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推的動作很輕,輕到林悅藍以爲跌坐沙發是她自己沒站穩。
她擡頭望去,那白髮老頭依舊站在原處。
被剛纔的事嚇過,林悅藍此時誰都不相信,她默默坐在沙發上,等待雙腿的回力,一邊戒備的盯着老頭,防止他有什麼不軌的舉動。
就算他是個老頭,她也害怕!誰讓他是個男的!
“你別那麼戒備,我無意傷害你。”老者從櫃子裡翻出兩個杯子,在飲水機裡給她倒了杯熱水,放在她面前,然後端着另一杯走到她對面的沙發旁坐下:“放心,我也喝這水,沒毒藥。”
說完他還特意喝了一口。
林悅藍緊盯着他不放,看着他喝光杯中的水,才急忙端起杯子狂飲,咕嚕咕嚕兩口就喝光杯中的水。
等了兩分鐘,覺得沒什麼異樣了,她才鬆了口氣,出聲道:“謝謝。”
“不客氣。”老者淡淡一笑,見她控制不住的發抖,問:“需要給你上個火盆嗎?”
他起身,不等林悅藍回答就進了後廳,似乎知道她想趁機離開,又道:“你現在走不遠,小心在外面又碰到什麼壞人。”
他的話讓林悅藍臉色一變,剛想質問,就聽他又道:“安心,我只是不想你那麼快離開,老頭在這守了幾十年,難得有人來這裡閒坐,你看,連個空調暖氣什麼的都沒有。”
他的聲音深沉而滄桑,沒有令人討厭的味道。
但林悅藍還是不敢輕易相信他,只是她知道,他前面那句話有可能真的發生,她不敢輕易跨出這扇門,唯有等年錦堯和王明軒找到這裡來。
她逐漸鎮定下來,不再急着要走。
趁着老頭進後廳忙碌,她擡頭打量屋子裡的一切,才發現這竟然就是她剛纔和王明軒一找過來的那套房子!
沒想到,她竟然被那些人擄來這裡!
聽老頭的意思,這裡應該只有他一個人居住,是套被歐陽家閒置了的房子,一般人很少會來距離主宅這麼偏遠的地方。而那幾個人應該很瞭解這一點,深知這裡沒人走動,所以纔會擄着她直奔這裡?
如果真是那樣,是不是就證明那幾個人是和歐陽家的人有關?
“火盆來嘍。”
正想着,白髮老頭端着一個鐵盆走了出來,裡面放着紅彤彤的火炭,溫暖的熱氣瞬間將快被凍僵了的林悅藍包圍,她終於向老者投來一記真誠而感激的微笑,“謝謝……”
“現在還怕我嗎?”歐陽護重新坐回她對面的沙發,面相慈祥的看着她。
林悅藍搖了搖頭,又神色黯淡的垂下頭:“抱歉,我……”
“別想那麼多,看你穿的衣服,是來這裡參加晚會的?這大晚上的,怎麼一個人在外面亂跑,你要是出了事,你丈夫多擔心你。”
丈夫……林悅藍不好解釋她是未婚先育,低着頭不回答。
她想到什麼,擡頭問:“老先生,這裡有電話嗎?可不可以幫我聯繫一下主宅那邊的人?”
王明軒和年錦堯還沒找來,她有些不安。
這裡給她的感覺很奇怪,就連面前這個老頭給她的感覺都很奇怪,雖然他沒有要傷害她的意思,但她就想逃離。
不光如此,連這套房子都給她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她上次受某種牽引而來,這一次是自己找來,可沒想到第一次和這套房子接觸卻是以這樣的方式,讓她感覺很不安。
“抱歉,這裡沒電話,有電就不錯了。”老頭歉意的笑了笑,發白了的眉毛還隨着笑容動了動。
或許是他太過慈祥,也可能是他真的沒什麼惡意,林悅藍逐漸放鬆警惕,但心中還是保持戒備。
在等待王明軒和年錦堯的救援到來之時,她忍不住想多打聽點有關這套房子的信息。
由此,她開了口,問:“這裡……年代好像很久了,您一個人一直住在這裡嗎?”
“住了很久了,幾十年前的老房子了,歐陽家的人看我可憐,讓我一直守在這裡,算是我的家吧。”歐陽護覺得這個回答不算說謊,這本來就是隻能‘算是’他的家,他的家在d市。
這次突然來j市,他也不想住其它地方,就來兒子兒媳生前住過的地方了。
只是,他沒想到,趁着這場晚會,會有人故意在歐陽家裡對這女人下手,是想刻意給歐陽家抹黑吧。
更重要的是,給歐陽爍抹黑,畢竟這個宴會是以他的名義向衆界發出邀請的。
“是歐陽爍先生嗎?”林悅藍提到這個名字,臉上的表情稍微緩和一些,“他是個好人,他以前救過我。”
當然,也間接性害過她,不過那都不重要了。失去一個孩子,她重新得到兩個孩子。
林悅藍和歐陽爍之間的往事,歐陽護並不瞭解,他聞言一笑:“他的確是個好人,不過你是怎麼和他認識的?”
