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秘檔來自於“51地區”,每一頁的右下方都蓋着該機構獨有的白頭鷹圖章。
“夏先生,我從秘密檔案庫裡調取了二戰時舊政府裡的一些秘檔。幸運的是,我已經找到了當年誘惑玉羅剎的地下抗日者。其實,很多公開資料上的描述完全錯誤,因爲那個男人根本不是什麼地下抗日者,而是隸屬於舊政府的一名諜報要員。”
檔案中出現了一幅黑白照片,那是一個英俊男人的半身免冠照,旁邊則是此人的簡歷。
“是這個人?”我禁不住一怔。
“對,就是這個人。”曲齡肯定地回答。
我無法掩飾自己的驚訝,因爲這個人在中國大陸的抗戰歷史上都是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
值得一提的是,在新政府的某些文藝作品中,這個人都被視爲暴虐、殘忍的反動人物的代表,並且是殺人不眨眼的大劊子手。
我看過太多與此人有關的野史和傳說,百分之九十九都是負面的,唯一對國家有貢獻的那百分之一,就是他在抗戰初期的一些對日諜報戰戰績。
在曲齡提供的秘檔中,這個人的代號爲“遠航”,其名氣不比日本大人物來得小,在當時舊政府的諜報系統中排名第一,是政府大總統最器重的左膀右臂之一。這個人自小就被稱爲神童,成年之後更是在諜報工作中顯露出了巨大的天賦,所以由一名商業電臺監聽員很快就晉升爲系統高層,抗日戰爭爆發後,他督導的諜報機關屢次挫敗日寇的陰謀,並將敵人佈置在舊政府城市裡的潛伏電臺一網打盡,由此而聲名鵲起。如果多給他一些時間,他完全可以做到舊政府的副總統,成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中堅人物。只可惜,天妒英才,他巡視北方時,乘坐的飛機於大霧中撞山,所有乘員摔得粉身碎骨。
試想一下,他若不死,一旦放出間諜戰中的最高明勝負手,戰局又該如何?是不是就會將戰爭拖入相持不下的艱難階段?
秘檔中又說,舊政府在二戰中節節敗退之時,遠航帶領自己的抗日情報組親臨戰爭第一線,用有限的戰鬥力在每個即將淪陷的城市中層層佈置間諜秘密據點,展開各種破壞活動,以阻止日寇南下的鐵蹄。
當時,中國大陸全境瀰漫着悲觀到極點的亡國情緒,很多達官貴人已經卷着金銀細軟逃到香港和美國,對於國家未來根本不抱任何希望。
秘檔顯示,遠航在此時遇見了一位來自峨眉山的高僧,那高僧夤夜點化他,告訴他必須另闢蹊徑,以奇謀對抗日寇的坦克大炮,才能取得抗戰勝利,保住中國的疆土。
在這段文檔的後面,有人用紅筆批註如下——“峨眉山高僧?無,必爲託辭。領袖高居峨眉,深謀,遠慮,高瞻,遠矚,對戰爭局勢瞭然於胸,故此,點化之。走卒枉死,不及大人物一言,可知大國之戰,天數已定。高手過招,招招名牌,洞若觀火,無所遁形。然,峨眉有靈,不度領袖,非戰之罪,人之罪也。其後,龍蛇之爭,勝負昭然若揭,千帆競渡,天險不險。時也,運也,命也。”
這幾句批語精簡到極致,雖然半文半白,卻已經是將大國曆史說得清楚明白。
尤其是末尾的簽名,更是令我吃驚,那是“邵更夫子”四個漢隸小字,寫得工工整整,筆畫一絲不苟。
我在古籍中見過同樣的簽名,也知道此人是易經學派的絕對權威,更是邵氏家族的嫡傳之一。這位前輩本名邵更,號夫子,後來被江湖上的人叫成了邵更夫子,遂改命爲這四個字,並且親自動手治印,以手書漢隸小字爲印文。
他預料的事從未落空過,尤其是跟戰爭有關的。
