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月影沒有說話,也沒看查子軼。
對她來說,這一夜昏暗得像世界末日。她一個人躲在房間裡,任由黑暗吞噬自己,在傷心絕望中回憶着這十幾年來與年錦堯之間的點點滴滴。
只不過,再怎樣回憶,都是徒勞。那個男人,從昨天開始,就已經不是她的丈夫了。
哦不,早在林悅藍那個女人出現之時,年錦堯就已註定不再屬於她。
她想不明白,她和年錦堯之間怎麼就走到這一步了呢?
不管她怎樣表現冷靜,她內心依然是接近崩潰的,腦子一直被這個問題纏繞着,得不到解答。
她苦惱、痛苦、絕望……所有的情緒,都停留在這一個問題上:年錦堯,怎麼就不愛她呢?
算起來年錦堯和她還有查子軼都是十幾年的青梅竹馬,爲什麼這麼久的感覺,卻敵不上林悅藍那個女人出現一年兩年的時間?
她想不通,腦子像線一樣亂。
爲什麼?爲什麼呢?
“小影……”查子軼有些擔憂的追上前拉着她的手,連喊幾聲她的名字:“小影。”
查月影這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她目光有些呆滯的看着查子軼,隨後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最後還是閉上了嘴。
“小影……”查子軼說不出的心疼,看看,看年錦堯那個混蛋乾的好事!
他的親妹妹變成這樣,他怎樣可能輕易放過年錦堯!
“小影,去換身衣服,我讓下人準備早餐,你和小軼下來一起用餐。”
查程龍在一旁開了口,他看出查月影的異態,也只能暫時不提這些事。
查月影掙開查子軼的手,低下頭輕道:“我不餓。”
她的聲音沙啞乾涸,雙眼紅腫,不知這一夜哭了多久。
查子軼心疼至極,“你不餓,孩子會餓。”
查月影卻不再理會兩人,轉身想要退回房間。
“小影!你哥這次趕回來,有什麼事,你和他說。”查程龍這個做爺爺的到底還是心疼自己的孫女,看到她這個模樣,對年錦堯的意見也很深。
他見查月影站在門口不動,輕輕嘆了口氣,道:“有什麼話,不要憋在心裡,和你哥哥好好談談吧。”
他說完,向查子軼使了個眼神,然後自己轉身下樓,留下兩兄妹在二樓。
查月影沒有進屋,查子軼也不敢亂做主張,站在門口不動。
好一會,查月影才重新提步走進房間,只不過門沒關。
查子軼得到她的默認,心一喜,連忙走了進來。
大白天,房間裡昏暗得沒有一絲光線。
查子軼剛想開燈去尋找窗臺,就感到有一個溫暖的身體撲進懷裡,緊緊抱着他不放。
“哥……”
一聲低喚,再加上懷裡輕微顫抖的身體,查子軼的心一下子酸到極點,居然有想落淚的衝動。
這個淚,不是因爲心疼妹妹的遭遇,還是喜悅這期待已久的、發自內心的‘哥’。
想他如今在美國舉足輕重的地位,在面對查月影的時候,他也只不過是一個期待被家人、被親人愛的凡人。
他太在意多年前失去的東西,一生都在致力尋找,爲的,或許也只不過是查月影這一聲‘哥’而已。
“哥!”查月影並不需要查子軼的迴應,她緊緊抱着他,不停呼喚着這聲代表着兩人血緣關係的稱謂。
有了之前的那一通電話,她現在喊起查子軼來格外順口。
這聲哥里,也參雜着她真誠、無助的依賴。
“我在。”查子軼反手拍拍她的肩,在黑暗中給予她安慰。
查月影哭得傷心極了,將昨天在電話裡的悲傷再一次重現,只不過現在是當面,而昨天是隔着電話。
有人能抱着,真的好溫暖好安全,那種依賴感,讓她深深覺得,原來有一個兄長,是這樣幸福。
家人,就是在她最需要的時候,給予她無私的支持和安慰。
“好了,別哭了,你的眼睛都哭成青蛙了。”查子軼憐惜的輕嘆,捨不得她繼續這樣委屈自己,“去吃點早餐,有什麼話,等填飽肚子再說。”
說完他輕輕推開查月影,在昏暗的房間裡尋找到窗臺,走過來將窗簾拉開。
陽光從外照射進來,刺得查月影忍不住閉上眼。
不過她並沒有阻止查子軼這樣做,只是背對着陽光,站着不動。
“哥……你,是不是見過他了。”她忍不住輕問。
查子軼嗯了一聲,一邊將凌亂散在地毯上的物件撿起擺回桌上或牀中,看着查月影清瘦的背影,有些心疼:“月影。”
“他……他一會要來嗎?”提到年錦堯,查月影的語氣有些變化。
查子軼忍不住嘆了口氣,“事到如今,你還對他念念不忘。”
查月影低着頭,不反駁這樣的事實。
她當然忘不掉,年錦堯是唯一能佔據她心房的男人,這麼多年的情,不管深淺,她都不可能做到那麼灑脫,說放手就放手。
“他不會過來,應該會派人過來取離婚協議書,你……簽字了嗎?”查子軼問。
查月影終於適應了陽光,睜開眼轉過身,沒看查子軼,來到牀沿邊坐下。
她低頭抱着自己隆起的肚子,眼眶裡又忍不住泛淚。
“事到如今你還在期待什麼?”查子軼俊眉微擰,望着妹妹那張像極了母親的臉,輕聲嘆息:“結婚快兩年,他何時給過你快樂?如今他不顧你的感受單方面提出離婚,你難不成還幻想什麼?”
