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仗,於酉時三刻暫且停歇。
見司空堇宥縱馬而返,黎夕妤立即便跑下了城牆,等着他的歸來。
待他下了馬,她上前兩步,問,“少爺,可有受傷?”
他淡然搖頭,可渾身上下卻散着濃重的血腥之氣,令人心悸。
這時,聞人貞也下了城牆,他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聽司空堇宥率先發了話,“阿貞,去找史副將,一刻鐘後,於我帳中商討戰事。”
“是!”聞人貞應下後,立即便動身去尋史華容了。
司空堇宥未作停留,擡腳便朝營中走去。
黎夕妤正欲跟隨,前方卻突然傳來一聲呼喚,甚是熟悉。
“小妤!小妤!”
是辛子闌。
但見辛子闌正風風火火地趕來,手中端着個瓷碗,面露欣喜。
很快,辛子闌便到得黎夕妤面前,笑嘻嘻地將瓷碗遞給她,“小妤,快將這藥喝了。”
黎夕妤也並未遲疑,仰頭將碗中湯汁一飲而盡。
而後,她再細細打量辛子闌,便發覺他精緻的容顏上,竟顯出幾分憔悴。
“辛子闌,辛苦你了。”她開口,輕聲道。
辛子闌卻滿不在乎地擺擺手,仍舊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樣,“只要司空堇宥記得將俸祿發給我,這也便不算什麼了!”
聽了這話,黎夕妤的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問,“辛子闌,你診治傷兵,該不會只是爲了俸祿吧?”
“是啊!”辛子闌理直氣壯地道,“這世上,哪有不給錢的買賣!且司空堇宥此番需得付我雙倍的俸祿!”
黎夕妤的嘴角再度抽了抽,卻道,“那麼辛子闌,你爲我看診煎藥,我可是沒有銀子付給你的!”
“這怎麼成?”卻見辛子闌瞪大了眼,驚訝極了,“我每日裡爲你煎藥送藥,光這跑腿費便也有一兩銀子了!況且這些藥材,可都是我自己掏腰包爲你買來的!”
此番,黎夕妤徹底黑了臉。
可辛子闌說的也沒錯,即便是普通的大夫,看病問診也是要收費的。何況這個辛子闌,他似乎真是位神醫。
可是她……哪來的銀子?
“唉,罷了罷了!”辛子闌再度擺了擺手,“待你的身子徹底好轉,我再與司空堇宥細算這筆賬!”
“那個……這會是很大的一筆開銷嗎?”黎夕妤的聲音很輕,沉聲問道。
辛子闌卻在這時一掌拍在她的肩頭,對她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顏,“小妤,你放心吧,這些錢財,司空堇宥還出得起!”
黎夕妤暗自長嘆,最終無力地望了眼辛子闌,便擡腳離開了,“辛子闌,你繼續照顧傷兵吧,我先走了。”
待她到得司空堇宥的帳外時,正巧聞人貞與史華容也趕了來。
三人便一同踏入了帳子,此刻司空堇宥已褪下戎裝,正背對着他們,負手而立。
帳中燭光幽幽,三人走近後,司空堇宥便轉了身。
“此戰,倘若只是令敵軍主動撤退,那我們……豈不是太虧了?”司空堇宥開口便道,眼底有暗芒涌動。
黎夕妤聞言,細細思索了片刻,卻不知司空堇宥想要做些什麼。
史華容是個性子急躁的人,立即便問,“將軍此言何意?”
“敵人放火燒了我軍的糧倉,又殘害我們無數弟兄,倘若就此便令其安然撤退,豈不是太便宜了他們?”司空堇宥面色冷冽,眼底的陰戾之息令人心悸。
見到他如此神色,黎夕妤立即便在心底替敵軍默哀了片刻。
她知道,司空堇宥這是……要下狠手了!
雖然那糧倉中無一石糧草,可至少在敵人看來,他們是得逞了的。
“既是如此,不知少爺有何打算?”聞人貞出聲問着,顯然也是猜到了司空堇宥的心思。
“以牙還牙!”司空堇宥立即回,“以眼還眼!”
