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那日正逢吉時,妤婉派人將嬀家七郎接入宅內。
因爲只是庶出小姐娶側夫,僅在妤卉的院子里布置了喜慶顏色,側夫入門也只是走偏門,不用大宴親朋,所有排場聲勢都十分簡樸,與當年嫡小姐納側夫是沒法相比的。
妤卉失蹤多年突然歸家,妤蔚聽說她是立了功,本來有些惴惴不安,但是一切跡象表明妤婉並沒有打算扶立妤卉的意思,妤卉的吃穿用度照庶出小姐舊例,納側夫的排場也格外低調,這讓妤蔚漸漸安心。
所以妤卉在妤蔚面前依然是多年前那個好妹妹,妤卉納側夫的時候,妤蔚真心道賀言傳身教,毫不藏私,給了妤卉許多幫助。喜酒花銷雖然規格不高,但也真材實料,處處周到,讓這場喜事辦的順順當當,皆大歡喜。
妤卉雖說早有心理準備,到了真將嬀家七郎娶到名下的時候,她也不免惴惴不安。
酒宴散去,就該洞房花燭,妤卉硬着頭皮回到自己的院子。
嬀七郎作爲第一位側夫,出身名門,順德爲他收拾了院子裡東側第一間廂房爲今後居所,佈置成新房。1--6--K按禮法,嫁給庶女的側夫陪嫁只許帶一名貼身侍兒。這名侍兒入妻家之後可以列爲二等侍兒,其餘僕從人數不限。這條規矩地主要目的,其實是爲了防止側夫做大爭寵。
嬀七郎帶了一名叫文竹的侍兒,現下正陪着新郎在新房內等候。另有四名粗使的侍兒列爲四等,兩房家人,一名教習公公,這些都安排在下人院子裡住,只每日上工纔來妤卉的院子。
妤卉記得老人教導。今晚自己要在新房留宿,不過因爲是側夫,作爲妻主一般都只留前半夜,只有正夫纔有權讓妻主陪整夜。洞房次日,她將帶着側夫拜過家中長輩,再回院子接受側夫帶着陪嫁的這些僕從正式拜賀。
別的都好說,有一條陳規陋習讓妤卉格外煩惱。
華國大戶人家講究尊卑禮儀,妻主娶夫之前若先將房裡人開臉擡舉了身份,那麼側夫入門就有權執鞭管教這些小侍算是立規矩。照舊曆。嬀家七郎在洞房次日,領着自己的僕從拜完妻主,就該親自執鞭將妻主名下地小侍、房裡人等每人各打十鞭。而正夫如果晚於側夫入門,將來也會將妻主的側夫、小侍、房裡人每人賞十鞭。正夫未過門時。若有大膽奴才哄騙妻主生了孩子的,更是該打。傳聞曾有狠毒量小的正夫,堂而皇之借這種規矩由頭,在婚禮次日當場將生了孩子的小侍或房裡人打死,也無人敢過問。。www,。
妤卉是在婚禮前不久。聽禮官講規矩的時候。才知道了這種陋習。她心中懊悔。不該莽撞認了女兒,現在生怕那嬀家七郎難爲阿黎。不過倘若真是逝水,他明白情理又與阿黎相處融洽。還容易求情,就不知道將來攤派到她頭上的正夫會是怎樣的品性,能否通融。
妤卉被迎入洞房,阿黎和文竹一左一右跪候在牀邊,牀上當中坐着盛裝的新郎。妤卉拿起秤桿,挑開新郎地蓋頭,喜公立刻遞上一個錦盒。這錦盒內裝的就是新郎佩戴的貞操鎖的鑰匙。
早有教習公公教過阿黎和文竹規矩,他們低眉順目服侍着一對新人服用象徵吉祥地各種吃食。這一過程比娶正夫時簡化,雙方也不用喝交杯酒。
從掀開蓋頭的那一瞬,妤卉的心就不似剛纔那樣緊張。因爲她可以肯定嬀家七郎與逝水是同一人,雖然新郎的容貌因盛裝而嬌豔,氣度神情也不復當年故意裝出的卑微,舉手投足都是大家公子地樣子,不過他那雙眼,他看着她地眼神,沒有一點僞裝。那表面上彷彿似水柔情,卻蘊含着某種莫名地魅力讓人輕易沉迷。妤卉毫不懷疑,此番逝水改頭換面嫁給她一定是有所圖謀,絕對不可能是迫於家族的威脅。
妤卉禁不住想逝水要的是什麼?她自己有多少斤兩能否滿足逝水地胃口。
她全然沒有興趣與逝水真去談情說愛,更不會將逝水當作普通男子普通的側夫對待。
在妤卉的概念裡,當初孤苦無依賣身葬父的侍兒,現在的嬀家七郎妤家四小姐的側夫,都只是逝水爲了達到某種目的才刻意營造的掩護身份而已。
阿黎也認出了逝水,但是他打定主意要隱瞞已經恢復記憶的實情,所以面上波瀾不興彷彿平淡無覺,目不斜視謹慎小心地照規矩盡心服侍,只當逝水是陌生人。
等一些列禮儀結束,阿黎和文竹退出房門,妤卉與逝水並坐在喜帳之內,終於開始了久別重逢之後的第一次交談。
“七郎,我先要謝謝你給涵佳和長喜找了好姻緣,解了我的麻煩。”妤卉對逝水深施一禮。
逝水並不答話,側身避過。
妤卉知道逝水的手段,她不敢在他面前繞圈子,索性開門見山直接問道:“我看文竹有些眼熟,他以前是否還有個名字叫玉竹?”。
逝水這才掩面一笑,樣子斯文而魅惑道:“妻主大人,怎麼還不曾與奴家圓房,就開始惦記奴家的陪嫁侍兒?”
妤卉怕逝水用攝魂術,根本不看他的眼睛,吹了蠟燭,摸黑說道:“七郎,我現在已經是你的妻主,你不妨對我直言,這次你來我身邊想要做什麼?我能幫一定不會推辭,免得我傻乎乎又被你賣了。”
逝水是通透聰明的,見妤卉不與他嬉笑,不爲美色所動,索性收斂到莊重的樣子,直言道:“妻主大人,奴家是奉了聖上之命,幫你管家,爲你解除後顧之憂。這樣你才能專心在國家大事,爲聖上開疆拓土衝鋒陷陣啊。至於文竹,的確是曾經名喚玉竹,當年在宣國設局,也是爲聖上辦事。妻主大人冰雪聰明,此去宣國三載,不僅全身而退還能立下大功,實在讓人敬佩仰慕。奴家能有幸嫁與妻主大人,不知會被多少男兒羨煞。”
“似你這等相貌才華,又有着不輸於女子的凌雲壯志,何苦爲人側夫,嫁入我妤家?”妤卉基本上不相信逝水討好的言辭,反而不解道,“你不是想繼承家業的麼?如今嫁了人,你就算再出色優秀,嬀家也不會交到你手上吧?”
逝水半真半假道:“奴家是庶出公子,能爲四小姐側夫已經是擡舉,奴家若不應,豈不錯失大好姻緣?再說因爲妻主是你,奴家才心甘情願舍了原先的荒唐念頭。”
妤卉不以爲然道:“七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嘴上糊了蜜糖騙別人還行,對我不管用的。反正你不想說實話,不如賣我個人情,我以後也不再拿這事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