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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布眼睜睜看着僕役們把燒製好的鉛字擡走,心撥涼撥涼的,隱匿世家公子的身份,與這些粗鄙的工匠爲伍,天天累死累活,所爲何來?不就是靜待鉛字刻成之時,程墨這個大仇人前來視察嗎?現在倒好,人家吩咐一聲,自有歐陽蟄這起馬屁精,把一應物事擡去,在公廡操作給他看。三個月的辛苦,白費了。
章布憤憤然赤紅着眼睛,撂挑子不幹了。
丞相公廡裡,高陽帶來一摞改進後的紙,和歐陽蟄一個塗墨汁,一個鋪紙張,雖是初次合作,倒也配合無間,不一會兒,一頁印好的書就呈到程墨面前。
現在的印刷術,跟現代的印刷術當然沒法比,不過能刻印成書,已是人類一大進步,而因爲程墨的穿越,印刷術在華夏提前千年面世,不知一千年間,印刷術會發展到什麼程度,人類文明的發展,會不會因此加快?
程墨笑得見眼不見縫,連聲道:“多印幾張,最好能把《論語》印出來,我要呈給陛下。”
紙張粗糙,可墨印在上面,字跡還是清晰的,有這樣的效果,已出乎他的意料。
歐陽蟄趕緊應了一聲,心裡激動,渾身熱血沸騰,勞累了一夜也不覺得累,就着《論語》,一字一字地排版。他上了年紀,眼睛有些花了,這些天忙於刻字,更損眼睛,每看一個字,都得把書本拿得遠遠的,認了半天,才認出。高陽看不過眼,主動過去幫他念字。
程墨忙了半天,無意一擡頭,見外面陽光耀眼,一看沙漏,這都午時末,快未時了,於是叫榆樹端了點心進來,招呼兩人:“先吃點東西墊墊肚。”
霍書涵覺得點心不耐餓,食盒裡還有滷肉和肉脯,食盒蓋子一打開,肉香便飄進鼻裡。
歐陽蟄和高陽的飯桌,現在也能時不時地加一盤肉,但程墨府上的美味,卻是京城中大大地有名,兩人假意推辭兩句,便洗了手,湊到書桌旁。
用做午餐的點心,以玫瑰糕、綠豆糕等糕點爲主,外加兩味滷肉兩味肉鋪,一共十四碟,色彩斑斕,琳琅滿目,擺滿半張桌子。
歐陽蟄也就罷了,他曾在永昌侯府住過,見識過府上的排場,高陽卻是第一次見識,不禁咋舌不已。家境富裕的人家待客,上兩碟子點心,已經很不錯了,可跟桌上擺的,沒法比啊,桌上的點心造型精巧,像那紅色的,便是玫瑰花的造型,那綠色的,卻是元寶的造型,再說那肉脯,油窪窪的,看了讓人食指大動。
程墨只吃兩塊點心,滷肉和肉脯也只動了動,便放下筷子。他這一放下筷子,兩人都不好再吃了,也跟着放下筷子。高陽沒想到他食量這麼少,筷子上還有一塊吃了一半的玫瑰糕,嘴裡又塞得滿滿的,真是放也不是,吃也不是,尷尬得不行。
程墨見了他的狼狽樣兒,笑了,道:“散朝後本官去宣室殿見駕,陛下賞了點心,這會兒肚子不太餓。你們只管吃你們的,這些東西全都吃光吧,省得他們又要帶回去。”
所謂的他們,指的自然是在一旁侍候的榆樹。
歐陽蟄起身道了謝,屁股沾椅沿,老實不客氣地吃起來。他連命都是程墨救的,這時再客氣,倒顯做作了。
高陽可沒有他那番經歷,他家底殷實,卻不喜歡讀書,一心想搞鼓些新奇玩藝兒,爲此不知被父親打了多少次,到後來老父去世,再也無人管他,乾脆丟開書本,一心做起匠人來。
他是被徵召到作坊的匠人之一,張清見他心靈手巧,每每製作出來的東西總是出人意表,得知程墨要找了個研究紙張的匠人,便把他舉薦給程墨了。
他初見程墨,已是戰戰兢兢,那可是列侯啊,不是他這樣的匠人能見到的。現在程墨貴爲丞相,他更是心下戰戰,剛纔忙着幹活,分了神,這種感覺還不太明顯,現在一坐下吃飯,他可就心如擂鼓了。
歐陽蟄吃了一塊肉脯,見高陽面如土色,腮幫子鼓鼓的,嘴裡的吃食沒嚥下,拿手的筷子不停地抖,一塊吃了一半的點心掉地桌上,便道:“丞相平易近人,你怕什麼?”
這不是平不平易近人的事啊,位高權重的丞相就在面前看着他,他怎麼吃得下?
其實這只不過是他的心理作用罷了,程墨拭了嘴,擦了手,早就走出去了。
歐陽蟄道:“你看看丞相在哪兒?”
寬大的公廡裡,除了他們,只有一臉木然,站在書桌旁的小廝。
“趕緊吃吧,丞相都說了,不要剩下。”歐陽蟄說着,甩開腮幫子大吃起來。
高陽對他的心理素質那叫一個佩服,在丞相的公廡都能如此泰然自若,除了他也沒誰了。
榆樹翻了個白眼,心道:“每次見歐陽老頭,都是一副餓死鬼投胎的樣子。”
程墨順着廡廊踱步,算是消食。午時這一個時辰,是公廡的屬官們午休的時間,大多數屬官都聚到一起說話閒聊,也有人湊在一起吃點心,當然,點心的品種沒有程墨吃的那麼多,也沒有那麼精緻。
來到二進院落的廂房,只見地上鋪了席子,唐劬趴在席子上,和何陽說着話。
唐劬在外頭站了半天,又和張清吵了一架,他身上裹着繃帶,在陽光下一曬,熱得汗流浹背,汗水流過笞傷,又熱又癢,實在是撐不住了,只好不顧形象地趴着了。
剛纔何陽出面幫了他,唐劬怎麼說也得有所表示,剛道完謝,這會兒正在發牢騷。何陽正在勸,兩人的話一句句聽在門口的程墨耳中。
“司直,你說,弄一個這麼年輕的丞相,做事又這麼衝動,以後我們的日子可怎麼過?只能另尋門路啦。”
“話不能這麼說,陛下既看重丞相,自然有陛下的道理,再說,原先我們也太散漫了些。依我看,很快我們就有得忙了。”
他一早看見,外頭擡了很多奏摺進來。
“只怕上司不好說話,越忙越出錯,一出錯便受罰,哎喲。”唐劬故意呻/吟一聲,道:“我就是前車之鑑啊。”
何陽臉頰抽蓄了一下,你那是倒黴催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