最著名的,莫過於兩次海灣戰爭中,他都曾準確地預測了戰局、戰國以及伊拉克政府每一位高官的最終結局。
曾有傳言稱,他已經成爲美國三屆總統的智囊之首,長居美國,政治地位極高。
看到他的簽名,我相信以上那則傳言是真實不虛的,不禁爲國人感到悲哀。
邵氏一族的歷史至少能夠追溯至兩宋,更遠則可以追溯至春秋。作爲一名中國人,一位高明的國術傳人,竟然會移居至國外,爲美利堅人出謀劃策,成爲其稱霸全球的工具。這種做法,一方面令國人齒冷,一方面則說明本土環境已經不適合邵更夫子這樣的奇術高手生存。
要想改變這種劣勢,國家還是要出臺政策,蓄水養賢,恢復到百家爭鳴、百花齊放的大好局面,奇術界的頂級人才自然就不會外流了。
在邵更夫子的批註之後,秘檔的敘述顯得簡單了許多。
我猜測是因爲那段往事的實情並未公之於衆,所以資料收集者無素材可用,於是只能簡單概括。
這其實也符合情報機構的最高準則——有話則長,無話則短,絕對不能臆測捏造。
秘檔記載,遠航經過高僧點化後,想到了請苗疆煉蠱師出山禦敵的絕妙辦法。
最早幾次,他的手下進入苗疆後全都有去無回,再無下文,於是他就決定親自上陣,赴苗疆尋找幫手。就是在那種情況下,他與玉羅剎在苗疆深處的十一連環峒相遇,並且立刻擦出了感情的火花。究其實,玉羅剎是個非常漂亮的女孩子,只要是個健康的男人,都會對她過目不忘。遠航成功地將玉羅剎帶離苗疆,抵達了距離前線不遠的沿海城市,並且制定了詳細的作戰計劃,嚴保玉羅剎的冰清玉潔。他是一個美男子,地位又高,衣着又光鮮亮麗,更加上花錢如流水,所以把玉羅剎完全迷住。最後,遠航成功地勸說玉羅剎殺上“吳之雪風號”,向日本國運發出了驚天大詛咒。事實證明,遠航的計劃非常成功,指導思想也完全正確。自那一戰後,日本在亞洲戰場上的好運就徹底結束了,半年後即轉入節節敗退之勢,最後不得不龜縮在大大小小的縣城裡,被動挨打,遭到步步蠶食。
在今天看來,抗戰之所以能夠勝利,其中既有政治、軍事的力量在前線拼死阻擊敵人,又有民間資本、奇術人物、江湖高手奮起參戰,從各個渠道消耗日寇的戰鬥力,已經成了一場不折不扣的全民抗日大行動。
所以說,八年抗戰勝利之功,不能記在哪一派政府、哪一個領袖、哪一支力量自家的功勞簿上,而是全民皆兵、全國抵抗、全中華民族各盡所能的必然結局。
抗日中撞山而亡的大人物不多,只要稍一思索,就能準確地叫出那個人的名字,而且秘檔之首,已經清清楚楚地寫明瞭“遠航”的本名。
秘檔編輯人員特將遠航的部分履歷摘記如下:
1897年5月28日出生於浙江省衢州。
1926年,入學黃埔軍校第六期。
1928年,開始參與情報活動。
1930年,成立舊政府第一個間諜精英小組十人團,深得上級信任。
其後的十年中,遠航策劃並主持了一系列刺殺日酋、汪精衛政權高官的行動,震驚中外,大快人心。
值得一提的是,遠航在1941年12月初,領導密碼系統精英小組提前破譯了日軍偷襲珍珠港的陰謀,並專電通知美國,可惜未受美國重視。珍珠港事件發生後,美方震驚,總統羅斯福親自接見遠航,並向他發出了赴美深造的邀約。
1942年,遠航作爲中方諜報界的第一高手,與美國合組成立中美特種技術合作所,親任主任一職,在1944年6月至1945年6月期間,中美特種技術合作所領導的部隊殲滅日軍兩萬三千多人,擊傷日軍9000多人,俘虜日軍300多人,摧毀日軍84輛機車、141艘船艦、97處日軍軍需庫。