他裝着不知道歐陽爍在那名山壽宴上當着全天下的人和年錦堯爭這女人的事。
林悅藍不想再提起這件事,提到被歐陽爍搭救,那必然會想起被年錦堯拋棄,她現在不能對年錦堯產生更多的埋怨情緒,否則她怕一會被他找到之後,會生出更多的憤怒,從而發生爭吵,然後又要出一系列的事。
這是歐陽爍的家,她不要讓那個男人看到她和年錦堯不合的一面!否則他又要動想法了。
見她低着頭不說話,老者也不再多問,只是若有所思的問:“剛纔……就是之前,你是不是來過這裡。”
晚宴結束就是自助晚會,歐陽護找了個藉口回來這裡,那時的他好像看到林悅藍和年錦堯身邊那個小跟班來過這裡。
很奇怪,這裡離歐陽家的主宅很遠,是比較偏的一所住宅房,又是被歐陽家遺棄了的,可林悅藍爲什麼知道這裡?當時她在樓下觀望了很久,所以歐陽護注意到她是特意尋找過來,不是無意中繞到這裡來的。
被問到這個問題,林悅藍神色一慌,“我、我、我只是不習慣晚會的氣氛,出來隨便轉轉……”
“哦這樣啊。”老者淡淡笑了笑,心中疑慮更濃,“你以前來過這裡是吧。”
見繞來繞去還是偏離不了歐陽爍,她嘆了口氣,點頭承認:“嗯,半年前歐陽爍先生把我救下,我在此住了一些日子,後來……有些原因,就離開了。”
“是這樣啊。”歐陽護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渾濁的眼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明亮,他怕自己的樣子嚇到林悅藍,改變語氣,看似隨和不經意的問:“你貴姓什麼?是跟你父母一起過來參加歐陽家的宴會嗎?”
“父母?”林悅藍神色一黯,搖頭:“沒有,我跟先生來的。”
她沒有明說她父母已經雙亡。
她低着頭,雙手緊緊扯住外套,突然又想哭。在這個世上,除了她自己的肚子裡的孩子,她一個親人都沒有了。
她的淚落在衣服上,沒有立刻被吸進去,在火盆的照耀下,變成紅色的珍珠。
“抱歉……”歐陽護看着她哭,向來淡泊的心竟起了波動,還有幾分不捨。
他嘆息,起身返回後廳,沒過多久給她端來一份做工精緻的糕點,“吃嗎?心情不好吃甜食很有效,這可是我偷藏的那份。”
向來噬甜如命的歐陽護,竟然捨得將他最愛吃的甜食分享給別人!也只有瞭解他的孫兒曾孫才知道,這些東西對他的重要性。
不過林悅藍不知道,她含淚擡頭,淚水擋住她的視線,讓白髮老者的人影變得模糊起來。
有種說不清的感覺,讓她愣了一下,只覺得面前這個模糊的人影,突然變得好親切。
她知道自己受了委屈之後心靈都特別脆弱,看誰都像親人,連忙抹了一把淚,接過蛋糕,哭着笑說:“謝謝您。”
對於甜食,她還是比較喜歡的,也很喜歡那些甜的小零食之類,以前在醫院陪奶奶時,王明軒還給她送過不少好吃的。
見她開吃,歐陽護心靈上那份不捨和愧疚才稍微減緩一些。
這件事,他不出手,歐陽爍也能解決的,就算歐陽爍不解決,姓年的也不會放過他們幾個。
再怎樣,那些……也是歐陽家的血脈!他這個當老祖宗的,怎麼能爲了面前這個第一次見面的陌生小姑娘而向他們下手……
“真是一羣廢物啊,教出些什麼孽子。”他小聲責罵。
林悅藍放下小勺,疑惑的看着他:“您說什麼了嗎?”
“沒什麼。”歐陽護沉默一下,問:“今天的事,你打算怎麼辦?”
他的話讓林悅藍不由自主的想起剛纔差點被玷-污的事,就算莫名其妙守住了清白,可身子被那個陌生人摸過,她還是忍不住反胃。
她咬着牙,狠心道:“報-警!報-警解決不了,就找先生!那些混蛋,我……我不會放過他們的!”
“先生,他是誰?你好像很信任他。”
信任?
林悅藍被這個詞嚇到了,她對年錦堯的態度,已經變成這樣了嗎?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她把對他的依附,變成了依賴?
依賴這個詞,本身就需要一定的信任。
她垂下頭,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她本能的想要逃避。
歐陽護見她這個樣子,像個親切的長輩一樣輕輕一笑:“你對他,好像不止是信任吧。”
“不不,沒有!”林悅藍慌忙搖頭,她努力回想年錦堯帶給她的傷害和罪惡,讓自己討厭他,同時道:“我們只是交易關係而已,有必須合夥的理由,但絕對不可能是……”
欲蓋彌彰的解釋,好像有畫蛇添足之嫌。
林悅藍好像也察覺到這一點了,臉色變得很難堪,扭開頭不和老者正視,“他害我家破人亡,跟在他身邊,有我自己的理由。”
“是嘛,你想報仇?”歐陽護對這小女人越來越好奇,歐陽爍那個曾孫可不會跟他提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