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雅石齋,向嵐清輾轉反側。
扭頭看着在牀頭上睡得死沉死沉的雪玉,向嵐清一陣長吁短嘆。
她忽然理解了之前去找慕凰承,師父爲何會那麼憤怒。
師父最後的時光裡,自己的徒弟竟然還要從別人那裡學習功法。
換做是向嵐清,估計也會怒不可遏。
“笨東西,你不睡覺幹嘛呢,翻來覆去的!吵死了!”
雪玉不耐煩地把頭轉向了另一側。
向嵐清一把將雪玉抱在懷裡,雪玉嚇得毛都炸了。
“你幹嘛啊!你不睡本少爺還要睡呢!”
向嵐清聲音低啞,語氣中帶着哀愁。
“小貓咪,你答應我,你不能比我先死!”
雪玉本就睡得朦朦朧朧的,一扭頭看到向嵐清淚眼婆娑的,瞬間清醒了。
“笨東西,你什麼意思?你是不是要揹着本少爺做什麼傻事?”
向嵐清搖搖頭,嘆了口氣。
她不明白爲什麼在乎的人都要慢慢離開,先是向淳爾,現在就連師父都身患絕症。
向嵐清的眼淚一顆一顆掉下來,她只覺得自己從前爲師父做的太少。
從來都是師父在照顧她,保護她,而她卻只會惹師父生氣。
“你睡吧。”
向嵐清哀傷地摸摸雪玉的頭。
雪玉一頭霧水,但見她情緒穩定了些,還以爲她是爲愛所困,思念蕭鶴聞導致的情緒失控呢。
隔日。
天還沒亮,見山堂外便出現了向嵐清忙碌的身影。
她給夜北辰燒了一壺熱水,又把院子裡的雜草除了個遍。
緊接着,她火急火燎地來到膳堂,徵得庖廚同意後,親手爲夜北辰下了一碗麪。
等到夜北辰起牀後,見到院子裡的光景,疑惑地掃視了一圈屋裡屋外。
“師父!你醒啦!”
向嵐清故作輕鬆,但一見夜北辰疲憊的樣子,瞬間紅了眼眶。
夜北辰看到她手中的麪條,不解問道:“你這是幹嘛?”
“我親自下的面,師父快趁熱吃!”
夜北辰幾乎能預見向嵐清這個烹飪白癡的手藝有多麼黑暗。
他略帶嫌棄地瞅了一眼碗中的面,果不其然黑乎乎的像是一坨煤渣。
“你……放桌上吧,一會我就吃,”夜北辰用食指關節處輕輕敲了敲向嵐清的腦袋,“說吧,你想要什麼?”
向嵐清一愣。
“師父難道認爲,我就是因爲有所求才會對師父好的?”
夜北辰無奈地笑笑,“不然你就是要整幺蛾子。”
然而向嵐清卻“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她猛地撲倒夜北辰懷裡。
“對不起師父……對不起……”
夜北辰茫然地被她抱着,甚至有一瞬間,他的臉上泛起一抹紅暈。
“清兒……你怎麼了?”
如果此時向嵐清提起夜北辰命不久矣的事,兩人只會徒增傷悲。
向嵐清不願在夜北辰生命最後的時光裡還給他留下不好的回憶。
她擦擦眼淚,“沒什麼,對不起師父,是我情緒不好。”
夜北辰躬下腰,認真地看着向嵐清。
“你到底怎麼了,告訴我。”
他的聲音溫柔幽然,向嵐清內心只覺一陣莫名的舒坦,彷彿聽見他的聲音,就有了莫大的力量。
“師父……以前是我太任性了,總是惹師父不開心。師父別生我的氣了。”
夜北辰皺起眉頭,“你是不是聽說了什麼?還是夏晏然找你麻煩了?”
向嵐清搖頭,“不是不是!沒有……都沒有……”
她的眼睛紅紅的,低垂的眉眼間含着一汪清澈的泉水,看上去就像一隻小兔子一樣。
“是不是最近太累了?今日還有跟有誠的對決,不要給自己的壓力太大了。”
夜北辰耐心地勸解着向嵐清,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她的腦海裡已經是個將死之人。
“師父,我帶你去找儲離吧,興許他會有辦法!”
向嵐清猛地擡起頭,一雙大眼睛充滿期待地看着夜北辰。
夜北辰被她徹底搞不明白了,“儲離?跟他有什麼關係?”
“儲離可是醫尊,他的醫術真的很厲害!師父你就相信我一次吧,好不好!”
向嵐清焦急的聲音帶着顫音。
夜北辰微微蹙眉,“清兒,你……是不是覺得我快要死了?”
向嵐清下意識點了點頭。
但察覺到不應該在夜北辰面前如此殘忍,忙又搖了搖頭。
夜北辰被向嵐清逗笑,想要逗逗她。
“就算你想帶我去找儲離,你知道他在哪裡嗎?”
向嵐清沮喪地蹲在地上。
“每次都是他來找我,我不知道他在哪,”但她眼神突然一亮,“但我知道他的……”
她不知該不該將儲離是蕭鶴聞的分身一事告訴夜北辰。
倒不是因爲不信任夜北辰,而是不想將他牽扯進蕭鶴聞的計劃中。
但若是夜北辰死了,她的所有隱瞞也便沒了意義。
到時候她只會陷入無窮無盡的後悔中。
“師父,你跟我去一趟瘴霧森林吧!儲離在那裡,他一定可以救你!”
夜北辰凝視着向嵐清,久久沒有迴應。
他的眼神中有着極爲複雜的神色,向嵐清看不穿他對自己的提議,到底是同意還是拒絕。
“師門大比結束後,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
沉默良久,夜北辰緩緩開口。
向嵐清低着頭,緊咬着嘴脣。
昨夜她明明聽到夜北辰跟雪山說道堅持不到師門大比結束,今日夜北辰卻說這話。
看來夜北辰因爲怕他的離世讓自己難過,因此故意哄騙自己。
“師父,師門大比跟你比起來,根本就不重要。我之所以想要成爲勝利者,都是因爲我想要證明給你看。但要是師父不在了,那師門大比對我來說又有什麼意義?”
向嵐清憂傷的神情看的夜北辰一陣心疼。
他輕輕揉了揉向嵐清的頭髮。
“我不會死,”向嵐清柔順而光亮的烏黑長髮從夜北辰的指尖劃過,他貪戀地纏住其中一撮,在指尖打了個繞,“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