驀然大笑出聲,愈發地囂張得意,“季杉啊季杉,如今你變成這般,還真是叫人覺得可憐呢!”

說罷,他擡腳便走,眼底是一派囂張與嘲諷。

隨後,跟在這富家子身後的兩名侍從立即便俯下身,將散落在地的碎銀子拾進了自己的腰包。

辛子闌轉眸望向身側的黎夕妤,見她的身形依舊僵直,便低聲問道,“小妤,是否需要我去教訓教訓那人?”

季杉……

這個名字,辛子闌並不陌生。

早在三年前,他打聽到黎夕妤的些許過往時,便對“季杉”一名有了深刻的印象。

想不到,當年風光無限的季家長子,如今竟淪落至此。

雖也知曉黎夕妤早就將季杉恨之入骨,可她此刻的反應,卻……

眼看那富家子就要自身邊走過,辛子闌已悄然擡掌。

“不必了。”突然,手臂被人抓住,耳邊響起黎夕妤的聲音。

下一刻,黎夕妤已邁步向前,辛子闌便不得不收回手臂,與那富家子擦肩而過,追上了黎夕妤。

黎夕妤一路向前,最終停在了季杉身邊。

她轉身俯視着他,雖瞧不見他凌亂髮絲下的容顏,可這身影,她如何也不會認錯。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突然,她聽見了陣陣低喃,正來自於眼下落魄的男子。

她並未聽清他在說些什麼,卻自腰間掏出一錠金子,緩緩俯身,置於他身前。

“對不起……對不起……”

俯身之時,她聽清了他的言語,竟是一遍又一遍的“對不起……”

她眉頭微蹙,心底一陣憋悶,連忙將金子放下,起身便欲離開。

“對不起……夕妤……對不起……”

可就在她即將邁步的那一刻,竟聽見了自己的名姓……

自他口中喚出,似還是從前的溫度與力道,卻恍如隔世。

她的身子顫了顫,再不敢停留,立即離開。

辛子闌始終跟在她身側,卻不時回眸張望。

只見在那牆角邊,落魄之人伸出手,將那錠閃着金光的金子,攥在了掌心。

隱隱能夠瞧見,男子的雙脣張張合合,似仍在不停地低喃,“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夕妤……”

黎夕妤的步伐稍有些凌亂,雙手不知何時攥住了衣角,眼眶亦有些酸澀。

她一步步地向前走着,腦中閃過的無不是從前與那人相處時的景象,有喜有怒,有歡笑,亦有淚水……

早在三年前,她確是真真切切地恨了他,只盼他從此孤苦無依,肝腸寸斷!

如今,雖也算是如願了,卻不曾想,他竟會淪落至此。

曾經盛極一時的季家,被厲澹趕盡殺絕後,他還能活着,已是萬幸。

可如此卑微地活着,倒不如一死了之。

黎夕妤深吸了一口氣,甩了甩腦袋,企圖將這人徹底拋卻。

可越是如此,那些記憶便猶如洪水猛獸般,鋪天蓋地而來。

遂,她也再無心思去往城郊,便臨時改了方向,去往司空府。

一炷香的時間後,二人站在了一座府邸前。

硃紅色的門壁,透着死一般的寂寥。

早在兩年前厲澹登基後,便將司空府徹底封鎖,原本留在府中的家丁奴僕們死的死、逃的逃。

而如今,那原本高高懸掛着的門匾,也早已不知去向。

兩張封條赫然而現,昭示着此處宅院再不可進人。

黎夕妤望着那厚重的門板,緩緩擡腳,走了去。

這三日來,她爲了隱藏身份,故而始終不敢回到司空府。

可眼下情勢不同了,她的目的已達到,身份便也不再緊要,她大可回到司空府,然後等着清和王找上門來!