1946年3月17日,遠航乘專機由青島飛往南京時,因南京上空烏雲密佈、雷電交加,不得已轉飛上海,後因爲上海的天氣也不適合飛機降落,只能改飛徐州,途中在南京西郊的岱山失事身亡。
這份秘檔沒有結尾,記錄到此處,成了斷章。
可以想象,遠航專機撞山之後,他所籌劃的詛咒行動無人接掌,遂被束之高閣。
曲齡解釋:“撞山之禍來得實在太突然,很多專家分析過,以當時那架飛機的航行動力與雷達功效,絕對不可能發生撞山事故。唯一的可能,是那架飛機的駕駛員遭到日寇的策反,執行了一場自殺式襲擊,與遠航同歸於盡。這也可以被看做是日寇奇術部門對於‘吳之雪風號’詛咒事件的反擊,畢竟彼時兩國的軍事力量有所差別,但奇術之戰卻是勢均力敵。歷史上再也無人記起玉羅剎的名字,無論是舊政府、新政府、苗疆還是日方,都已經認爲殺上‘吳之雪風號’的人無一生還,全對以身殉國。誰又能想到,時隔七十年之後,這段往事,又起波瀾?”
如此看來,玉羅剎的一生是一個巨大的悲劇。她以爲遇到遠航之後,可以託付終身,白頭偕老,不想末了才明白,她愛上的只是一個幻影。所謂的“遠航”,不過是虛構出來的代號。
歷史上,那位諜報高手早就娶妻生子,而且家庭和諧,生活美滿。而且,他是一個極其自律的人,不喝酒,不吸菸,不貪財,不好色,畢生精力都獻給了抗日大業。這樣一個本該不朽的謎一樣的男人,怎麼可能爲了一個苗女而捨棄自己的幸福家庭?
“玉羅剎真是可憐!”曲齡下了這樣的結論。
我卻深知,如果沒有玉羅剎這種看似虛無的犧牲,抗戰就不會取得轉折性的勝利。即使是現在,日寇大人物的靈魂都有死灰復燃之勢,仍舊需要玉羅剎的長年鎮守。
“自古至今,紅顏薄命的例子比比皆是,她只不過是在那些悽慘故事上又披上了一層愛國的動人霞帔。”我糾正曲齡的話,“我們看她可憐,但她一定以爲,完成這件事就是生命的最重要價值。沉淪在愛情中的男女,他們的價值觀與普通人迥然不同,明明是不可爲、不必爲之事,他們卻肯赴湯蹈火而爲之。等你愛上一個人,也許就明白其中的甘苦喜樂了。”
曲齡望定了我,眼神變得深邃而明亮:“是嗎?我希望有一天能如夏先生所說,品嚐愛一個人的滋味。”
我不免苦笑,意識到自己的話又讓對方多想了。
簡娜的效率極高,我與曲齡談完,她的同事那邊已經給出了回饋:“鬼菩薩的視網膜上只有兩個字——殺楚。”
我的推測完全正確,我們已經錯失了了解那些奇怪畫面的最後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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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大家暫且休息,放鬆神經,不必有太大壓力。”我告訴所有人。
很快,曲齡、簡娜斜靠着寫字桌閉目睡去,而血膽蠱婆早就在角落裡沉沉睡着,不斷送來鼾聲。
白玉牀突兀地橫亙於我的視野中,一切詭異事件都起源於它,但我偏偏拿它毫無辦法。現在,即使是將它一寸寸截開,再研成粉末,加以研究,也只會獲得一些跟玉粉、石粉有關的成分數據,並無任何實際意義。
“要想了解它,除非是鑽入其中,跟玉羅剎有同樣的際遇,才能瞭解在七十年中到底發生了什麼……自願爲囚,不願爲人……到底是經受了什麼樣的沉重打擊,思想纔會產生這種畸變?白玉牀中究竟是怎樣的情形?唐晚的魂魄又去了何處?”我無聲地自問,把所有的困惑都一一列出來,期待冥冥之中有人給我答案。
一想到唐晚,我心裡忽然竄出了一團熊熊的火苗。
