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因着有心事,故而黎夕妤醒得很早。
她推門而出,天色已大亮。
正要步入院中時,突然聽見又一陣推門聲,她轉眸,便見隔壁的厲莘然也走了出來。
“阿夕,早啊!”厲莘然眼中含笑,柔聲道。
黎夕妤回以一笑,笑容卻有些蒼白,轉而向院中走去。
“餓嗎?”厲莘然到得她身側,輕聲問。
黎夕妤輕輕搖頭,“無甚胃口。”
厲莘然知曉她的心思,轉眸望向院門,思索了片刻,道,“此處我們並不熟悉,還是莫要擅自離開了。想必辛大夫很快就會趕來了!”
黎夕妤也很想早些見到辛子闌,可她坐在屋中等了足足兩個時辰,直至太陽升至頭頂,也未能等來辛子闌。
她太過了解辛子闌,以他的性子,必定會早早地便趕來看她。
可此番……究竟出了何事?
黎夕妤思索着,心底突然生出幾分不安,她立即便起身,推門向外走去。
她一路走向院門,正要邁步踏出時,突然聽聞一陣笛音,透着森冷的寒意。
她心頭一緊,察覺到幾分危險的氣息,卻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電光火石間,有人抓住她的手臂,將她帶至別處。
與此同時,一道勁風自耳側刮過,頗爲凌厲。
“沒事吧!”厲莘然緊張且關切的聲音自耳畔響起。
黎夕妤定了定心神,而後搖頭,“無礙。”
隨後,她向院外望去,便瞧見了一道火紅色的身影。
方茹一手執玉笛,一手提着竹籃,面目有些陰沉,快步而來。
待方茹走近後,黎夕妤張口便問,“敢問方茹姑娘,子闌現在何處?”
卻不想這方茹竟絲毫不理會她,提着竹籃便向院中走去。
院中有一張石桌,她將竹籃放置在桌上,沒好氣地道,“長生谷口味清淡,若是不合二位的心意,你們可莫要怪罪!”
二人明顯察覺到方茹的敵意,黎夕妤眉頭微蹙,不曾回話。
厲莘然拉着她走向方茹,轉而拱手揖了一禮,笑道,“方茹姑娘有所不知,我二人曾在古寺中住過一段時日,口味素來清淡。”
聽見“古寺”二字時,黎夕妤心頭“咯噔”一顫,下意識便看向方茹的發。
那是一頭烏黑的長髮,如潑墨般直直垂落至腰際,爲方茹平添了幾分美豔。
而她自己,如今尚且戴着頭巾,過肩的髮根本見不得人……
一時間,心底有些煩悶,她瞥了竹籃一眼,對其內的食物生不出半點興致,便又問,“敢問方茹姑娘,是否知曉子闌現在何處?”
“子闌?”卻見方茹挑眉,而後冷笑了一聲,“呵!叫得還真是親切!”
對於方茹的敵意,黎夕妤只覺莫名。
黎夕妤也不願與之多言,立即便轉了身,既然方茹不肯告訴她,那她自己去尋便是了!
“站住!”可她剛走出兩步,方茹的厲喝便自身後響起。
黎夕妤並未停下腳步,猶自向前走着。
忽而,似有一陣風自身側刮過,下一刻方茹便擋在了身前。
女子一身紅衣,目光有些凌厲,其內滿是怒火與敵意,“這三日裡,你二人不得踏出這院門半步!”
“爲何?”黎夕妤的眉頭越擰越緊。
“受辛子闌之託,這三日我會在院外守着,你們休想踏出半步!”方茹答非所問。
黎夕妤萬般不解,但她知曉自方茹的口中她什麼也打探不到,便道,“子闌在何處?我要見他!”
“時間到了,他自會來尋你們!”方茹留下這樣一句話,便驀然轉身,向院外走去。
黎夕妤見狀,擡腳也要出院,卻被厲莘然抓住了手臂。
“阿夕,別去了。”厲莘然沉聲勸道。
“可是……”
“相信辛大夫,他這麼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厲莘然目光深沉,其內摻雜着些許黎夕妤看不懂的情愫。
她的心卻漸漸沉了下去,片刻後,問道,“你是不是……知曉些什麼?”
