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的,這不越描越黑嗎?
到底他在唱哪一齣,江夏初懵了,葉在夕的牌總是出得沒有章法。
只是這個男人,不會傷害她,這一點,她從來不懷疑,擡眸,看向臺上的他,還是一貫的那個不羈狂妄的男人:“今天不少記者都到場了,我想比起蟬聯三年最佳男歌手,你們應該更好奇我與江夏初有沒有點別的什麼吧?”頓了頓,語氣似乎冷厲了不少,“很可惜,讓你們失望了,我倒想有點什麼,但是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我和她只是搭檔關係,當然,我們很默契,若是沒有根據的揣測,我希望到此爲止。”
懸起的心,突然放下,她亦是出了一手的冷汗,只是看着臺上的他。
葉在夕一席話落,形式立刻逆轉。無疑,這場音樂盛典成了葉在夕的獨家專訪。
這場緋聞炒了一月有餘,這樣正式發表聲明還是第一次。到場的記者一個一個打了雞血似的,狂拍,蠢蠢欲動,只是所來得及問出口,就被葉在夕接下來的話堵得胎死腹中了。
“話就說這麼多,謝謝各位這麼關心我的感情生活,只是那些無根據的追問與報道,我不希望再聽到,有什麼疑問可以找我專訪,鬧到法庭就不好看了。另外我與江夏初合作的七輯,會正常上架,喜歡的話就支持。”
說完,對着鏡頭留下一個迷死人不償命的笑,繼而,轉身下臺,留給晃眼的燈光一個瀟灑的背影。
之後是令人心滯的安靜,衆目睽睽之下,葉在夕坐回江夏初的身邊。
娛記們一個一個忍到吐血,一個一個咬牙裝孫子。沒辦法,葉天王放話了,那是赤果果的威脅,再加上前車之鑑,誰也不敢貿然輕舉妄動。
好半響後,關盺才上前調節這幾分怪異、幾分尷尬的場面:“這樣的答覆想必大家都滿意了,那我們是不是該繼續下一個獎項了。先看看又有哪些開獎嘉賓。”
再怎麼一出鬧劇,再怎麼意猶未盡,話題還是言歸正傳,這音樂盛典還是要繼續的。
江夏初的角落又恢復了安靜,她這才晃過神來,看向葉在夕:“我以爲你會和我一起上臺。”
“我還怕你拖我後腿呢。”他說得好似真的一樣。
明明是想讓她獨善其身,卻用了這麼蹩腳的藉口。
他總是這樣,說話九分假一分真,偏偏那一分真,總是莫名其妙又毫無預兆,直戳人心裡最軟的那個器官。
只是,唯獨這一次,她似乎看了幾分明白,看着他,也不說話。
“幹嘛這麼看着我?”
她和他,認識了三年,方纔發覺,從未了解過這個男人。
她無言可說,不知爲何,心裡的愧疚一直膨脹,心口酸酸的。
他忽地靠近,癡着她的眸子,嘴角揚起,那是專屬葉在夕的邪笑:“被爺迷倒了嗎?”
他啊,總是這樣玩世不恭,沒個正經。她不禁想,那麼多愛慕這個男人的女人,又有多少真正知道他玩笑戲謔背後的感情。
“謝謝。”
除了這兩個字,她也沒有什麼可以給的了,再不喜歡,這個人情,她都欠下了。
俊逸的眉輕挑:“口頭的,爺不稀罕。”他看着她,說得尤其認真。
“那要怎麼還?”她也回的認真。
人啊,最不能欠人情了,每一筆都是要還的。
他又開始漫不經心了:“錢財,美人爺都有,還真沒什麼缺的。”揉揉眉頭,作了一番思考,他笑得甚是奸詐,“不然你承諾我一件事怎麼樣?”