聞人貞聽之,便淡淡點頭。
“將軍也想燒了敵軍的糧草?”史華容驚異地問。
司空堇宥聞言,眉梢一挑,轉而望向黎夕妤,問,“不知阿夕意下如何?”
聽見他開口喚自己,黎夕妤心頭一動,沉吟了片刻,而後開口道,“少爺,我認爲燒了敵軍糧草,只是下策!”
“那你且說說,何謂上策?”司空堇宥眼底溢出幾分光亮,又問。
黎夕妤此番未有半刻遲疑,立即回道,“力屈、財殫,中原、內虛於家,百姓之費,十去其七;公家之費,破軍罷馬,甲冑矢弓,戟盾矛櫓,丘牛大車,十去其六。故智將務食於敵,食敵一鍾,當吾二十鍾;萁杆一石,當吾二十石。”
待黎夕妤言罷,史華容眨了眨眼,立即便問,“夕公子的意思是,我軍應當搶奪敵軍的糧草與輜重?”
“沒錯!”黎夕妤肯定地回,“糧草,那可是軍中必不可缺之物。既然能夠接近敵軍的糧倉,卻又爲何一定要燒了它?倘若將糧草盡數奪回,爲我軍所用,那麼我軍所需的糧草便無需再大力向百姓們徵收!相反,敵軍沒了糧草,必會大力向朝廷討要、向百姓們討要。這便是……國家之所以因作戰而貧困!”
史華容聞言,終恍然大悟。
他連連點頭,欽佩不已,“夕公子才智過人,令在下佩服。”
“史副將謬讚了。”黎夕妤微微頷首,十分謙虛。
“阿夕所言不差。”聞人貞一邊點頭一邊問,“然眼下倒是有個大問題,我方將士們,要如何才能接近敵軍的糧倉?”
聽了聞人貞的問話,黎夕妤倒是陷入了沉思。
既要搶奪敵方糧草,那麼倘若僅有數人接近敵方糧倉,顯然是不成的。
可究竟要如何做,才能令我方大軍一齊接近敵方糧倉?從而一齊搶奪糧草?
這……還真是個大問題。
一時間,四人皆陷入沉思,帳中陡然間便靜了。
半晌後,黎夕妤腦中赫然閃過一副兵荒馬亂的景象,而後便見她的眼眸驀然一亮。
“鳴竹!”她立即便道。
“鳴竹!”卻同時,有人與她齊聲開了口。
她有些呆怔,卻下意識望向司空堇宥,但見他的眼眸中也同樣閃過一抹愕然。
他們二人……竟在同一時刻,想到了同樣的法子。
司空堇宥不再命她開口,而是自己出聲解釋着,“你們可還記得抵達蠻州的前一夜,那時發生了何事?”
“軍中混跡了太子與七皇子的人,他們於馬羣中鳴竹,便驚了馬兒!”聞人貞當即便道。
“沒錯。”司空堇宥淡淡點頭,“如今,我們便可以同樣的方式,來對付敵軍。”
聽着二人的對話,史華容半晌後終於明瞭!
可是很快,他又疑惑了,“可我們要如何鳴竹?”
黎夕妤聞言,眸光一轉,看向司空堇宥,道,“此事,便要看少爺的了!少爺乃是千古騎射第一人,倘若由他射箭,將竹子射入敵軍,必然能夠成事!”
“何須如此麻煩?”卻見司空堇宥挑眉,反問。
黎夕妤先是一怔,很快便回過神,張口便問,“莫非少爺還有更好的法子?”
“自然有。”司空堇宥回。
可他並未打算透露,雙手負於身後,竟有幾分故作神秘的姿態。
黎夕妤撇了撇嘴,悻悻地垂首,卻暗自腹誹:吊人胃口很好玩嗎?
史華容在這時理了理衣襟,一臉的迫不及待,“那還等什麼?我們這便行動吧!”
