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悅藍不知道自己這一覺睡了多久,等她睜開眼睛時,眼前的道路開始熟悉起來,似乎快要到達目的地了。
“你終於醒了。”查子軼無可奈何的聲音響起,“我請你坐在這裡,是讓你陪我聊天的,你倒好,這一覺睡了一路。”
林悅藍還有些沒反應過來,伸了個懶腰,又打了個哈欠,她才嗯了一聲:“到了嗎?”
“明軒他們已經到了,在安排晚飯,我們也快了。”
林悅藍坐直身體,見身上蓋着毯子,心中一動,側頭看向他:“這個,謝謝你。”
查子軼不以爲意的笑了笑,“謝倒不用,只要林小姐你不那麼生分戒備就好。”
林悅藍尷尬一笑,沒有回話。
就憑她和年錦堯的關係,查子軼和年錦堯的關係,還有和查月影的關係,她和他怎麼可能熱切得起來。
和查子軼之間,永遠也不可能像莫藍天那樣。
查子軼給她的第一印象是深沉令人捉摸不定的,臉上雖然一直掛着笑,但那種笑並不像莫藍天那種溫柔發自內心的笑容,種種區別和條框,限定了她與查子軼之間的深交。
查子軼見她不回話,也不再多說什麼,車停在一個十字路口,對面有一個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超市,他擡手指着右邊的道路:“往那邊拐過去就到了吧。”
林悅藍目光停在那個超市招牌上,想起那兩個多月裡,每天和莫藍天朝夕相伴來這裡買菜、順着這條路散步,她便覺得窒息難過。
“藍天……”她輕輕呼喚一聲,便覺得眼眶發腫,喉嚨發酸。
她怕被查子軼看到自己的失態,連忙側過身,道:“麻煩你靠邊停一下,我想走回去。”
要不是外面車流不息,她都想直接開門出去。
查子軼看了看手錶,已經九點多了,外面風寒地凍的,本想拒絕,但見林悅藍纖細的肩膀居然在輕微的抖動,他眉頭一挑,立時明白過來,不再多言,將車拐彎開到馬路右邊停了下來。
車剛停林悅藍便打開跨了出來,外面的冷風和車內的暖氣形成兩個極端,讓她狠狠打了個寒戰。
也只有這樣的寒風,才能凍醒她沉淪在年錦堯身上的心,纔不會讓她忘記曾經和莫藍天渡過的每一分每一秒。
對這個男人,她永遠都是虧欠,虧欠到最後,還沒來得及償還,他便離開了。
就連孩子的事,都一併讓他一人承擔上了……
正黯然落淚的林悅藍身上突然多了件暖和的物件,回頭一看,就見查子軼手裡舉着紙巾,遞到她面前。
林悅藍哭得傷心欲絕,她沒想到自己重回舊地時,會這麼難過。
伸手接過查子軼遞來的紙巾,她緩緩蹲下身,毯子順着她肩膀滑落,被查子軼一把拉住,重新蓋在她身上,嘆息一聲道:“不要太難過,人死不能復生,沒有他,你還有兩個孩子。爲了他們,你也該好好活下去。”
林悅藍眉頭幾乎都快打成一個結了,眼淚止不住的往下落,她哽咽着說:“奶奶走了,藍天也走了……沒有人、沒有人會再陪着我了……”
“好了好了,不哭了,走吧,陳阿婆還在家裡盼着你回去呢。”查子軼安慰的輕拍着她的肩,把她拉了起來,半攙扶着往前走。
林悅藍哭得無力,但還算清醒,知道和查子軼保持距離。緊緊拽着毛毯子,往旁邊讓開一些,在路燈下緩慢的向前走去。
這條路,曾經是她和莫藍天每天清晨和傍晚必經的道路,在這條路上,留下他和她太多回憶。
可現在,事物沒變遷,變的只是陪她走在這條路上的人。
林悅藍用紙擦淨臉上的淚,呼了口氣,自言自語道:“誰還能像藍天那樣……誰也不能了。”
查子軼走在她左側,聽着她自言自語,便輕聲問道:“你覺得這一生,再也不會有誰能像莫藍天那樣對你好了嗎?”
林悅藍停下腳步,低着頭,好半響才長嘆一口氣,沒有回答,提步繼續往前走。
“如果……莫藍天沒有死,你會怎麼辦?”查子軼望着她消瘦的背影,突然問了句奇怪的話。
林悅藍腳步一頓,回頭蹙眉含淚看着他,“你什麼意思。”
查子軼上前兩步,來到她面前,燈光被他高挑的身姿擋住,讓林悅藍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聽他又開了口:“我是說,在你生命中,到底誰纔是最重要的?年錦堯?莫藍天?還是歐陽爍?還是歐陽長樂?回答我。”
林悅藍不明白他這話的意思,擦掉眼裡的淚,猶豫一下,道:“這些事和你似乎沒有關係吧,查先生。”
她不願意正面回答,對她來說,如果要真正確認到底誰纔是她心目中那個最重要的人,除去歐陽長樂這個意外的人不說,前面那三個人,也只能有一個可以勝出。
可是,這個名額,林悅藍不想輕易下定論。
如果……如果莫藍天真的沒死,她自然會選擇和他結婚。只是,他當真是她心目中分量最重的那一個嗎?