他自信倨傲,竟也玩起了這樣的戲碼,不禁自嘲,他啊,真是泥足深陷了。
江夏初沒做聲,這樣未知的承諾,不是不敢,是不想。
葉在夕眉頭一皺:“放心,我不會讓你殺人放火,違背道德。”
倚天屠龍記裡,張無忌便是諾了趙敏三件事,結果,還了一輩子。
只是有時候,有些事,也並不比殺人越貨容易。
“別一臉爲難,給爺吱個聲。”葉在夕俊臉不太好看。
這位‘爺’有些惱了。
等了許久她的答覆,在她剛要開口的時候,臺上傳來一句:“最佳金曲製作的得獎者是——夏。”
深深看了葉在夕一眼,沒說什麼,離開了座位。
留在座位上的男人看着那人走上臺,嗤笑一聲:“沒成啊。”眸子裡染了厚重的自嘲,荒涼得心驚,他自嘆了一句,“真可惜,我還想學學趙敏呢。”
趙敏很聰明,用一個承諾,要了張無忌一輩子。
他鼓起了所有勇氣,拋開前塵,做了一次效仿。
只是,她沒有答覆,他知道,這樣的事,他沒有勇氣做第二次。
他冷笑,沒有再看臺上。
那邊,江夏初已經站在舞臺上,這樣的獎項,她之前也得過,這是這樣站上領獎臺是第一次,面對觀衆,面對鏡頭,臉上表情僵硬得厲害,不知道該做什麼,該說什麼,木訥極了。
臺下,一直垂眸的葉在夕還是擡頭,除了搖頭就是嘆氣。
他說得很對,江夏初就是個鏡頭白癡。
這樣的氛圍,作爲主持人的關盺率先開口:“又見面了。”
江夏初淡淡點頭,走近了幾步。
那邊頒獎嘉賓正在走近,是個男人,從沒見過的生面孔。
“江小姐。”關盺這麼稱呼她,完全不符合一個支持人慣用語,“恭喜你,這個獎——”
主持人的話戛然而止,之後,突如其來的黑暗籠罩了整個會場。
“啊——”
黑暗中不知道是誰尖叫了一聲,惶恐席捲,整個會場下一秒便亂成一鍋粥。
“怎麼回事?”
“怎麼停電了?”
“……”
“江夏初。”
葉在夕的聲音,急促,擔憂,還有輕微的顫音。
還有男人冷冰冰的聲音:“左翼。”
“先生。”
“查清楚怎麼回事。”
“我馬上——”
話還沒說完,燈光驟亮,只是一瞬一切似乎又正常,慌亂開始歸於平靜。
只是,突然——
“臺、臺上——人不見了!”
一句話從觀衆席裡傳開,頓時所有的目光投向臺上,空空如也,人,憑空消失了。
寂靜了片刻,人羣中傳來尖叫,然後開始議論紛紛,氣氛越發詭異。
“太可怕了。”
“到底怎麼回事?”
“難道有鬼。”
“別嚇人啊。”
“……”
葉在夕起身,看着臺上,寓意不明地念着:“江夏初啊。”桃花一樣璀璨的眸子,亂得一塌糊塗,他嘆氣,“真不讓人省心的女人。”
自言自語完,看了一眼貴賓席,走過人羣,他啊,又要爲了某人東奔西走了。
場內多數人亂了手腳,甚至膽小的,往場外跑,頓時會場裡一片混亂。
停電短短不到三十秒的時間,主持人,頒獎嘉賓,領獎嘉賓,三個人同時消失了,除了鬼神之說,似乎難以解釋。
慌亂的貴賓席中,十幾個男人面無表情,嚴陣以待,俯首在男人前,只聽見男人的聲音冷得叫人打顫:“封鎖所有入口,我要她毫髮無損。”
“是。”
男人一臉冷峻,嘴裡念着一個名字:“夏初。”
從江夏初消失開始,左城的世界就顛覆了,整個上海亂了,風起雲涌,這場人禍,註定成爲話題。
“特別報道,今日九點,盛江會場舉行的第八屆音樂盛典特別頒獎晚會上,發生了一起怪異事件,會場短暫斷電,相隔不過十幾秒鐘,臺上當時所在的三人憑空消失了,那三人已經證實是菱江電臺的關盺主播,著名金曲創作人夏,還有張氏集團執行代理理事長。事後第一時間,盛江會所便被全面封鎖,至今,不能通行。據查證,封鎖命令下達於這次盛典的投資方左氏,左氏似乎極其重視,甚至左氏總裁親臨現場,可想而知此事所繫之重。衆所周知,菱江電臺的關盺主播是左氏總裁公佈於衆的女朋友,只是對於左氏干預此事的原因,左氏並未作出聲明。上海華娛特別報道。”
這樣的報道一夜之間,傳遍了上海。
此時,已是夜深,左家的天肅穆森然,處處籠着冰寒。
“少爺,查到了。”
從江夏初消失到現在,不到兩個小時,左家動用所有明裡暗裡的勢力,幾乎把整個上海翻了三番。
所幸,人還在上海。但也不幸,犯事的人既然還留在左家的領地,那這事還是個開始。
果然,結果讓左進十分憂心。
“誰?”
