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遺願

只見身前的僧人伸手探入懷中,自其內取出一封書信,呈在她面前。

黎夕妤眉梢輕挑,倒是有些驚詫,一邊接過書信,一邊問道,“敢問大師,這信是何人留下的?”

“女施主看過便知。”僧人雙手合十,如此回。

黎夕妤便也不再猶豫,當着僧人的面將書信拆開。

娟秀的字跡中透着些許滄桑,當瞧見“丫頭”二字時,黎夕妤的眼眸,竟霎時蒙了一層霧氣。

丫頭,當你看到這封信時,伯父已經走了。不必感到憂傷,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而我唯一牽掛不下的,便是你與堇宥。堇宥那個孩子,總是以自認爲最正確的方式來保護他最在意的人,可他的心……誰又能懂?

丫頭,倘若還有可能,伯父希望你能夠永遠陪在堇宥身邊,他是我這一生的驕傲,若非情勢所逼,他不會負了你。我走後,只需請人將我的屍首送回榮陽城,葬在司空府花園的杜鵑樹下……

丫頭,未來的路還很長,你一定要堅強地活下去。伯父在另一邊,會將最好的祝願帶給你,你要永遠堅強下去。

一封書信,就這般寫了兩頁紙,淚水在眼眶中打轉,黎夕妤緊咬着下脣,不令其滑落。

哪怕方纔跪在他牀邊,僧人們爲他超度時,她都未能留下一滴淚。

而眼下,她更不能展現出分毫的脆弱!

她努力地深呼吸着,待心緒稍稍平復後,她方纔擡眸望向身前的僧人,雙手合十,問道,“大師,敢問我伯父,他是何時將這信交予您的?”

僧人微微頷首,面上始終無甚情緒,開口回道,“一個月前,這位施主曾在寺中求過一簽,又請老衲爲其解籤。那之後不久,他便將這書信交予老衲,請老衲待其登上極樂後,再將這信轉交給女施主。”

黎夕妤聞言,心頭驀然一震。

她如何也想不到,竟早在一月前,司空文仕便已然知曉了自己的命數。

而他走得那般安然,甚至無半點怨念,無半點遺憾……

黎夕妤眨了眨眼,片刻後深吸一口氣,雙手合十,對高僧道,“大師,今日爲永安寺招來禍患,全是我一人之過,無論是怎樣的懲罰,我都接受。”

黎夕妤此言卻令高僧搖了搖頭,而後道,“女施主無須自責,這一切皆是命數使然。不必喜,更不必悲,亦談不上過錯與懲戒。女施主乃是獻王爺親自送來寺中的客人,日後只管靜心住在寺中便可。”

“況且……”高僧突然話音一轉,“女施主與佛門頗有緣分,佛祖尚且慈悲爲懷,我等衆僧又怎會爲難於你?”

聽了高僧之言,黎夕妤又揚了揚眉,想起從前去往京鄉城雲來寺祭拜時,雲來寺中的僧人也曾與她說過同樣的話語。

說她……頗有佛緣。

她仍舊不懂得此言究竟有何深意,心中卻隱隱有些不安。

她的目光稍稍一暗,不願再細思,便再度向高僧行了一禮,道,“多謝大師提點。”

說罷,她驀然轉身,便離開了。

她的背影挺得筆直,手中依舊捏着那封書信,手臂卻輕輕顫抖着。

黎夕妤於日暮時分尋到厲莘然。

他正站在後院一條小溪邊,已換了身乾淨白袍,雙手負於身後,背對着她。

黎夕妤漸漸走近,直至站定在厲莘然身側,他也不曾有所動作,甚至……連看都未曾看她一眼。

對此,黎夕妤心中無半點異樣之感,便隨他一同站在溪邊,垂首望着清澈溪水中自己的倒影。

天邊晚霞綿延萬里,天地間籠罩着一片紅暈,映在溪水中,五光十色,波光粼粼。

黎夕妤並未急着開口,她的心緒一片平靜,難得願意與他如此靜心相處,便希望能夠保持這樣的狀態,與他多待片刻。

可是顯然,厲莘然並不能做到像她這般沉得住氣。

他輕聲開口,嗓音有些縹緲,亦有些低沉,“阿夕,你找我……有何事?”

