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零年冬。又是一個溫馨的夜晚。
關玉把西環路的分店轉成銷售家電產品的會議下午剛剛開過。秦躍飛的企劃案得到了全部十二位股東中十一位股東的認可,馬上就可以進入具體實施階段。
玉霓霓已經讓主管採購部的副總着手辦理公司增加業務的相關手續,並且提前和一些品牌家電企業聯繫貨源了。秦躍飛對玉西環店家電分公司的營銷宣傳計劃也已經提前着手實施了。一切工作都進展得很順利。
這樣的一個晚上,玉霓霓的心情也很輕鬆。剛想上網查一些公司擴大經營方面的相關信息,頭頭又是早早地洗過澡,裹着浴巾就來到了她的房間。
“阿媽,從上次我們一起去給阿爸掃完墓以後,你這幾天一直忙,都沒給我講關玉你和阿爸的故事呢。今天,我們的故事可以繼續了吧。”
玉霓霓看了頭頭一眼,本想說等阿媽不太忙的時候再說的,可是再端詳一下小頭頭那渴望的眼神。也就不好再說什麼了。只能踏踏實實先關了電腦,跟頭頭好好回憶回憶過去,等哄他睡了,再去工作。
那是玉霓霓和奇雲凌升入高中後的第一個冬天。
天氣冷下來了,學校的暖氣燒得蠻暖和,但有時玉霓霓還是莫名地感覺有點冷。她會想阿媽,也想她的四個姐姐。少了他們溫暖的關懷和寵愛,那種冷會從心裡悄悄地滋生出來。
又是一個大課間,同學們大都三三兩兩地出去活動了。玉霓霓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沒有動窩,選擇坐在那裡與同桌閒聊。甚至,連閒聊也是有一搭無一搭,她是真的想念她的老媽了。
而奇雲凌,同樣沒有出去。隔着兩排座位,他就坐在那裡埋頭翻看着老師剛剛發下來的英語語法專項訓練題。
“嗨,周玉涵,你知道嗎?只要一到了這種寒冷的天氣,我馬上就會想起小時候我媽在火爐里弄得那個烤白薯來。把爐子下面的跑風打開一半,火就慢慢着上來了,既不會太旺,也不會太輕。把‘胖瘦有度’的白薯往上面一放,那些小火苗就把白薯暖暖的包裹起來。過不了多一會兒,那皮就硬了,瓤也軟了,香味就那麼自然而然散發出來了。然後,再輕輕給它翻翻個,讓另一面也享受享受這樣的溫暖。過不一會兒,呲呲的響聲發出來了,用個小爐火鉗把它撥到一邊,稍稍晾一晾,包開皮吃,那味道,可真好啊……嘖嘖,現在這麼一說,心裡都會有那種淡淡的甜香味,簡直就讓人要流口水了……”
“哈哈,玉霓霓,你真夠可以的,語言表達能力這麼好,將來,最好是報考師大,當個語文老師,不然,就白瞎了你的這份好口才。讓你這麼一講,連我也跟着要流口水呢!”
“也不是我講得好,最主要是我媽弄得烤白薯的確好吃。其實,也不是隻想那烤白薯,最主要是想我媽啦……烤白薯的味道,也是阿媽給我的愛的味道呢……”說着說着,充滿感性的玉霓霓眼淚就在眼窩裡打轉了。
“唉呀,玉小姐,咱能不能不這麼煽情,你一這樣子,弄得我都有點想家了呢。實在不行,明天下午放了學,咱們拖一個市裡的通校生,到學校外面的烤白薯小攤上,買上兩個大大的烤白薯回來,讓你好好的嚐嚐,也解解你想阿媽的苦澀滋味。”周玉涵在旁邊給玉霓霓主出意。
“還是不要了吧。那多不好意思呀。弄得我跟個小饞貓似的。”玉霓霓剛說到這,第二節晚自習課的上課鈴聲就響起來了。玉霓霓和周玉涵關玉烤白薯的話題也就此打住了。
玉霓霓和周玉涵閒聊的過誠中,奇雲凌依舊在那裡自顧自的看訓練題,沒有誰會發現,他的嘴角曾露出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怯笑。
第二天晚自習的鈴聲響起的一刻,奇雲凌的懷裡抱着一個黑色的大布兜神神秘秘地走進教室,一種濃濃的熟悉的香味也隨着飄了進來。
奇雲凌小心翼翼把那個大布兜放進自己的書桌裡。值班的老師還沒有出現。奇雲凌身前身後的幾個男生,一看老師沒來,都忍不住好奇心,不斷用鼻子嗅着這濃郁的味道。他們一會兒這個站起來,一會兒那個蹲下來,不住地在奇雲凌的附近做着各種大尺度的動作。
奇雲凌的同桌付豪乾脆準備把手伸進奇雲凌的小書桌裡去,看裡面到底裝着什麼“寶貝”。
奇雲凌平時並不習慣和同學們動手動腳,也從不和同學們鬧矛盾,一直給人留下的是文質彬彬的印象。可這一次,他的準備很充分,身手也很敏捷,“霍地”站起來,趴在上面,把課桌死死抱住,喊着“不許看”。
各位都驚奇地看着奇雲凌,想像着什麼樣的原因會讓一向彬彬有禮的他對自己的形象毫無顧及,像個大蝦一樣趴在那裡一動不動。
幾個同學在那裡弄的動靜着實大了點,玉霓霓也跟着各位的目光看過去,他的樣子讓她瞬間想起童年時代學過的英雄邱少雲的故事。
邱少雲也曾經趴在那裡一動不動,敵人的瘋狂掃射和燃燒彈的爆炸都沒有動搖邱少雲的決心,即使只要翻一下身,滾到旁邊的小河溝裡,或者踢開腳上的僞裝物,然後就地一滾,就可以保證自己的生命安全。邱少雲也還是像一蹲堅硬的石像橫臥在那裡一動不動,就那麼活活得被大火燒死。真的是爲了整個戰鬥的勝利,爲了所有參戰的戰友,做出了巨大的犧牲。
只是玉霓霓不知道眼前的奇雲凌“同志”爲什麼也學了邱少雲同志做出了巨大犧牲,任幾個人高馬大的同學怎麼在那裡用盡各種辦法要把他從桌子上弄開,他都執着地在那裡做着“趴着不動的英雄”。不過,玉霓霓的心中有一種隱隱的預感,奇雲凌這樣做,一定是與自己有關的。
第一節晚自習的下課鈴響了,奇雲凌像保護重點文物一樣用心的,繼續緊緊貼着自己的學習桌坐着。幾個原本對大布兜裡的東西充滿了佔有渴望的男生,看着他那誓與“大布兜”共存亡的陣式,也都像泄了氣的皮球,一個個沒了脾氣。
晚自習放學的鈴聲響起,各位前呼後擁地飛了出去。剛剛走出教學大樓的門,玉霓霓就感覺有人輕輕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她回頭正要說點什麼,奇雲凌已經順手把那個兜子放進了她的懷裡。他什麼都沒說,只是做了一個“噓”的手勢,然後就跑開了。玉霓霓打開兜子看時,裡面有五六塊大大的還微微冒着熱氣的烤白薯。布兜裡還有一個小小的紙條,上面寫着:除了阿媽的愛,還有一種愛,同樣可以在這冬日的夜晚溫暖你,吃到嘴裡,你會覺得有相同的愛的味道。
在那樣的一個冬夜,奇雲凌的“英雄形象”和他用“英雄行爲”保護下來的烤白薯,深深地溫暖了玉霓霓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