男人立於窗前,秋夜裡頭的月光微涼,渡在他側臉,陰寒冷鷙。
心有疑慮,也不敢遲疑,進叔回答:“陳晉。他說,讓少爺一人前去,不然——”頓了頓,看向自家主子,“留人不留命。”
話纔剛落,左城眸間陰寒更甚。
留人不留命?五個字,無疑是一發不可收拾,牽扯出了左城所有嗜血殺戮的因子。
這麼多年,還沒有誰敢與左城談判,更別說威脅。
只是,須臾後,左城是這麼回答的:“撤回所有人,沒有我的命令,擅自行動者,絕不留。”
如此交代,左城做了最保險的妥協,只是也最危險。
犯事的那人很聰明,捏住了左城的命脈。
左城這麼一交代,進叔急了:“能在左家的眼皮子底下把人運走,這事不簡單,陳晉沒有這樣的心機,更沒有這樣的手段,他背後的人,不容小覷,極可能就是張傲天。少爺,斷不可一個人去,陳晉沒有要錢,他堵得是命,少爺斷不可冒這個險。”
既然是綁架,沒有談判,那一定是做好了撕票的打算,只是這撕票的對象,不一定是左家少夫人,而是——左家主子。
這一點,左進只敢往最壞打算,然後做好所有準備。
只是左城面色極冷,態度決然:“既然如此,我又怎麼能讓她冒險。”
說完便往外走,進叔想也沒想,顧不得尊卑後果,擋在左城前面:“少爺三思。”
說得自私一點,左家沒了少夫人,可以活,左家若沒了左城,那左家就真毀了。所以,若真到了那時候,不止是進叔,左家所有人,都會棄車保帥。
“斷了那樣的打算。”
一句話,落地有聲,陰狠,決然,帶着濃濃的森然殺伐。
那些棄車保帥的想法,進叔還未開口,便被堵死,沉吟思忖了半天,態度堅決:“不可。”左城是左家的天,左家的命脈,所以,無論何時,左家都要保全。
一時死寂,久久之後,左城只說了一句話,進叔便無奈地退開了。
他說:“進叔,你應該知道,那是我的命。”
不用懷疑,若江夏初回不來了,那左城也不會回來了。
還能說什麼,左城的命,都給了江夏初了,左家的命門都捏在了那個女人手裡。進叔只能低頭領命:“少爺,一定小心。”
左家的人都駐守留下,左城開車走時,只留了一句話:
“若是今天,她回來,我沒有,她便是左家的主子。”
這個男人做了最壞的打算,卻幫江夏初安排好了所有後路。
所有人都驚了,傻了,但是沒有一個人敢說什麼,因爲知道,左家的天,正在發生翻天覆地的顛覆,然而沒有人輕舉妄動。
左城到達浦江碼頭時,天已經矇矇亮,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下雨,淅淅瀝瀝的秋雨,不兇猛,卻冷得刺骨。這樣的天氣,碼頭上放眼過去沒有一個人,只有一艘破舊的船泊在岸邊。
秋雨打在臉上,左城眸中覆了一層寒氣,直接迅速地上了船。他這樣的人,不管什麼樣的環境裡,習慣偵查地形,做好防禦後路,可是他卻什麼都忘了做,滿心都是她的女人。
船頭,陳晉擡手看了看手錶:“來得真快。”
猛地,船頭的女人擡頭,見那人緩緩走近。
還好,他來了。
還好,她沒事。
有些話,不需要說,左城在船頭,江夏初在船頭,視線只匆匆相遇了一瞬,便懂了。
“左城。”
關盺的聲音,倉促的,倦怠的,還有驚喜與害怕。
“有沒有受傷?”左城問了一句,似乎壓抑了什麼,沉甸甸的乾啞。
一句話問完,沒有人回答。
因爲,船頭綁着兩個女人,關盺在左邊,江夏初在右邊。他誰也沒有看,他的問題,她們也誰都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