黎夕妤不免有些驚訝,轉眸去看他,卻只瞧得見他剛毅輪廓下的側顏。

“呵……”他突然低笑了一聲,又道,“若不是有事請我幫忙,你又怎會主動來尋我?”

聽得出他話語中的苦澀與失落,黎夕妤的心,竟不由自主地,顫了顫。

她不再看他,轉而繼續望着溪水中的倒影,瞧着自己蒼白的容顏,開口道,“既然王爺已猜到我的心思,那我便直說了。”

她突然握起了雙拳,心口有些憋悶,“伯父臨終前的遺願,希望能夠回到司空府,長眠於府中花園杜鵑樹下。”

她說罷,察覺到身側男子的氣息突然有了變化,自溪水倒影,可以瞧見他的身形,異常僵硬。

半晌也未見他回話,黎夕妤沉了沉眸子,便又道,“王爺若是肯放我出寺,我自然是希望能夠親自送伯父回去。如此一來,倒也不用再勞煩王爺安排人手,乃是兩全之策。”

“阿夕,”他突然喚她,轉過身來,定定地望着她,“你明知道,我不會放你離開。你也知道,但凡是你其他的要求,我都不會拒絕。”

黎夕妤也轉身望着他,迎上他深邃的目光,緩緩勾起脣角,笑道,“既然如此,那便勞煩王爺費心了。伯父於我而言便如親生父親一般,還望您能加派人手,務必要將他安然送回。”

厲莘然聽後,深吸了一口氣,沉聲問,“阿夕,若是我親自去送人,你是否……會開心些?”

黎夕妤先是一怔,轉而笑得更深了,卻道,“王爺身經百戰,若能由您親自護送,自然再好不過。”

她話音落後,只見厲莘然的神色驀然一變,一雙眼眸中充斥着濃濃的悲痛,似是受了天大的打擊般。

而後,他脣角勾起一抹苦笑,卻點了點頭,道,“我近日正有事需要回京一趟,自會將司空伯父安然帶回好生安頓,遵照他臨終遺願,葬於司空府花園杜鵑樹下。”

厲莘然說罷,轉身便要離去。

然他剛走出幾步,身子便突然頓住,並未轉身,卻道,“即便我離開了,但這寺中的侍衛,也斷然不會有所減少。阿夕,莫要怪我狠心禁錮你,我只是很害怕……害怕你會有危險。”

話落,厲莘然再不停留,大步離去。

黎夕妤望着他遠去的身影,落日餘暉照在那潔白的衣袍上,將他映襯得宛如世外謫仙,孤傲卻又寂寥。

心底泛起幾分苦澀,黎夕妤頹然地垂下雙眸,周身遍佈着悲痛與落寞。

半晌後再擡眸,厲莘然的身影已去向遠方。

她原本握起的雙手緩緩鬆開,低喃出聲,“厲莘然,對不起了。我身邊的人接連死去,我無法再承受更大的痛苦,只盼你能離我遠些,越遠越好……”

厲莘然於兩日後的辰時出發,只帶了兩名侍從,與一駕馬車。

臨行前,黎夕妤站在永安寺門下,與厲莘然道別,與司空文仕道別……

她站在馬車邊上,掀開車簾探頭向裡望去,她看着那熟悉無比卻又漸漸變得烏黑的面孔,看着他僵硬筆挺卻又再也不會動彈的身軀,掩在袖中的另一手便緊緊握起。

她盯着他許久,方纔放下車簾,退至車後。

厲莘然正站在一旁,在他身側則立着一匹健壯的馬兒。

黎夕妤踱步至他身前,微微頷首,“王爺,多謝了。”

她正說着,卻見厲莘然伸手探入袖中,片刻後竟掏出了一把匕首!