他的語氣有些激動,帶着不甘和不捨。
查月影低頭不說話,沉默一會擡頭看着兄長,深藍色的眼眸裡盡是不解和疑惑:“我……我只是想不明白,他答應要娶我,爲什麼不愛我?愛我,不那麼難嗎?”
她不等查子軼回答,又追問:“和林悅藍相比,我真的就那麼差嗎?”
她忍不住又繞進這個問題,這個心結,恐怕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打開了。
查子軼簡單收拾了一下房間,來到她對面的懶人沙發坐下,擡頭看着她:“在我眼中,我的妹妹永遠是最棒的,他只是眼瞎,不懂得欣賞你而已,月影。”
他拍拍她,真誠的道:“可是,並不見得天下其它男人都眼瞎,除了他,一樣有人懂得欣賞你的美,你明白嗎?”
查月影擡頭委屈並哀怨的瞪着他,雙眼帶淚:“誰?除了他我還在乎誰的‘懂’?”
她話音剛落,腦海裡突然浮現一個人,她嘲諷一笑,淚不由自主的劃落:“阿諾德家的那個人?他只不過是我報復年錦堯的棋子而已。”
查子軼不理會她倔強要面子的話,細心引導:“不管怎樣,你要試着去接受除年錦堯之外的人,眼下的事情證明,他根本不值得你愛。”
查月影愣了愣,眼神事情黯淡下去,淚又開始氾濫,不知道爲什麼,現在的她怎麼會這樣脆弱無能。
一切原因,都和年錦堯有不可分割的關係,那個男人突然的決定,將查月影從天堂拉下地獄。
擡頭望着查子軼,當從他清澈的藍眼睛裡看到自己狼狽、猙獰的倒影時,查月影眼神微頓,她彷彿看到了令她一直瞧不起、看不上眼的林悅藍。
是的,在這一刻,無助的她,終於能體驗到當林悅藍遇到傷心絕望的事之時的感受。
而她還有疼愛她的爺爺、兄長,林悅藍卻一無所有。
一無所有?
查月影忍不住含淚自嘲一笑,現在想來,林悅藍纔不是一無所有,那個女人擁有的,是她一直渴望擁有的,單是擁有年錦堯的心,就已經勝過她擁有的一切。
“兩年前還沒回國的時候,早聽聞他身邊多了一個小女人,那時候我該下毒手殺了那個女人,防患於未然,對嗎?”她瞪着藍眼睛問查子軼。
可她並沒有真的期望查子軼回答,就在那裡自顧自的低語自答:“我什麼都縱容錦堯,是因爲我相信這個婚姻在爺爺的安排下、在我的包容下,會安好的一直保持下去,可是……”
她手突然用力揍了查子軼一拳,眼裡的無助和傷心變成赤目的恨:“那個女人,那個女人!那個女人……”
查子軼心疼的抓住她的肩,深深的望着她,憐惜道:“月影,告訴哥哥,想要哥哥怎麼做。”
查月影眼睛的焦點慢慢迴歸,她看着查子軼,這個恨了十幾年、無視了十幾年的兄長,原來纔是真心實意的疼愛她、顧及她的感受。
她沉默了一會,輕聲說:“我得不到錦堯的心,她也別想得到。”
“我不要她死,我要她一樣得不到錦堯,得不到……”
“好好,那就按哥哥說的去做,讓她嫁給莫藍天,或者……歐陽爍?不管是誰,只要不讓她和年錦堯在一起就好,好嗎?”
查子軼抱着還哭個不停的查月影,輕拍她的肩,順着她的話不停的說:“好,不讓他們在一起,不讓,一定不讓,別哭了,小影,哥哥在這裡。”
查月影雖流着淚,但她腦袋依然清晰無比。
她擡頭緊緊盯着查子軼:“那個女人現在在哪裡?年錦堯身邊嗎?”
查子軼搖搖頭,攙扶她站起來,道:“你先換衣,我到樓下等你,邊吃早餐我邊告訴你那個女人現在在哪裡,哥哥趕了十幾二十個小時的飛機,現在又累又餓,所以,先吃點東西,好嗎?”
查月影經過他的勸說,現在情緒已經好多了,雖然淚還不受控制的往下落,但相比昨晚的無助,現在有個依靠的感覺,讓她安心許多。
她深知查子軼對她的心意,也知道這位兄長說的是實話,對他多少有了幾分感激和憐惜之意,不好再使小性子,按他的話去辦,換好衣服兩人一起下樓準備用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