厲莘然輕嘆了一聲,而後搖頭道,“我所知曉的並不比你多,但有一點我萬般肯定:辛大夫他……是不會害你的!”
黎夕妤深吸了一口氣,知曉自己是無論如何也無法離開這院落了,便驀然擡腳,回到了屋中。
之後的三日裡,黎夕妤竟當真不曾見過辛子闌。
只是每每到了飯點,方茹會提着竹籃前來。
隨着時日的推進,方茹的神色也愈發陰沉,每每看向黎夕妤的眼眸中都透着冷戾,似是與她有着深仇大恨。
黎夕妤並不能知曉這神色中究竟有何意味,她只是隱隱覺得,方茹之所以這般不待見她,全是因着辛子闌。
直至第三日夜,黎夕妤終是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衝動,於夜色下動身,欲強行闖出。
可令她驚訝的是,她剛推開門扉,便瞧見了辛子闌那熟悉的身影。
辛子闌立於夜色下,精緻的容顏上掛着溫柔的笑意,開口喚她,“小妤。”
聽見他的聲音後,黎夕妤不知怎的竟酸了鼻頭,立即便擡腳,向他走去。
“辛子闌,你這幾日都去了何處?”腳步尚未站穩,她立即便問。
她的眼中透着慌亂與急促,下意識便去拉扯他的衣袖。
她的手臂輕輕顫抖着,到了這一刻方纔發覺自己的心中究竟多害怕。
這一年多來,他始終守着她,極少離開過。
可此番,他突然一聲不吭地消失了三日,她的內心早已慌亂到不知所措。
眼眶驀然變得紅潤,她凝望着他的眉眼,正要開口時,卻突然瞧見了點點幽光。
在辛子闌的掌心,有一隻不大不小的瓷瓶,瓶口敞開着,卻有一隻又一隻閃着熒光的蟲子飛出。
黎夕妤突然便怔住了,她緩緩鬆了手,愕然地站着。
她從未見過會發光的蟲子,它們正縈繞在她周身,靈巧地飛着。
“這些光蟲,是我自藥田裡抓來的。它們很難尋覓,我用了三日的時間,只抓了這一小瓶。”辛子闌的聲音很輕,似是害怕驚擾了此刻的美景。
長生谷的夜色本就很美,此時有這些光蟲縈繞,顯得更加夢幻。
黎夕妤的心突生鈍痛,她不停地眨着眼,不令淚水滑落。
可是好景不長,光蟲在她周身飛舞了片刻後,便漸漸遠去了。
她忍不住邁開步子,去追隨那晶瑩透亮的光芒。
可她尚未能走出兩步,卻突然被人拽住手臂,下一刻,她便直直地跌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辛子闌的手臂緊緊環抱着她,用了很大的力道,逼得她險些喘不過氣來。
“子闌,你……”
“小妤,再讓我抱一會兒……”
辛子闌的語氣中透着濃濃的疲倦,黎夕妤的心陡地一顫,原本想要掙脫的動作,便生生止住了。
她任由他抱着,感受着他的氣息,心中五味陳雜。
與辛子闌相識的這幾年裡,他的心思她並非全然不知,可她無法迴應他的感情。
時至如今,她甚至有些慶幸,慶幸辛子闌從不曾向她表明心跡。至少這樣,她便能裝作什麼也不知曉……
黎夕妤暗自輕嘆了一聲,卻突然發覺辛子闌的手臂正輕輕顫抖着。
她有些疑惑,又有些不安,便問,“子闌,究竟出了何事?莫不是谷主不願賜我長生草?”
片刻後,辛子闌緩緩鬆開手臂,轉而覆上她的雙肩,直視着她。
“小妤,我答應過你,你一定可以帶着長生草平安離開。”辛子闌的嗓音是那般的柔和,可他脣角的笑意卻有些牽強。
黎夕妤的眼眶依舊有些紅潤,她微微蹙眉,問道,“子闌,你究竟瞞了我什麼?”
