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瑞寶打開門,詫異地看着眼前的人,不知該如何開口。自從女兒方蕊出事後,家裡就再沒有來過客人,尤其是年輕的小夥子。這又讓他想起了女兒生前的男朋友,別說事後來看看他,就是在方蕊的葬禮上也沒有出現。雖說他們已經分手了,但看在交往多年的情分也該來見小蕊最後一面啊。
“您就是方老師吧?”見方瑞寶只是在呆呆地發愣,陶俞微笑着問道。
聽到問話,方瑞寶忙收回思緒,對着面前的人勉強露出了笑容,“我是,請問你是?”
“我叫陶俞,是一名刑警,我今天來呢,是想……”說着,陶俞拿出了證件。
但方瑞寶似乎對他的自我介紹並不感興趣,他的話還沒說完立刻就被打斷了,“警官,是不是小蕊的案子有結果了?”
看着方瑞寶急切的眼神,陶俞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這個嘛……”
看到陶俞的反應,方瑞寶明白了過來,他點點頭,眼神中閃過一絲失望,但很快他就恢復了常態,禮貌地欠身讓前者進到屋裡,“先請進吧,有什麼事咱們進屋再說。”
剛走進客廳,陶俞立刻一臉真誠地解釋道:“方老師,關於方蕊的案子我們一直在辦理,只不過暫時還沒有結果。我這次來就是想要問您一些案發日前後兩天的情況,可能有些事您已經回答過很多次了,但爲了我們能夠更系統地調查,所以這次還是麻煩您。”
聽到陶俞這麼一說,方瑞寶不禁苦澀地笑了笑,他拉過一把椅子示意陶俞坐下,然後又給他倒了一杯水,“陶警官,有什麼你就儘管問吧,我一定全力配合,我也知道這事不能心急。”
陶俞點點頭,隨即翻開了筆記本,“方老師,你在當時的筆錄中提到過方蕊和同事以及男友之間的矛盾,具體是怎樣的?”
“其實也不是多大的事,就是公司裡的升職加薪的問題。小蕊說,這次升職名額只有一個人,憑資歷她最應該升職,可這次有兩個人要跟她一起爭。其中一人是總檯秘書,另一個就是她的男朋友。聽她的口氣,他們在私下好像鬧得很兇,不過我看這都是小孩子的意氣之爭,吵吵也就算了,是不會殺人的,你該不會是真的在懷疑他們吧?”
陶俞撇了撇嘴,不置可否,“其實有時候殺人只是一念之差,這個呢就叫做衝動犯罪。”
“可是他們都是高級白領,接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我想他們應該能夠剋制這種衝動的。”
“衝動和受教育程度是無關的,現在在校大學生的犯罪率就很高,更何況肩負社會壓力的上班族了,衝動犯罪已經不是低學歷人羣的專利了。”話剛說完,陶俞擡頭看到方瑞寶擰起的雙眉,這才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好像把這次調查訪問當成了辦公室裡的辯論會,“呃……我的意思是,對於一件案子來講,任何細微的地方都不能放過,搞不好就是有用的線索。”
“嗯……”方瑞寶贊同地點了點頭,但眉頭依舊緊鎖。
陶俞見狀,心裡暗自後悔,他到警局時間不長,把調查案件的事想得太簡單了,看來以後他還要跟着隊長和齊叔多多學習。
想到這兒,陶俞轉了轉眼珠,換了一個話題,以吸引對方的注意力,“對了,有一件事很奇怪,在方蕊的驗屍報告中提到過,她的左手手腕上有一圈乾淨的皮膚,我想那應該有一個障礙物,手錶或是手鐲什麼的。而我在證物裡並沒有找到類似的東西,所以我想問你,有沒有收到方蕊的遺物?”
