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香對這個男人的回答感到好笑,在她的認知裡,那個人的勢力遍佈世界,別說天朝有誰敢與他對着幹,整個世界恐怕都少有人願意出這個頭。
不管面前這個男人井地之蛙般的口氣有多狂妄,她不可能因此冒險將一切都透露出來。
她是個孤兒,並不懼死,但卻放不下心愛的人。如果她泄密,就算這些人保她周全,那個人也不會放過她心愛的男人。
“你殺了我吧,我什麼都不知道。”
她的固執在男人的預料之中,他沒有繼續追問,只是轉身離開審問室,沒多久又轉了回來,手裡拿着一份資料。
“千里小姐的擔憂我們很清楚,相信過不了多久,千里小姐就能和百里先生見面了。希望到時候您們能考慮投入我們老闆麾下。”
千里香聽他提起百里俊的名字,鎮定的臉色瞬間變了,雙目泛紅:“你們想做什麼!”
男人依然彬彬有禮,“只是想讓你們兩個團聚而已,別無他意。百里俊先生爲了見您一面,似乎傷了年先生不少人呢,既然到了我們這裡,自然不會那麼絕情,不讓你們相見。”
“你們這些混蛋!告訴我,你老闆是誰,我要殺了他!”千里香像瘋了一樣掙扎着,劇烈的動作引得全身傷口劇痛,她忍着痛,死死盯着男人所在的黑暗位置。
這個男人雖然從頭到尾都彬彬有禮,可其狠辣程度絕對不亞於年錦堯的人!到底是誰,那麼想弄清楚有關林悅藍的事!先是年錦堯,現在又出了個神秘人物!
男人微微一笑,“依千里小姐的實力,想要辦到這一點,恐怕有點難度。”
他不緊不慢的說着,隨後看了看錶,道:“千里小姐,離天亮還有五個小時,這五個小時請您好好考慮一下。我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我什麼都不知道……”
“千里小姐,什麼事都不要說得那麼絕對。”男人打斷她,語氣轉變了些,“大家都是替主子賣命的,橫豎都是死,爲什麼要死得這麼沒價值?想必你也很清楚,這次任務失敗,你家主子一定會放棄你這顆棋子。而你的搭檔爲了救你,多次擅自行動解救你,對於組織來說,這都是叛徒行爲,你認爲就算你死了保住秘密,你心愛的人就不會有事?”
他轉身,遠去的腳步聲再次響起,“這其中的利弊,還請千里小姐好好想清楚再回答。來人,給小姐鬆綁,準備一張牀,讓她好好休息。”
鐵門被人打開,黑暗中,千里香看不到那男人的面孔,只感覺到有人在黑暗中注視她,那道不可尋視的目光,即便在黑暗中,也無法掩藏其內獸性般的陰冷。
她沒有立刻回答,心中堅定的信念第一次有了動搖。
“希望你能睡個好覺,明天再見,千里香小姐。”男人道了個別,鐵門轟的被人關上,隔絕了一切。
腦海裡,一直迴盪男人說的話。
千里香很聰明,這些事情的利弊,她比誰都要明白。可她一進組織就開始接受堅決服從主人的命令、致死也不能泄露與組織有半點關係的訓練,十幾年了,這些訓練就像是血液一樣融在她的生命當中。
如今,讓她爲了心愛的人和自己的苟活,而去違背主人的命令嗎?
可就這樣死了,她心甘嗎?
就像那個男人說的,就算她守住秘密死了,主人也不會輕易放過百里俊,因爲他擅自營救她的行爲已違反了組織的規定。
不管進退,她似乎都死路一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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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在急速退去,露出它魚肚般的白。
這一夜,不管對誰來說,都是一個難熬的夜晚。
一直期望擺脫年錦堯這個惡夢的林悅藍,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當獲得自由,帶着唯一的親人林奶奶,跟着莫藍天離開這個讓她傷寒了心的地方時,她說不心底是何種心情。
一夜的時間其實很短,可爲了等待這一夜的離去,林悅藍花了整整一晚的時間來等候。
她坐在和年錦堯曾纏綿過的牀中,從入夜坐到天空泛白,十幾個小時,竟沒合過一次眼。也不知她哪來的強大精神力,此時就算坐在車上,也沒有半點睡意,腦子裡一片空白。
“悅藍,身體不舒服的話,就靠在奶奶腿上睡一覺。”林老太看出孫女的異常,擔憂的拍了拍她的肩。
林悅藍回神,連忙微笑搖頭,“我沒事奶奶,可能是昨晚沒有休息好。”
她目光往前看了看,見莫藍天正好透過倒退鏡望向她,不由神色一慌,急忙扭頭望向窗外,不敢再出聲。
今天早上是莫藍天來房間裡接她的,他很清楚她昨晚不是沒有休息好,而是根本沒有休息!