二人互相對視着,眸中倒映着彼此的身影。
片刻後,辛子闌終是低笑出聲,搖頭道,“終究還是瞞不過你。明夜月圓時,我會帶你去尋長生草。只不過,取得神草後,我無法陪你一同回去了。”
不曾給黎夕妤發問的時機,辛子闌又道,“這便是老頭子對我的懲罰,未來的幾年內,我都不得離開長生谷半步。”
黎夕妤聽後,有片刻地怔忡,“所以,你這是……被谷主關了禁閉?”
“你若如此認爲,倒也沒什麼錯!”辛子闌笑回。
黎夕妤卻長長舒了一口氣,莞爾一笑,“這裡終究是你的家鄉,回到最初的起點,其實也沒什麼不好。我看那方茹姑娘對你很是上心,你若對她也有意,不如早些成……”
“小妤!”辛子闌突然蹙眉,打斷了黎夕妤的話語,“我們日後,興許都不會再見了……”
黎夕妤再次怔住,心痛逐漸蔓延,卻依舊笑道,“怎麼會呢?只要你還好好地活着,即便你無法再離開長生谷,但至少……至少我還可以漂洋過海地,來看望你。”
辛子闌不再回話,只是定定地望着她,這一個眼神中,摻雜了太多的情愫。
他的目光如癡如炬,光華璀璨的眸子裡,唯有她的容顏。
突然,辛子闌緩緩垂首,竟在黎夕妤的額間,印下了輕輕一吻。
他的脣柔軟且溫和,停留了片刻後,便離開了。
黎夕妤卻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吻所驚,她愕然地瞪大了眼,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自處。
好在辛子闌很快便開了口,柔聲道,“明日我會帶你去見谷主,今夜好生歇息,莫要思慮太多。”
黎夕妤連忙點頭,隨之轉身,快步回了屋中。
她坐在牀榻上,一顆心“撲通”亂顫着,久久也未能平息。
院中。
辛子闌依舊默然而立,他正望着眼前的門扉出神,卻連方茹走近都未能發覺。
方茹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頭,向他使了個眼色。
辛子闌意會,便隨着方茹一同向院外走去。
踏出院門後,方茹沒好氣地開口,“谷主正尋你。”
辛子闌微微蹙眉,有些遲疑。
“辛子闌,這是你自己的選擇。”方茹的話語中含了幾分不悅。
“可是……”辛子闌目光黯然,低聲道,“我還想守她這最後一夜……”
方茹聞言,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頗有些恨鐵不成鋼之感,“辛子闌,我看你真是鬼迷了心竅,無藥可救了!”
辛子闌垂首,苦笑了一聲,“或許吧。”
隨後,他又轉眸望向那道門扉,目光中滿含眷戀與不捨。
可他終究還是擡腳,隨着方茹一同離開了。
夜,寂寥又漫長。
黎夕妤躺在牀榻之上,輾轉反側許久,也未能入眠。
她的腦中不停地閃過那美如夢幻的景象,無數只會發光的蟲子圍繞在她身側,翩然起舞。
她身邊站着辛子闌,他深邃的眸子始終凝望着她,深沉且溫柔。
隨着時間的推移,她的胸口也愈發憋悶,但凡想到辛子闌,她的心便似是被針紮了一般,刺痛着。
她猛地坐起身,深吸了幾口氣,隨後甩了甩頭,企圖將那些雜亂的景象自腦中拋開。
而就在這時,一陣美妙的樂聲自遠處響起,她突然便靜下了心,細細地聽着。