林悅藍不知道,有些事,她刻意迴避着不去想,可一但被逼着去正視,她腦子裡閃過的,卻是另一個男人的身影。
查子軼似乎料到她不會回答,輕輕笑了笑,往後退了一步,歉意的道:“我只是隨口一問,林小姐不要介意。只是外界傳言林小姐與歐陽家的二公子有婚約,說這兩個孩子……”
“這些消息是真是假,與我又有何干。”林悅藍打斷他,裹緊自己身上的毯子,快步往前走。
道路的盡頭,便是一個丁字路口,往左再走幾步,便是陳阿婆所住的那套小區。
林悅藍頗有逃避的嫌疑,她不願多提有關孩子的事,不管外界怎麼傳言這兩個孩子極有可能是歐陽長樂的孩子,還是相信她的話認爲是莫藍天的孩子,她總擔心提及太多,反而會泄露真正的秘密。
別人怎麼誤會她是多不貞多不潔,多有心機沉浮的女人,她都無所謂,她只要等待和年錦堯的事做個了結,然後帶着兩個孩子遠走高步,永遠永遠也不要踏足他在的土地。
查子軼神色莫測的看着她的背影,俊眉微擰,璀璨的藍眼睛裡閃爍着探究的光芒,他抿抿嘴笑了笑,將雙手放進口袋裡,悠哉的向林悅藍追去。
時間已快到晚上十點,王明軒和兩個月嫂,早就帶着孩子到了陳阿婆家,並安排了一頓豐盛的晚餐。
旁邊有個超級市場,購買一切都很方便。而親自撐勺的,不是別人,是廚藝還算不錯的王明軒。
當林悅藍敲門進了屋,便聞到一陣香味,她神情微微一愣,彷彿回到了和莫藍天在一起的日子,每次和奶奶出門回家,都能聞到這樣的香味。
林悅藍像傻了一般,徑直向廚房走去,都忘了和向她迎來的陳阿婆打招呼,就這樣愣愣的向前走着。
陳阿婆見她這個樣子,神色有些悲傷,回頭正想關門,就見一個身材高大俊秀的外國小夥子走了進來,不由一愣,“你是誰?”
查子軼很禮貌的向她打了招呼,並很歉意的說明因爲要保護林悅藍,沒來得及去超市買禮物,等一會空了他馬上就去。
陳阿婆正好奇他是誰,見他談吐不凡,模樣長得俊秀,也沒多少心思去追究什麼禮物的問題。
“我是……年先生的朋友,也是藍天的朋友。”查子軼作了自我介紹,才向陳阿婆微笑道:“我可以進來了嗎,阿婆?”
“可、可以,請進。”陳阿婆回過神,讓他進來,纔將門關上。
和年公館、查家相比,三室兩室的面積,實在太過窄小,不過查子軼也不介意,向陳阿婆打了個招呼,便跟着向廚房這邊走來。
林悅藍傻傻的來到廚房門口,當看到穿着莫藍天曾經穿過的圍裙的王明軒在裡面忙碌着,她好不容易乾涸了的眼淚又再次涌了出來,只是這一次,眼裡多了一份笑意。
“林小姐。”王明軒察覺到她的出現,握着湯勺向她微微一笑,只是看到她臉上的淚,稍微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洗個手去坐下吧,我把湯端過來就可以開飯了。”
林悅藍用毛毯擦掉眼睛,勉強一笑:“好久沒吃你做的飯菜了,今天晚上有口福了。”
王明軒微微一笑,正欲說什麼,聽到外面還有腳步聲傳來,便背過身去,站在爐臺前繼續忙碌。
查子軼站在廚房門口,也站在林悅藍身後,與她一起向裡張望,見王明軒穿着圍裙忙碌,眼裡有別樣的笑意:“哎真沒想到,堯身邊的人都是德藝雙馨啊。明軒,我這是第一次吃你做的飯呢,真是榮幸。”
林悅藍沒理會他,收斂心神,來到水池邊洗了個臉,幫着王明軒把碗筷都拿出去,就像以前她和莫藍天合作時一樣,然後招呼着衆人上桌吃飯。
這一次再見面陳阿婆,林悅藍纔好好的和她做了一番敘舊,又免不了一陣哭,好在王明軒很快就端着湯走了出來,大家一起圍着桌前吃熱氣騰騰的晚飯,那兩個月嫂自然也有幸跟着大家一起。
查子軼雖然是位公子哥兒,從小嬌生慣養,但在這種環境下,他也不嫌棄,和大坐圍坐在一起,不時找話題來緩解氣氛,倒顯得和大家認識許久了一樣。
在場他也就和王明軒認識最久,兩人反而沒有太多話。
王明軒對這個人的防備,不光來源於年錦堯的警告,還有另外一份男性特有的警惕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