有些事,她不想向人泄露太多,可她總不知道怎麼隱藏自己的心思,就算有心隱藏,其手段也太過拙劣,輕易就被人看穿了。
好在莫藍天沒有拆穿她的諾言,收回目光專心致志的開車。
“可憐的孩子,看你瘦成什麼樣了。”林老太心疼無比的摸着林悅藍的肩,嘆息着將她挽到懷裡,“睡吧小藍,等到家了,奶奶再叫醒你。”
大概是一夜沒睡,再加上身體本身就極度虛弱,也或許是奶奶的懷抱太溫暖,沒過多久,林悅藍就支撐不住,慢慢陷入睡夢之中。
她強迫自己不要睡着,那樣就不用在夢裡和姓年的碰面,可雙眼一閉,年錦堯的身影就立時出現。
只是這一次,她夢到的年錦堯不是以前那個惡魔,而是那個讓她失神的溫柔男人。
他的溫柔那樣暖人心神,可爲什麼,那份暖意傳不到他的眼裡。
年錦堯,不要出現在我面前,求你,不要出現……
林悅藍越來越害怕睡眠,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恐懼那些惡夢,就算身旁有兩個值得她信賴的人,她依然睡不安穩。
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此時正坐在林悅藍昨晚曾坐過的位置上。
窗簾遮擋了陽光,房間裡暗沉沉的,沒有一點生氣。
年錦堯像個木偶一樣坐在牀沿邊,手指輕輕觸碰柔軟的被褥,神色黯淡。
門口站着一個人,他不時擔憂的望向房間裡的年錦堯,欲言又止。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流逝,而年錦堯依然沒有打算離開這裡的意思。
醫院裡的駐守基本上都已撤光,一切都已恢復正常,所有人都不知道在醫院禁嚴這些日子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所有消息都被年錦堯嚴密封鎖,而且一般護士自林悅藍從j市出事回來之後,就再沒機會接觸到她,所有事情都由莫藍天一人親自代勞,別人自不知道內因。
就算有人知道些內因,在歐陽爍和年錦堯兩大巨頭的打壓下,也不敢輕易報道。
林悅藍,那個對外界來說,神秘到近乎神奇的女人,就這樣離開了,奔向她以爲的‘自由’去了。
明知道這只是短暫的事,若想見她,隨時都可以辦到,可年錦堯依然覺得心裡空空的。
那份空落,讓他感覺生命中好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被他親自推開了一樣。
年錦堯深呼吸着,手指收握成拳,強迫自己將這份不該有的情緒驅散掉。他用數十年的恨意,一下又一下的敲擊着這份脆弱的情緒,硬生生將這份複雜的情感給抹殺掉。
恨意,比任何感情都要強大。
“一切都安排好了嗎。”
寂靜許久的房間裡,響起年錦堯沙啞的聲音。
“是的先生,一切都已安排好,那個地方極爲偏僻,想找到她的機率很小。而且我已派人監視歐陽爍的行蹤,一有消息會馬上通知您的。”
年錦堯得到回答,沒有出聲,又沉默了許久才道:“明軒,你去忙你的吧,讓我一個人在這裡坐一會。”
“先生,您……”王明軒擔憂的看着他,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跟在年錦堯身後這麼久,越是瞭解這個男人,他就越看不透。其實年錦堯對林悅藍,是有超出仇恨之外的感情吧?
年錦堯側身躺在柔牀中,背對着王明軒,“出去。”
王明軒站在那裡進退兩難,“先生……”
“有什麼事等會再說。”年錦堯語氣開始不耐煩。
“百里俊的血庫對比結果出來了,他的親人都在國外,被刻意隱藏起來了,需要我調動高層的人去查嗎?”
年錦堯轉過身來,昏暗的視線裡,王明軒無法看清他的表情。
“你自己着手處理,另外……儘快找到那個女人被關押的地方,監視那裡,只要她還活着,百里俊就一定會出現!”
“是先生。”王明軒遲疑一下,終還是問出了口,“先生,那歐陽爍……”
昨天年錦堯單獨去會見了歐陽爍,誰也不知道這兩個人暗底裡討論了什麼。如果沒有猜錯,千里香的失蹤,跟歐陽爍有很大關係,可年錦堯爲什麼就白白放過這一條線索了?
“事情沒有走到絕境之前,誰會輕易把籌碼交出去。”
年錦堯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便揮手驅趕,“你先出去,過兩個小時再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