方瑞寶搖了搖頭,“我只在認屍那天去了一趟警局,然後做了筆錄,並沒有見到什麼證物,而且遺物到現在我也沒有拿回來。不過要說起手錶,小蕊平時倒是戴着一塊,是她在一年前的一次旅行時買的,花了她好幾個月的薪水呢。”
“這樣啊……”陶俞點點頭,把這點記在筆記本上。
方瑞寶看着他,忽然眼光一閃,“陶警官,難道小蕊是被劫殺的?”說完後,他又無奈地嘆了口氣,眼圈慢慢地紅了,“唉……我早就跟她說過平時不要太招搖,可這孩子就是不聽……”
“不是這樣的……”陶俞聽到方瑞寶說話的聲音有些哽咽,連忙詫異地擡起頭,看到後者溼潤的眼眶,登時覺得一陣愧疚,於是安慰道,“方老師,您別誤會,我其實就是想了解一下有關證物的情況,具體的案件還在調查中,這個我就不能跟您透露了。”
“嗯……這個我知道。”方瑞寶抽出紙巾,蘸了蘸眼角的淚水。
陶俞看着這位受害者的家屬,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他的影響,心裡涌出一陣悲痛,但更多的還是那種無力的挫敗感。他喝了口水,調整了一下情緒,對着方瑞寶說道:“方老師,請節哀。我知道您現在還很難過,想要儘快破案,抓住殺害方蕊的真兇。但您不能這樣一味地胡亂猜測,我向您保證,我會盡力辦案,並且一有進展我就立刻來通知您。”
“好的,那可真是麻煩你了。”聽了他的話, 方瑞寶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看出對方的敷衍,陶俞撓了撓頭,爲了掩飾尷尬,他環顧四周打量了一下房間的佈局。這時,他看到靠近窗臺的桌子上有一本相冊,周圍零零散散放着幾張照片。
察覺到陶俞的視線後,方瑞寶解釋道:“過幾天就是小蕊的生日了,我把他以前的照片整理整理,爲她做一個紀念影集。”
“哦,不錯啊,現在很流
行這個。呃……我能看看嗎?”
“當然可以。”說完,方瑞寶起身拿起相冊,遞給了陶俞。
陶俞接過相冊,仔細地看了起來。裡面的照片都是從女孩出生開始按照她的年齡從小到大排列的,看來整理照片的人真的很用心。陶俞看着那些照片,感覺自己彷彿在見證這個女孩的成長。
方瑞寶坐在陶俞的身旁,邊看照片便給他講解每張照片背後的故事。陶俞耐心地聽着,照片大部分都是方蕊的單人照,但也有一些合影,除了方瑞寶一家之外,他注意到裡面偶爾還夾雜着方蕊和一個女孩的合影。
那個女孩給人的印象和方蕊截然不同,兩隻大眼睛充滿靈氣,素顏的臉上顯出了健康的粉嫩,站在化着濃妝的方蕊身邊有一種自然清新的感覺,只是在她明亮的眼睛中卻隱隱透出一股陰鷙,讓陶俞忍不住有些發冷。
陶俞說不清是從哪裡得到這種感覺的,也許是從女孩的眼神或者是她微微揚起的嘴角。不過他會對這個女孩子特別注意,是因爲她對他來說已經是個熟悉的陌生人了。
“她是誰?方蕊的朋友嗎?”陶俞指着照片裡的女孩問道。
“哦,”方瑞寶看了一眼答道,“她是我的外甥女,一直住在鄉下,前幾年,父母因爲暴雨塌方事件去世了,之後她一直靠家裡的一點積蓄過日子。去年考到了這裡的大學,於是就把家裡的房子賣了,住到了城市裡。其實她和小蕊的關係還不錯,只是後來……唉……要不是出了那件事啊……”
陶俞疑惑地看了方瑞寶一眼,見對方似乎陷入了沉思中不再開口了,於是他也不好具體再問“那件事”到底是指什麼了。
從方蕊家走出來後,陶俞吃過了午飯,然後按照方瑞寶所提供的地址和姓名,去了一趟方蕊工作的地方。可遺憾的是並沒有任何發現,方蕊和她的同事以及男朋友之間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而且這三個人在案發時都有完整的不在場證明。
看來這一天算是白跑了,陶俞有些疲倦地站在了繁華的街頭,舉目四望,行色匆匆的人羣,車水馬龍的街道更加讓他無所是從。他灰心喪氣地走進一家露天咖啡館,走到角落處的一張桌子旁,拉開椅子坐下了,這一坐下,他才感覺到雙腿的痠軟。他靠在椅背上緩了緩,然後點了一杯冰可樂,一口氣喝下了大半杯。
陣陣秋風吹來,帶走了午後的暑氣,也帶走了樹上一些開始變黃的葉子。陶俞看着樹葉迎風輕舞,紛紛飄落,心裡慢慢放鬆下來,那種涼爽的感覺讓他覺得很愜意,陰霾的感覺霎那間就消失了大半。他掏出筆記本,認真地翻了翻,裡面記的都是一些零碎的小細節,他打算將它們整理整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