“慌什麼!”聞人貞瞥了史華容一眼,伸手將他攔下,“此刻並非良機。待到日出前分,敵人皆昏沉欲睡,防守最爲薄弱時,再出手!”
既要行動,那便要確保萬無一失,若是選在眼下這個時刻,顯然不是明智之舉。
卻在這時,有人掀開帳子,大步流星地走了來。
但見聞人玥一身英氣,站定在司空堇宥身前,拱手道,“少爺,那人嘴巴緊得很,一個字也不肯透露。”
司空堇宥聞言,眸子立時便暗了下去,冷冷地發問,“可有用刑?”
“一切刑罰都用遍了,然他絲毫不畏懼。”聞人玥答,而後又問,“少爺可要去看一眼?”
“不必了。”卻見司空堇宥擺手,聲音愈發陰冷,“想必此人本就是亡命之徒,既是如此,那麼留着他也無用,去處理了吧!”
“是!”聞人玥立即應下,而後轉身便走。
黎夕妤卻有些驚異,然此刻司空堇宥周身散佈着的陰寒之息實在太甚,令她不敢開口。
可她卻也猜得到,方纔聞人玥口中所說之人,應是白日裡意圖刺殺司空堇宥的士兵!
她始終都知曉,司空堇宥並不是一個心慈手軟的人,最初於司空府見到他虐打家僕時,心中的震驚與恐懼,此刻想來,仍心有餘悸。
“阿貞,去傳消息吧。”突然,司空堇宥開了口,出聲吩咐着。
聞人貞點了點頭,擡腳便也離開了。
史華容也隨之抱拳,“將軍,降兵已編排完畢,屬下再去營中轉轉。”
司空堇宥淡淡點頭,應允。
於是,史華容也離開了。
而後,帳中便僅有黎夕妤與司空堇宥二人,氛圍陡然間變了。
黎夕妤低垂着首,不敢去看司空堇宥,卻也不願離去。
卻突然,身前的他開了口,問,“阿夕,你可是自幼便研習兵書?”
聽他如此問,黎夕妤立即擡眸,一邊點頭,一邊道,“父……額,黎錚他不准我踏入書房,可我想要讀書,想要滿腹經綸,便唯有悄悄潛入。我不敢偷拿黎錚時常翻閱的書籍,便唯有去尋找落滿了灰塵的竹簡。便瞧見了一冊又一冊的兵書,實則我對行軍打仗無半點興致,可我所能翻閱的,卻只有兵書。”
司空堇宥淡淡點頭,“難怪你對兵事有着如此獨到的見解!”
黎夕妤有些不好意思地垂首,神情甚是謙卑,“少爺說笑了,我不過一介女流,哪裡比得過少爺的心智?”
“阿夕,”突然,他的話語柔和了幾分,輕聲喚她,“你當真不輸男兒!”
聽了他的誇讚,黎夕妤有些驚奇,立即擡眸去看他。
迎上他深邃且認真的目光,她心中一喜。
“少爺,你這是在認可我!”她欣喜若狂。
司空堇宥的神色卻有些窘迫,他立即移開了目光,向帳外走去。
“嘿嘿……”瞧着他那高大的背影,黎夕妤忍不住輕笑出聲。
她心中美滋滋的,見他走遠後,立即便跟了上去。
直至寅時三刻,黎夕妤方纔明白司空堇宥的故作神秘,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她站在城牆上方,瞧着陰暗的戰場,視線一片朦朧。
卻突然,但見遠方有星星點點的火光亮起,而後一陣又一陣的聲響打破了此間寧靜。
這聲音太過熟悉,正是鳴竹聲。
“嘶……嘶……”
隨後,一陣又一陣的馬嘶聲傳來,遠方的戰場上,陡然間變得混亂。
而在這時,身下的城門豁然大開,司空堇宥的吼聲傳入耳中,只聽他道,“搶得敵軍戰馬最多者,賞銀二兩!搶得糧草最多者,賞銀二兩!搶得車隊最多者,賞銀三兩!搶得輜重、武器最多者,賞銀四兩!都給本將軍衝上去!”
