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記得，自己和夏雪舞剛踏進心理諮詢室，坐在桌子後面的汪浩然就站起身，親切地把他們讓進屋裡，“是小夏啊，你們終於來了，快請進。”
“二叔。”汪熙偉對汪浩然擺了擺手，臉上掛着勝利的笑容。
“汪醫生，你好。”夏雪舞也對汪浩然禮貌地打了聲招呼。
汪浩然笑容可掬地點了點頭，算是回禮，在他的微笑裡彷彿有一種能讓人儘快安下心來的魔力，讓夏雪舞還有些介懷的情緒慢慢放鬆了下來。除了他的笑容外，診室的室溫也很適中，而且屋裡還飄散着一股淡淡的水果香味。這讓女孩覺得外面的天氣雖然陰冷，但只要一進到這個小屋裡就感到了無比的舒心。
夏雪舞順着氣味，擡頭一看，發現在靠近沙發的窗臺上除了擺了一盆四季常青的仙人球外，還放着一碟切成了薄片的新鮮菠蘿。
察覺到女孩的視線，汪浩然微微一笑，得意地問道：“怎麼樣，這味道很好聞吧？”在看到女孩點了點頭後，他又興致勃勃地講述起來，“在屋裡放一點菠蘿是我的個人愛好，菠蘿表面佈滿空隙很粗的纖維，可以吸收二氧化碳釋放出氧氣，使室內一直保持着較高的含氧量。我這裡新裝修不久，剛好可以借菠蘿中的芳香物質來清除異味。而更重要的是菠蘿的氣味可以令人感到愉悅，便於我對病人的醫治。你們回去也可以試試，在屋裡放點菠蘿可以起到淨化空氣的效果。”
“嗯……可是我記得從前在醫院的時候並沒有見你擺過菠蘿啊……”夏雪舞回憶起了早先接受汪醫生治療時候的情景。
“唉……那是因爲醫院裡不允許在辦公室裡擺放這些東西。如果這只是我個人的喜好也就算了，可這對病人也有好處啊。來找我診治的病人並不是生理上有病的患者，如果他們聞到醫院裡的消毒水和藥劑的味道，反而會從心理上加重緊張的情緒。我曾經多次對院方提出，要將心理治療室搬離醫院的門診，但卻始終沒有獲准。”汪浩然對這件事真的很氣惱，說到最後，他竟還遺憾地搖了搖頭。
“那我真該恭喜你自立門戶了。”夏雪舞
眼含笑意，重新打量這位坦誠的醫生，心裡對他的信任感又多了幾分。
“謝謝，請坐。”汪浩然真誠地道謝，指了指單人沙發，示意夏雪舞坐下。
看到面前再無座椅了，汪熙偉環視了一下屋子，識趣地自己搬過一張凳子，坐在了桌子的側面。
“夏雪舞，你這次是來接受催眠治療的嗎？”見他們坐下後，汪浩然決定直奔主題。雖然他已經猜到了他們到來的目的，但還是和藹地確認道。
聽到這個問題後，汪熙偉沒有說話，他輕咳一聲，有些緊張地等着女孩的回答。似乎是感應到了他的情緒，夏雪舞鎮定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對着汪浩然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那好，先喝點水吧，”汪浩然也點了點頭，轉身倒了兩杯溫水，放在了桌子上，“前兩天有個老朋友給我捎來了他們家鄉特產的糖，我特意在水裡加了一點，你們嚐嚐看，甜不甜？”
夏雪舞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品了一下，然後面露喜色，“汪醫生，真的好甜啊，這是什麼糖？”
汪浩然滿意地微微一笑，沒有正面回答她，“你要是喜歡，我下次叫那人多拿一點來。”
“嗯……”看來夏雪舞是真的很喜歡喝，她一仰頭把杯裡的水全喝了下去。
汪熙偉見狀，也忙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但水到嘴裡卻沒有任何味道，他狐疑地看了兩人一眼，沒有說話。
“好了，那我們現在就開始吧？”汪浩然說起話來雖然是敘述語氣，但揚起的雙眉則表示他在徵詢女孩的意見。
“好的。”夏雪舞答應了下來，臉上瞬間變得凝重。她看着汪醫生向她走來，立刻緊張得臉色發白，但後者卻只是越過她從窗臺上拿下了那碟菠蘿，倒進一個塑料袋裡，扎進袋口，放到櫃子裡，然後又打開了窗子。
屋子裡的水果香慢慢消散了，溫度也跟着降了下來，冷風驟然吹下，夏雪舞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心臟也跟着一陣緊縮。
汪浩然見狀，溫和地解釋道：“做這種治療的時候一定要很謹慎，輕微的外來聲響或氣味都會對病人帶來影響，很可能會導致治療的偏差或中斷。”說完，待屋裡的氣味散發得差不多了後，他又關上了窗，坐回到辦公桌後面的椅子上。
汪熙偉以爲催眠療法就是小說或是影視裡面描述的那樣，心理醫生或催眠師用懷錶在病人眼前晃來晃去，直到病人進入假寐狀態，然後回憶起自己有心結的場景或片段。心理醫生則趁機再現當時的現場，誘導病人將從前被遺忘的細節慢慢補全，以達到從根本上解決心理難題的目的。他一直覺得做催眠時的心理醫生很神奇，可以像傳說中的巫師一樣操縱人類，難得可以親眼看到這種療法，他一定要仔細看個究竟。
抱着這種想法，汪熙偉張大眼睛，仔細地注意汪浩然的一舉一動，但很快他就感到了失望，因爲他的二叔並沒有拿出任何道具，甚至什麼都沒有站起身，只是靜靜地坐在椅子上，和夏雪舞說起了自己大學時光的趣事。
“小夏，說說你現在的生活吧。”汪浩然微笑地用手扶正自己的眼鏡，儘量用一種輕鬆的語調來交談，在看到自己的話已經吸引了女孩的注意力後，便把談話的重心移到了她的身上。他計劃先讓夏雪舞先從近況開始談起，然後再慢慢向前推進。
察覺到了醫生的意圖，夏雪舞警覺地坐直了身體，喝了口水。雖然細微，但汪熙偉還是發現了女孩拿着杯子的手在輕輕顫抖，他心裡感到有些矛盾，不禁嘆了口氣。他擡起頭，剛好看到汪浩然斜睨了他一眼，於是強忍住了想要帶着女孩離開的衝動。
夏雪舞表情僵硬地開口，語氣平淡地講起了自己的生活。汪浩然根據她說的話，不時提出一些問題，他問得很細緻，就連女孩話裡的一個小細節都不放過，尤其是那些能夠令她產生情緒變化的細節，無論是喜悅、憤怒還是恐懼。
隨着交談的深入，汪熙偉發現夏雪舞說來說去，說的都是在學校裡發生的事情，對於她在本市的親人和生活只是一語帶過，匆匆一提。他奇怪地皺起了眉，夏雪舞爲什麼故意忽略方家父女，難道她的人格分裂和他們有關？這時候，汪浩然也注意到了女孩怪異的地方，他不動聲色地將女孩的反應記在心裡，然後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夏雪舞點點頭，臉上的神情慢慢緩和了下來，她把身體舒服地靠向沙發背，似乎沉浸在了回憶之中。汪浩然見狀，輕輕地按了一下電腦的鍵盤，一曲悠揚的輕音樂立刻從音響裡傳出，在整間屋子裡蔓延了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