“她一個人在地下三層,已經過了那麼久,又發生了那麼多事,她會不會有危險?”我猛地起身,準備向外走。
曲齡、簡娜都已經睡着了,她們在一起,我總算能夠放心。
現在,我必須去找唐晚。
我向外走,發現那大門是開着的,走廊裡也亮着燈。
“明明記得,大家入睡之前,門是關着的?”我有些疑惑,但還是一直走出門去。
地下七層到三層總共得有八十級臺階,步行上去,要比等電梯更爲方便。
我立刻推開地簧門,埋頭向上走。
奇怪的是,“鏡室”的樓梯似乎變了顏色。原先樓梯應該是普通的水泥地,表面刷了白色防靜電塗料,但現在每一層臺階都變成了青灰色,並且是半透明的,自內而外,散發出淡淡的青光。
我走上第一段臺階,剛剛拐過轉角,上面突然一陣叮叮噹噹亂響,滾落下幾百顆褐色的荔枝果實來。
“呀——”有女子驚呼出聲。
我擡頭向上看,一個穿着白衣的妙齡女子橫坐在地上,手底下按着一隻傾倒的白色果籃,驚慌失措地向下望着。她的頭髮極黑極長,用一隻光芒四射的拳頭粗金環紮在腦後,散發則隨意地拖曳在背後。黑髮、白衣、金環,三種顏色搭配得極爲和諧,又極其搶眼,更加上這女子眉目如畫,一照面就讓我大爲驚豔。記憶中,我似乎從未見過如此清麗脫俗、美到極致的女子。
“我的果子,那是我的果子!”她叫着,雙眼亮晶晶的,如冬夜裡閃爍的星子。
我低頭看,荔枝滾了遍地,已經無法收場。
“你來,我帶你去看苗疆的風景——”女子起身,向我招手。
不等我有所迴應,她已經向着樓梯更高處行去。
“你是誰?”我大聲叫,避開荔枝,向上奮起直追。
又拐了兩個彎,那女子已經消失不見。
恍惚中,腳下已經不再是樓梯,卻變成了盤根錯節、怪石嶙峋的荒山野嶺。
“你終於來了,來聽我講那個年代久遠的故事。我常想,如果時間將一切絞殺爲碎片,這個故事是否就真的無法流傳下去了?”就在我的右側,一面豎直的光滑石壁上,浮現出一個長髮女子的剪影。
“你是——”我只說了半句,隱約猜到她的真實身份。
“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東坡居士的兩句詩由他口中念出來,如同一股春風,吹開了我少女時代的心扉。我當時以爲,他這樣說,就一定會這樣做,爲了我苗疆荔枝,甘願長居嶺南,不思故土。可惜我錯了,一念錯,念念錯,直至錯得無法追悔。可是,我一生都在想,如果世事重來,我會後悔嗎?我會選擇另外一個人、另外一條路嗎?錯錯錯,我明知是錯,卻執意選擇,最終證明,我永不悔,不悔選擇了他,不悔在那個春天的黃昏遇到他,更不悔走上了一條不歸之路。”那剪影微微向上仰着頭,尖削的下巴也向上擡起,顯示出她已經清瘦到極點。
“你好,玉羅剎前輩。”我叫出了她的名字。
無論這是幻覺、幻象還是幻夢,我都願意繼續下去,直到探知玉羅剎心底的事。
“我不願做他人的前輩,斯時,我只二十一歲,是青春年華大好之時。”那剪影低語。
我避開這個年齡問題:“我知道,你遇到了大麻煩,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
那剪影輕輕搖頭:“那不是我的大麻煩,如果靈魂破碎,這世界對它而言,就不會有任何麻煩。真正感到麻煩的,是活着的那些人。你不要問,只要聽,讓我給你講一個一輩子只講一次的故事。”
我願意聽玉羅剎的故事,也知道,那故事的主角一定是她與諜報高手遠航。從這故事裡,就能完完全全洞悉那段歷史。
四周一片靜寂,視野內所有可見的山石樹木都散發着淡淡的青光。