這是巴烏的曲音,婉轉悠長,空靈悅耳,卻又透着幾分孤寂與相思之情。
黎夕妤聽着聽着,突然便起身下了牀,她推開房門,循着樂聲走了出去。
她十分順遂地走出了院門,道路上空無一人,唯有頭頂月光傾瀉,照亮了寂夜。
她追隨着樂聲一路走去,空中有飛鳥經過,與她去往同一處地方。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後,她尋見了這吹奏巴烏的人。
依舊是在那湖岸邊,桃樹下,一男子身着一襲粉袍,手執巴烏,吹奏着。
黎夕妤未敢走近,只是遠遠地望着他,瞧着他那一頭花白的發,瞧着他那筆直卻又孤寂的身影,心頭竟微微一顫。
在他身側,依舊有百鳥與桃花的縈繞,偶有微風拂過,吹起他的衣發。
再一次見到這樣的景象,黎夕妤依舊震撼得無以復加,耳畔是動聽的樂聲,眼中是驚爲天人的“桃花仙”。
她的內心一陣波瀾,她不知曉遠方的男子究竟都經歷過什麼,只知一眼望去,便觸及一片悲涼。
突然,樂聲停歇,男子將巴烏收起,轉而向黎夕妤望了來。
四目相對的那一刻,黎夕妤心頭一震,只覺天地皆在這一刻靜了。
她從未見過這般蒼涼的目光,雖依舊無法看清他的樣貌,可那雙眸子,卻透着令她無法言喻的悲涼。
“小姑娘,站那麼遠作甚,來我身邊坐會兒。”男子突然開了口,嗓音有些低沉,透着歲月的滄桑。
黎夕妤聞言,未有半點遲疑,邁開步子,便向他走去。
越是靠近他,她便越是覺得心驚,只因自他周身散佈而出的落寞氣息,是那般濃郁。
而待她走近後,終於能夠看清男子的容顏。
那是怎樣的一張面孔,一雙桃花眼似月般皎潔,卻又有些朦朧。他的五官生得十分精緻,雖已有蒼老的跡象,可這樣一張臉,依舊能夠魅惑衆生。
若不是那一頭花白的發,黎夕妤甚至會將他當做弱冠男兒。
見她走近後,男子竟驀然坐在了地上,隨後拍了拍身側的空地,示意她也落座。
黎夕妤並不拘泥於這等瑣事,她立即坐了下去,鼻中盈滿了桃花的芳香。
“桃花仙,十分抱歉,我打擾了您的雅興……”黎夕妤張了張口,窘迫地表達着心中的歉意。
男子卻只是輕輕一笑,並未回話。
而後,他自袖中摸出一把桃扇,輕輕一揮,便有幾簇桃花紛涌而出。
桃花飛至黎夕妤的眼前,排成了整齊的隊列,宛如幾個小小的人兒,正在搖曳生姿。
瞧見這景象,黎夕妤驚訝極了,卻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雖然很難以置信,可這樣的景象,總是會令她誤以爲有幾簇桃花正在她眼前跳着舞。
“很久以前,有一個人,也似你這般,很喜愛觀賞它們的舞姿……”男子的嗓音自耳畔響起,透着無邊無盡的蒼涼與思念。
黎夕妤心頭一滯,側目望着他,忍不住問道,“那個人,離開您很久了嗎?”
“是啊……”男子深吸了一口氣,似是嘆道,“至今已有五十年了……”
五十……年……
黎夕妤難掩心底的震撼,她無法發想象,在這樣漫長的年歲裡,這位“桃花仙”,他是如何度過的。
不必聽他開口,單單是他站在這裡,那一道身影便已然透着淒涼。
一時間,黎夕妤突然想要了解得更多些,她便壯着膽子,問道,“花仙大人,有人告訴我,您的身份十分神秘,無人知曉。敢問,您可曾是窮奇國人士?”
男子輕輕搖頭。
“那麼……是古陽國人士?”
男子再度搖頭。
“那便是瀚國了!”