到得門前,她一把撕扯下那兩張封條,眼底有暗芒閃過。

隨後,她推開門,聽着那冗長又刺耳的“吱呀”聲,視線中漸漸出現熟悉的景象。

宅邸還是那座宅邸,雖空無一人,卻依舊是她最爲熟悉的。

二人一前一後進了府門,相繼走在府中。

這是辛子闌第一次來到司空府,眸中難掩打量與好奇。

黎夕妤並未去往任何一個院落,反倒一路前行,去了司空府的花園。

如今正值晚夏,園中本該是百花爭豔,卻因着無人種養,而生滿了雜草。

索性那棵杜鵑樹依舊筆挺地立着,花香四溢,撲鼻而來。

樹下襬放着一張方方正正的石桌,四隻石凳圍繞在它身側,其上落着片片杜鵑花瓣,顯得靜謐且安詳。

黎夕妤忽然便停住了腳步,她透過黑紗,望向樹下。

不可忽視的,是杜鵑樹幹的後方,那高高鼓起的“小山丘”。

“小妤,你怎麼了?”辛子闌輕聲開口,問着。

黎夕妤並未轉眸,卻道,“子闌,陌央還在客棧,你去將它帶回來吧。”

“可是……”

“不必擔心我,我不會有危險。”知曉辛子闌的顧慮,黎夕妤連忙道。

“不行,便是要去,你也得隨我一同前去。”辛子闌依舊有些不放心,“唯有你在我身邊,我才能安心。”

黎夕妤此番終是轉眸向他望來,透過黑紗看見他的眉眼,“這裡是京城司空府,在這周圍定有少爺的人手,他們知曉我回來了,定會在暗中守着。”

她十分篤定,黑紗下的眼眸正透着絲絲光亮。

辛子闌先是一怔,思索了片刻後,便也妥協了。

他輕輕點頭,笑道,“倒是我大意了,司空堇宥那人,行事素來滴水不漏,這京中自然安布着他的人手。”

說罷,他揮了揮手,轉身便走,“小妤,我很快便會回來,你莫要離開這府邸。”

黎夕妤目送着辛子闌離開,待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後,她才復又轉眸,望向樹下。

花香飄進鼻中,伴着陣陣微風,吹起了她面前黑紗。

她擡起腳,向前走去。

在樹下,她瞧見了三道熟悉的身影。

父子二人正相對而坐,石桌上擺着一盤棋,天元羅列,黑白交縱。

司空堇宥手執黑子,嘴角含着笑意,望向父親的目光輕柔無比。

而司空文仕同樣滿面慈愛,日漸蒼老的容顏上,是時光的蹉跎,歲月的滄桑……

而在二人身旁,坐着一位少女,她以手肘撐在石桌上,正滿心歡喜地觀看這父子二人間的對弈。

微風輕拂,忽有一片花瓣翻飛而下,落在了青衫男子的發間。

少女擡起手,正想替他摘了,卻被他一個凌厲的眼神所懾,再不敢放肆。

黎夕妤一路向前走着,嘴角含着笑意,她瞧見少女明媚的目光總是會落在男子的身上,其內含着三分忌憚,七分歡喜。

黎夕妤越走越近,可視線中的人影,卻也越來越淡。

待她抵達石桌前時,那三人便也徹底消失了。

她望着空蕩的石桌,其上落滿了灰塵與雜物……

突有一滴淚水落在桌上,濺起些許灰塵,繚繞於空。

偌大的花園中,便僅剩下她一人……

目光終究不可避免地落在了那座“小山丘”上,她繞過杜鵑樹,站在了“山丘”前。

一座石碑正直直地插在墳前,其上刻着:慈父司空文仕之墓。

這是司空堇宥立下的墓碑,卻不知他何時回來過。

黎夕妤突然摘了頭上的斗笠,如今她的頭髮已生長而出,雖僅有三寸,卻令她很是滿足了。

那三寸發垂落在耳邊,烏黑依舊,有大半都是辛子闌的功勞。

她驀然屈膝,跪在了墳前。

“伯父,我回來了,我來看您了……”她顫抖着開口,嗓音嘶啞,眼眶卻紅潤無比。

她始終記得初次見到司空文仕時的景象,那是她死裡逃生,被司空堇宥救回後,睜開眼瞧見的第一個人。

因着黎錚與司空府的淵源,故而她在很小時便聽聞了司空老爺的諸多事蹟。

她自幼便知,司空老爺人性和善,對所有人都很友好,他並不追尋權勢,是京中少有的隨和之人。

可她當時並不知曉,這個慈祥的老爺,最終會那般待她,給了她諸多溫暖,給了她短暫卻又深刻的父愛。

甚至最終,也因爲她……而永遠地離開了人世。

“伯父,您看,如今我好好地活着,好端端地來到您面前,您在九泉之下……是否安心了呢……”