隨着司空堇宥的令下,便聽聞馬蹄聲震耳,四萬鐵騎、三萬步兵,便齊齊衝出了城門!
這七萬精兵,皆是體力充沛、士氣昂揚者。由他們去搶奪敵軍,再合適不過。
而在隊伍的最前方,自然是司空堇宥。
與此同時,原先於戰場上奮勇殺敵的已不足八萬的將士,便悄無聲息地退回了城中。
戰馬馳騁,一時間塵土飛揚,遮擋了視線。
天邊漸漸露出一抹白光,那是旭日初昇之兆。
嘈雜紛亂的聲響震天,即便此刻什麼也看不清,黎夕妤也依舊能夠想象得到,敵軍該是如何地慌亂。
聞人貞便站在她身側,雙手負於身後,眼底盡是光華。
她轉眸,忍不住問,“聞人兄,混在敵軍的細作,可是仇高義?”
卻見聞人貞搖頭,“並非仇高義。”
“既不是仇高義,那便另有其人了!可是少爺是何時將他安插進敵營的?”黎夕妤又驚又疑,再問。
卻見聞人貞勾脣一笑,笑得意味深長,“究竟從何時起,恕在下已記不太清了。興許是數月前,興許是一年前,總之安插在敵國的細作,沒有上百,也有幾十了。”
聽了這話,黎夕妤不由得嚥了咽口水,瞠目結舌。
她如何也想不到,這個司空堇宥,竟早在許久之前,便安排好了這一切。
那麼……他自最初,便已決意要來這邊關了!
既是如此,當初她聽了司空堇宥與聞人貞的談話後,情急之下給他出了個自認精良的計謀。實則在他看來,也不過是班門弄斧罷了!
那麼他當初,又爲何沒有掐死她?
思及此,黎夕妤心生疑惑,便又問,“聞人兄,倘若少爺決意要殺一個人,那麼以他徒手之力,需要多長時間?”
聞人貞聽後,思索了片刻,回道,“倘若那人會武,能與少爺糾纏,興許要耗些功夫。可如若那人手無縛雞之力,那麼僅需一彈指,少爺便能殺了他!”
聽了聞人貞的話語,黎夕妤心頭一顫,怔住。
一彈指,那便是頃刻間的功夫!
她相信聞人貞所言非虛,卻仍舊驚歎。
可她卻始終記得,那夜司空堇宥破門而出,死死掐住她時,卻耽擱了許久,也未能將她掐死。
彼時她只以爲是自己情急下的一番說辭才令自己僥倖逃生,卻從未曾想過,司空堇宥或許……並不想殺她!
黎夕妤不敢再繼續想下去,連忙擺了擺首,企圖將這諸多雜亂的思緒拋之腦後。
可任她如何努力,那上躥下跳的一顆心,那緊緊攥起的一雙手,仍舊出賣了她。
此時此刻,她的心中有欣喜,有驚愕,有羞怯,有迷茫,有悸動,然更多的……卻是無措,是不知所措。
她不得不承認,司空堇宥這個人,對她的吸引已越來越大。
可她卻又害怕他突然的冷漠,害怕他冰冷的言辭,更怕他那令她心悸的目光。
許是曾經遭衆叛親離,她如今竟不敢再相信這世人的真心。
可如若……那人是司空堇宥,她又當如何?
半個時辰後,天色已大亮。
將士們帶着繳獲而來的戰利品,迴歸大營。
戰馬約有千匹,糧食約有千石,戰車約有三百乘,而武器輜重約有一百乘。
將士們非但將敵人打了個落花流水,更是直擊敵營,將其逼退至十里外!
此戰,爲司空堇宥封將後的首戰,卻贏的甚是漂亮。
三十萬大軍於此刻集結在一處,司空堇宥便站在高高的城牆上,俯視衆生。
但見其揮手間,便是三軍齊跪,皆臣服。
此等場景,任誰見了,都會熱血激昂吧!