男子依舊搖頭。
此番,黎夕妤徹底呆怔。
男子卻笑了笑,轉眸看向她,目光深邃,似是能夠看進她的心底一般,“小姑娘,你或許並不知曉。在海的另外一邊,有一個名爲‘大昌’的國度。我便是來自那裡……”
黎夕妤聽得愕然,她呆呆地望着他,半晌也說不出話來。
她倒是真的從不曾知曉,原來這天下,竟會如此之大。
“你此次來到長生谷,可是爲了求藥?”就在黎夕妤失神之際,男子開口問道。
她立即點頭,不曾有半點隱瞞,“一個於我而言十分重要的人,他受了重傷,我一定要帶回長生草,救他的性命。”
許是她的目光太過堅定,竟令男子微微一怔。
隨後,他的目光突然變得飄忽,雖是看着她,卻彷彿透過她,看向了另外一個人……
黎夕妤想起了什麼,便又道,“花仙大人,我還聽說,您是這百年來第一個成功帶走長生草的人!您求神草,可也是爲了搭救心中最重要的人?”
男子搖了搖頭,答,“她已離世三年,而我要救的人,是她的後輩……”
他的眼眸中突然溢出幾分癡戀,那樣的目光,令黎夕妤在一瞬之間明白了什麼。
她眨了眨眼,望向男子的目光中不由多了幾分敬佩。
若是不曾猜錯的話,眼前這人,他是個十足的癡情之人。
依照辛子闌所言,“桃花仙”於五年前求得長生草,而他所珍愛的女子卻於三年前離世,那麼在他帶着神草返回那個名喚“大昌”的國度後,理應見過她纔是……
可爲何……
男子望着黎夕妤,突然低笑了一聲,便道,“我雖帶着長生草而返,可見不見她,已無甚分別。她這一生過得很美滿,我沒有理由再去打擾……”
此番,黎夕妤的心頭更是重重一驚,她不由瞪大了眼,瞠目結舌。
她已然嚴重懷疑,眼前這男子,他興許就是個仙人,而並非普通的人類。
否則,他怎會一眼便能看透她心中所想?
“呵……”男子笑着轉眸,看向了別處,卻又問,“是誰帶你來的此處?”
“辛子闌。”黎夕妤下意識便回。
卻不想,她將辛子闌的名姓說出後,男子竟驀然蹙起了眉。
“是那孩子帶你來的?”他似是有些不敢相信,反問。
黎夕妤呆呆地點頭,心中卻隱隱生出幾分不安。
“那他還說了什麼?”男子又問。
“子闌說,他一定會替我取得長生草,助我平安而返。”黎夕妤輕聲回。
男子聽後,目光依舊深邃,原本的些許情緒波動很快便消失不復。
黎夕妤卻有些坐立難安,她忍不住問,“花仙大人,您可是知曉些什麼?難不成……子闌他騙了我?”
“不!”男子立時便回,“他不曾騙你。有他在,你確是能夠成功取得長生草,而後平安折返,回到你愛的人身邊,與之共度餘生。”
“我……”黎夕妤還想說些什麼,可男子卻突然起了身。
她也不得不隨之起身,站在他面前,望着他。
“夜已深了,早些回去歇着吧,明日你還有要事。”男子的話語不鹹不淡,卻總是令黎夕妤心生異樣。
她緩緩俯身,拱手向他揖了一禮,“花仙大人,告辭了。”
男子的眼中閃過幾分驚異的光芒,“能將這江湖之禮行得如此自如,難怪那孩子會將你帶來此處。”
黎夕妤直起身子,不解地望着他。
他卻突然揮開桃扇,輕聲道,“莫要再那般喚我,在下複姓‘百里’。”
告別了百里先生後,黎夕妤便一路折返。
她行走於夜色下,追隨着地面上自己的影子。
突然,身後響起輕輕淺淺的腳步聲,她立即停住,轉眸望去。
卻見一黑袍男子正站在她身後不遠處,他披着斗篷,看不清面容。
可黎夕妤卻瞧見,在他的手中,似有一隻玉簫。
她心頭一沉,直覺不妙,轉身便跑。
身後的腳步聲再次響起,男子顯然跟着她。
跑了不知多久,她突然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響,便停下腳步,轉身望去。
視線中再也沒有那黑袍男子的身影,卻隱約聞見了桃花的香氣。
她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卻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立即回了自己的住處。
有了這一番經歷,她的腦中再也沒有混亂的景象,很快便有睏意來襲,沉沉睡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