熟悉的色澤,熟悉的樣貌,正是她的“羽暉”!

黎夕妤心驚不已,猶記得幾個月前在夔州山巔,這把匕首曾墜落雪地中,便再無蹤跡。

這兩個月來,她總是慣常性地將手探入袖中,企圖去觸摸“羽暉”。

可每每摸了個空後,心中便悵惘不已,甚至曾一度認爲她這一生都再也不會見到它,不會再有機會將其握在掌心。

卻不想……

“王爺,這……”黎夕妤的眸中突然有了光亮,雖然驚奇,卻難抑心底的歡喜於激動。

厲莘然將“羽暉”呈至她面前,以手指摩搓着那冰冷的刀鞘,道,“當初司空堇宥將你交給我照看時,曾留下這樣一柄匕首。他稱這把匕首乃是你隨身佩戴的武器,若不到萬不得已之時,便不得交予你。”

厲莘然的目光有些清冽,又道,“如今我將啓程去往京城,不能在你身邊照看,左右權衡下,決定將這匕首交給你。但你要時刻記得,有了武器並不代表你就能夠肆意而爲,這裡如何也是佛門聖地,見不得血光。況且,我留在這裡的任何一個侍衛,都能輕而易舉將你制服。我只是擔心會有敵人潛入,你有了武器在身邊,便也多了幾分保障。”

對於厲莘然之後說的話語,黎夕妤並未聽進耳中。

她雙手顫抖着接過“羽暉”,將其握在掌心的那一刻,熟悉的觸感令她眼眶酸澀,竟有些想要落淚。

而她的腦中,則不合時宜地,閃過了司空堇宥的面容。

某些事情,在昨日看過司空文仕留下的書信時,她並不願耗費心神去深究。

然此刻將“羽暉”握在掌心,她仍舊不敢去細思,卻難抑心底的震盪。

半晌後,厲莘然的聲音再度自頭頂響起,顯得十分落寞,“阿夕,我就要走了,你便沒有什麼話,想要與我說嗎?”

黎夕妤聞言,將匕首塞進懷中,轉而擡眸去看他,脣角勾起一抹笑意,道,“王爺,一路順風。”

她所能說的,也不過是這再簡單不過的一句話。

對於他心中所期盼的,她並非不知,卻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的。

突然,身前的男子張開了雙臂,竟不由分說地將她抱進懷中。

他手臂的力道十分之大,將她抱得很緊,令她險些要喘不上氣。

黎夕妤本想掙扎,卻發覺他的雙臂正輕輕顫抖着,心頭不知怎的便泛起一股酸楚。

故而,她也並未掙扎,只是任由他抱着,卻無法給予任何迴應。

哪怕是在這種分別的時刻,她也依舊,給不出半點回應。

片刻後,他附脣在她耳畔,以僅有他們二人能夠聽見的聲音,低聲道,“阿夕,等我回來。你想要做的,我會努力替你完成,會替你報仇。若是可能,我更願意帶你離開……”