黎夕妤默立在司空堇宥身後,一雙眼眸凝望着他,心跳卻慢了半拍。
只聽他揚聲高呼,“戰事告捷,我軍收穫頗豐!今夜本將軍將於營中設宴,犒賞諸位!”
“將軍英明!將軍英明!將軍英明!”
接連三聲,三十萬將士的吼聲震耳欲聾,黎夕妤甚至覺得,就連腳下的城牆,也在這時顫了顫。
她知道,此番……司空堇宥已漸漸贏得了軍心。
已有兩夜一日不曾閤眼,此番戰事了,黎夕妤只覺鋪天蓋地的睏意襲來,逼得她快要睜不開眼。
她跟隨在司空堇宥身後下了城牆,似是發覺她的睏意,他回首望着她,道,“回去好好睡一覺吧。今夜的宴會,你若是不喜那般的場合,可選擇不參與。”
黎夕妤聞言點了點頭,便一路向自己的營帳走去。
途中,她偶遇辛子闌,卻見他仍舊慌忙地奔走,爲傷兵看診。
“辛子闌,你也歇息一陣吧!”黎夕妤忍不住開口,勸道。
辛子闌停住腳步,站在她身前,卻笑得開懷,“小妤啊,你先睡上幾個時辰,待我將藥煎好後,便送去給你!”
見他如此樂得其所,黎夕妤也不再說什麼,擡腳離開了。
待她回到營中,聞人貞與史華容皆不在,許是仍有諸多事宜需要處理。
她掀開幔帳,將自己摔在榻上,閉眼便欲睡去。
然卻在此時,她猛地坐起身,一雙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枕邊,其內充斥着驚愕。
她立即便掀開枕頭,枕下有一枚錦盒正安然躺着,她拿起錦盒將其打開。
然其內……卻空無一物!
那枚蘭花簪,她前兩日才補好的蘭花簪,不見了!
一時間,她又驚又急,連忙便起身,衝了出去。
即便錦盒墜落在地,她也未曾停留。
她知道有個人,會未經她的允許便擅闖她的幔帳。
而那個人,正是辛子闌。
她必須立刻找到辛子闌,向他詢問情形。
然,她剛邁出營帳,突覺一道凌厲的風直逼而來。
她尚未看清,便覺有什麼東西自耳畔擦過。
這時,只聞“錚”地一聲響,她下意識便轉眸,瞧見了身後側用來支撐帳子的木樁上,正有一柄袖箭直直插着。
而在箭尖處,一張泛黃的紙條赫然而現。
黎夕妤沒有半點猶豫,立即便拔下袖箭,將那張紙條取下。
她將紙條攤開,便見一行字跡浮現於眼前:想要玉簪,便獨自一人前往城東。
她心中一驚,立即轉眸四下裡張望着,卻並未瞧見一人。
她不知這紙條是誰送來的,更不知那人究竟有何目的,不知其是善是惡。
遂,她不敢自作主張,便決意帶着此物去尋司空堇宥。
而就在她擡腳欲走時,又有一枚袖箭射了來!
同樣的位置,同樣的力道,卻神出鬼沒,無影無蹤。
黎夕妤強壓下心底的慌亂,復又將袖箭拔出,取下其上紙條。
而這張紙條上,那人如是說:莫要妄想耍花招,你的一舉一動盡在我眼中,倘若你敢向人求救,那這玉簪,可就要徹底毀了!
此番,黎夕妤的心撲通亂跳,心底一陣驚慌,卻深吸一口氣,強作鎮定。
她不知那人究竟在何處,卻再也不敢起旁的心思。
玉簪……
那是於司空堇宥而言,萬般重要之物!
同樣於她而言,也是意義不菲。
她千辛萬苦才爭得司空堇宥的同意,向他討得玉簪,又耗費了一整日的時光將玉簪補好。
她真的……不願那玉簪再出現任何差錯!
就在她思緒萬千之時,第三枚袖箭射了來。
她取下紙條,但見其上寫着:還在猶豫什麼?你僅有一炷香的時間,倘若一炷香後,你未能出現在城東,那我便會毫不猶豫地毀了這枚精緻的蘭花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