“伯父,我始終記得您說過的話,我會陪在少爺身邊,不離不棄……”

“伯父,這一年多來,我始終……很想念您……”

黎夕妤喃喃地說着,最終卻是泣不成聲。

從前在黎府,無論遭受了何種欺辱與壓迫,她都極少會落淚。

可近兩年來,她卻頻頻落淚,時時肝腸寸斷。

她在這墳前跪了許久,辛子闌迴歸後,並未急着趕來她身邊,而是在這府中尋了兩間房,小作收整。

待他簡單整理出兩間房後,方纔回到花園。

他到得墳前,神色恭敬,卻並未下拜。

黎夕妤察覺到他的到來,便緩緩起了身,其間因着長久跪立而險些摔倒,好在辛子闌眼疾手快,將她攙扶。

巧的是,辛子闌收拾出的房間,正是當初黎夕妤初入司空府時所居住的那間客房。

她於房中靜坐了一整夜,不曾閤眼。

屋外是一片漆黑,她想起許久以前,曾有一名男子爲她在這府中掛滿了燈籠……

晝夜交替,不過四個時辰。

旭日初昇時,又是一番好風景。

約莫卯時三刻,黎夕妤推開房門走了出去,卻見辛子闌正站在院中,手中端着一隻瓷碗。

她眉梢一挑,分明一夜未睡,卻不知曉辛子闌何時有了動靜。

見她走出房,辛子闌立即走了來,臉上掛着幾分笑,“快將藥喝了。”

黎夕妤接過瓷碗,無半點遲疑,便將其一飲而盡。

隨後,她擦了擦嘴角,問道,“我分明記得藥材已不足,這些是如何來的?”

“我一早便去往城中藥廬,抓了些藥材回來。”辛子闌笑答。

黎夕妤點了點頭,心底卻是一陣悵惘。

看來昨夜,她應是思慮過重,並未留意到辛子闌的動向。

她望着辛子闌,只見其眼眸幽深,似是藏着什麼。

“子闌,你可是有事瞞着我?”黎夕妤張口便問。

辛子闌眉頭微蹙,躊躇了片刻,終是道,“今早去抓藥時,路過昨日那條街道,瞧見……”

“瞧見什麼?”黎夕妤心頭一緊,連忙追問。

“瞧見昨日那落魄公子,死了……”

辛子闌發覺季杉身亡後,本想徑自離開,可最終卻還是善心大發,將其屍首帶至一處荒涼的深巷。

他念着黎夕妤,不知該不該送其入葬,便先行回了司空府。

此時,黎夕妤趕到了這條深巷裡,瞧見季杉閉上了雙眼,竟走得那般安詳。

“我已診過,他是吞金自盡的。”辛子闌開口道。

黎夕妤的身子微微一顫,緩緩蹲在了季杉的身側。

吞金……

是她昨日留下的金子嗎?

突然,她察覺出幾分異樣,便伸出手臂,向季杉的懷中探去。

她的手探進衣襟,最終掏出了一張與他破爛的衣衫全然不符的乾淨手帕。

她將手帕展開,便瞧見了一行行的娟秀字體。

“你想要的,不過是我孤苦一生,從此孑然一身、直至白髮倥傯,膝下無一兒一女!你盼着我無人可依,盼着我顛沛流離,盼着我……苦累終生、肝腸寸斷!呵……怕是不能如你所願了,我活不到白髮倥傯,要先走一步了。夕妤,你一定要幸福安穩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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