他的話語飄進耳中,黎夕妤總覺有些沉重。

彷彿他即將要面臨的,不僅僅是京城。

可她也並未多想,只當他這是臨別前的不捨。

卻也同樣,未發一言。

厲莘然終是緩緩鬆開雙臂,深深地凝望了她一眼,似是知曉再躊躇下去也不會等到她的半點回應,便迅速翻身上了馬。

而後,他再無半點留戀,縱馬離去。

馬車也隨之跑了起來,黎夕妤盯着車身良久,目光漸漸變得迷離,彷彿透過那一層隔板,她便能瞧見躺在其內的人。

直至人馬遠去,直至視線中再也沒有他們的身影……

一切喧囂消散後,終是要歸於平寂。

黎夕妤轉身,行走在並不算陌生的道路上,自懷中摸出“羽暉”,緊緊攥在掌心。

在這偌大的永安寺,周遭高牆林立,寺中隨處可聞陣陣木魚聲。

這仿若一個囚籠,一個很大的囚籠,將她困在其中,無法逃脫。

她獨自一人向前走,漸漸深入古寺,目光平靜無波,心底卻早已是翻濤駭浪。

她走着走着,突然便停下了步子。

只因前方不遠處,站着一道矮小的身影,正張望着她。

黎夕妤的心頭微微一顫,瞧着文彥稚嫩卻滿懷關切的臉龐,一時間心底竟是五味陳雜。

她能夠設法將厲莘然逼走,卻沒有法子令文彥離開。

“姐姐……”

文彥站在不遠處,輕聲喚她。

黎夕妤定了定心神,大步向前走去。

到得文彥身前時,她蹲下身子,撫摸着他光滑的腦袋,輕聲問道,“文彥,你是專程在此處等我的?”

文彥點了點頭,也伸手撫上黎夕妤兩鬢的髮絲,替她打理着亂髮,聲音很軟,“姐姐,是不是文彥做錯了什麼?你這些時日,總是冷着一張臉,很不開心的樣子。”

聽了這話,黎夕妤只覺心頭一梗,似有什麼東西堵着。

卻轉而勾脣一笑,回道,“文彥很乖,你什麼也沒做錯。是姐姐的原因,姐姐心中有放不下的人、放不下的事,這纔會很不開心……”

文彥眨了眨眼,一時未能明白她話中之意,便問道,“姐姐,什麼是‘放不下的人’?”

“呵……”黎夕妤輕笑出聲,朝他稚嫩的臉頰上捏了一把,搖頭道,“你一個佛門子弟,還是莫要領會的好。”

說罷,她站起身,又問,“文彥,每每來爲我看診的那位大夫,現如今身在何處?”

“那是應州城中最有名的大夫,因着獻王爺的要求,大夫已於昨日入住寺中。”文彥不假思索,當即便回。

“大夫住在何處?”黎夕妤連忙又問。

文彥摸了摸腦袋,思索了片刻,有些不確定地回,“興許在後院。”

黎夕妤聞言,拍了拍文彥的肩頭,道,“姐姐覺得身子骨有些難受,這便要去尋大夫診查一番。你去替我準備筆墨紙硯,備好後送去我的屋內便可。”

文彥乖巧地點頭,而後邁着兩條小腿,轉身便跑。

文彥離開後,黎夕妤站在道路中央,佯裝茫然且不經意地四下裡張望了一番,果然瞧見了不少侍衛。

她轉回眸子,其內多了幾分幽暗。卻擡腳,向着後院的方向走去。

那大夫如今便住在這寺中,這於她而言是再好不過。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後,黎夕妤到得後院。

那條小溪仍在流淌着,隱約能夠聞見清淡的藥草氣息。

一間屋門大敞着,其內傳來陣陣悉碎聲響,而黎夕妤辨別出,那藥草之氣便是自這屋中傳出。

她大步走去,站定在屋門前時,雙眸向內望去,便瞧見了一道略微滄桑的身影。

果真是平日裡爲她看診的大夫。

“姑娘,你怎會來此?”大夫發覺她的到來後,顯得十分驚訝。

黎夕妤掛上淡淡的笑意,邁步走進房中,最終站定在大夫身前。

她伸出一隻手臂,湊至大夫身前,笑道,“今日覺着身子有些不適,想來請大夫爲我看診。”

身前的男子聞言,倒是有些驚異,卻也並未拒絕,便將手指搭在黎夕妤的脈間。

片刻後,他收回手,面上掛了幾分凝重,“姑娘,實不相瞞,你這身子狀況,委實不太樂觀。”