“你坐下吧,這故事很長,足夠從黑夜說到白天。只要你願意聽,我還能一直講下去,從那年一直講到現在。”她說。
我聽從她的建議,後退一步,席地而坐,正對着那面石壁。
以下就是玉羅剎所講的往事,其中有些情節在“51地區”的秘檔裡已經提到過綱要,但玉羅剎說得更詳細。男女感情的事,除了當事者,外人根本無法理解其中的微妙之處,就像惠子提出“子非魚安知魚之樂”的濠梁之問那樣。
玉羅剎說過,這是一個“一輩子只講一次”的故事,她第一次講,我則是第一次聽、最後一次聽而且是唯一的聽衆。
這樣的經歷,並非每個人都會遇到的,所以我調勻呼吸,凝視那剪影,期待着玉羅剎開講。
於是,那個名將與苗女一見鍾情、靈犀相通、造化捉弄、不得善終的故事就這樣緩緩拉開了帷幕——
“我沒有姓氏,我們這一族是苗疆各峒、各寨中最兇悍的,對於巫蠱之術的研究傳承又最高明,所以那些被壓服的峒主、寨主對我們這一族又恨又怕,私下裡稱我們爲‘羅剎’族。這名字也沒什麼不好,畢竟苗疆人並不看重名字,很多小孩子連名字都沒有,長大之後,就隨意給自己起名叫‘喂’或者‘啊’,甚至是樹枝上的鳥鳴聲‘啾啾’或者‘呱呱’。在我們族人看來,沒有名字的人生也是很完美的,只要能吃飽飯,守護好自己的地盤,就足夠了……”
“我爹是族裡的族長,他是一個一年到頭都說不了幾句話的人,但他膽識過人,勇猛無敵,曾經一個人冬日大雪之後出去找食物,半天就打死了兩隻野豹扛回來。他把豹皮剝下來給我娘做褥子,把豹肉分給族衆們吃,然後一個人默默地立在村口的野松樹頂上,向北方遠眺。我娘跟族裡的所有女人都不同,她喜歡讀書,也喜歡到村子上游的甘泉裡洗頭、洗衣,把自己收拾得乾乾淨淨。從小,她就教我讀詩,而‘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兩句,就是娘最先教會我的。長大後,我娘偷偷告訴我,她是漢人,來自中國的最北方,一個有着長白山、興安嶺、黑龍江、雪松林的地方。年輕的時候愛上了闖蕩江湖的男人,離開家大業大的家族,跟那男人私奔到苗疆來,然後就生下了我。她說過,她的孃家姓張,弓長張,在東北只要提到她爹、她兄弟,所有人都要雙挑着大拇指說,那是兩位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山外的馬幫送米、鹽巴、蠟燭、燈油進來時,也會給我娘特意捎來一些報紙,那上面經常有她家族的消息……”
“後來有一天,有張報紙上刊登了一張巨大的照片,照片四周是帶着花邊的黑框。我娘哭得死去活來,說她爹死了,死在來自東瀛扶桑島的敵人手上。扶桑人制造了威力驚人的炸彈,埋在她爹乘坐的火車必經之路上,一聲巨響之後,橫行東北的王者就灰飛煙滅了。再後來,娘說,她弟弟接掌大旗,誓與扶桑人不共戴天。小時候,娘不讓我學習蠱術,她要我像漢人大家族裡的小姐那樣,讀書,寫字,繡花,偶爾也會伴着百靈鳥的啼聲唱一些苗疆人聽不懂的戲文。每當族裡的長老們寒着臉登門,逼着爹教我養蠱的時候,娘就把我藏在牀下,握着剪刀守在門口。她對爹說,她的女兒絕不養蠱,絕不做苗疆煉蠱師。等到北方發生鉅變之後,她昏睡三日三夜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告訴我爹,培養我做苗疆最好的煉蠱師,學成本領,爲家族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