黎夕妤並不意外,甚至連眼皮都未曾眨一下,卻依舊掛着淡淡的微笑,等着大夫接下來的話語。

“姑娘理應知曉,所謂‘解鈴還須繫鈴人’,姑娘心中藏着太多事,又屢遭打擊,這委實對病情不利。”大夫一邊輕嘆,一邊道,“縱是老夫開出再多金貴的藥材,姑娘這身子,也很難再有轉機了……”

對於這樣的話語,黎夕妤聞言先是一怔,卻很快一笑置之。

大夫的言論,不過是想告訴她:她這病情無藥可治,卻也不至於立即死去,若是拖着,便也能再活個三年五載。

這樣的診斷,若是換做旁人,怕是早就無法承受。

可偏生在她看來,三年五載……委實有些漫長。

可即便如此,在事情沒有完成前,她還得好好活着,如同司空文仕所說過的那般,她要倔強地活得比任何人都好。

故而,她又朝着大夫微微一笑,“無論如何,還請大夫盡力而爲。我會努力配合醫治,但凡是能夠令傷勢有所好轉的法子,我都不會拒絕。”

“唉……”大夫一邊搖頭,一邊輕嘆,“姑娘肯接受治療,總歸也是件好事。老夫定當竭盡全力,如此方能不負獻王爺的重託。方纔替姑娘切過脈後,心底隱隱有了些對策。老夫稍後便會開出新的藥方,姑娘需得按時按量服用。”

黎夕妤微微頷首,便欲道辭,“有勞大夫費心了,待三日後,我會再次前來,希望到了那一日,事態會有所不同。”

黎夕妤此言頗有深意,神色也愈發幽深。

說罷,她便轉身,離開了後院。

回到自己的住處後,文彥已將她吩咐的筆墨紙硯備好。

她站在桌案前,見文彥要爲她研磨,便笑道,“方纔請大夫爲我診了脈,他會開出新的藥方。文彥,這平日裡煎藥皆是你做的,日後……還是要勞煩你多費心了。”

文彥聽後,連忙擺手,“姐姐說的哪裡話,只要能夠爲姐姐做些事,我心裡便十分開心。”

黎夕妤勾脣淺笑,眸光柔和,輕輕拍了拍文彥的肩頭,正欲遣他離開時,他突然又開了口。

他的神色有些欣喜,話音也揚了幾分,“姐姐,對於喝藥,你從不曾如此主動過!”

“是嗎?”黎夕妤揚眉,低聲回,“從今往後,我會無條件地配合大夫的醫治。”

文彥聽後甚是開懷,恨不能在她周身蹦蹦跳跳。

黎夕妤低笑着摸了摸他的腦袋,“去吧,去找大夫取藥方。”

文彥十分聽話,一蹦一跳地跑出房屋,跑遠了。

文彥離開後,黎夕妤的嘴角立時垮了下去,眸中的光亮也隨之暗去。

她猛地攥起雙拳,自眼底涌出無邊無盡的恨意,就連周遭的空氣也險些被這恨意吞噬。

她當然要配合醫治,因爲……她要活下去!

她要活着報仇,替司桃、荊子安,還有她最敬愛的伯父,替他們報仇!

既然司空堇宥不肯殺了聞人玥,那麼一切……都還得靠她自己!

她發誓,此生無論如何,她一定要手刃仇人!

雙拳被她捏得“咯吱”作響,心底的恨意良久也未能平息。

再垂首時,盯着桌案上的紙筆,眸中竟閃過幾絲腥紅。

單憑她一人,自是無法殺了聞人玥。

可如若她假借旁人之手……

而那人便是厲澹的話,想要除掉聞人玥,便如同捏死一隻螞蟻那般簡單!

厲澹那人面獸心之徒,不是一心一意想要將她留在身邊?

從前她寧死也不從,可如今事態變了。

爲了報仇,她願意付出一切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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