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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頭髮稀稀疏疏,臉上佈滿老人斑,牙齒沒了,說話漏風,沒有八十歲,也將近八十歲了。
小廝沒聽清他說什麼,道:“老人家,你有什麼事麼?”
站在門口的楊昌快步迎了上去,扶住老人,道:“父親。”
楊昌和杜紹在院子裡站了半天,奴僕們都知道這人是當地士紳,莫名其妙跑來求見自家阿郎,聽他這麼稱呼,小廝意味深長看了他一眼,轉身走了,和同伴們繼續擡箱籠去。
這羣人不下四五十人,看衣着,應該是當地士紳,程墨很想仗着年輕,矇混過去,不跟他們見面,可到這地步,不見是不行了。
程墨輕咳一聲,道:“老人家,我在這裡。”
老人就是楊敞、楊昌的父親,楊老太公楊胤了。楊家是當地望族,程墨到弘農的消息漏露出去,士紳們便行動起來,要見這位少年英才、當朝紅人,到上午共有四五十人一起趕來,都是當地很有名望的人。他們商量來商量去,一致認爲楊家長子楊敞在朝爲官,應該推舉楊胤爲領頭人,楊胤也很樂意,於是大家由楊胤帶領,到驛站求見。
楊昌道:“父親,這位就是程丞相。”
他身後那羣士紳一雙雙眼睛早就盯住程墨了,年輕英俊,氣質不凡,衣着華貴,跟傳說中描述的一模一樣。楊胤還沒開口,很多人涌了上來,亂糟糟各自行禮,口呼:“程丞相。”有激動的更是如見久別的親人般眼眶溼潤。
程墨頭痛,不得不露出笑容,道:“諸位是……”
丞相見問,哪能不答?衆人用力往前擠,聲音大得嚇人,都想讓程墨記住自己,楊昌父子早被擠出老遠,有人叫道:“張三,你踩我的腳了。”有人喊:“李四,你胳膊肘拐到我胸口了。”
太亂了,鞋都踩掉十好幾雙。
阿飛見驛站前的空地上亂成一團,趕緊帶領侍衛們過來,把程墨從人羣中“解救”出來,侍衛們圍起人牆,護住程墨。
程墨推開身前兩個侍衛,道:“鄉親們都別急,一個個說。”
楊胤差點被擠倒,楊昌一隻鞋被踩掉了,這會兒光着一隻腳站在冰冷的地上,心裡來氣,道:“正是。丞相極是平易近人,今早還邀我和杜驛丞共進早餐,你等爭先恐後,成何體統……”
他有一肚子指責的話要說,可士紳們一聽說他居然和程墨共進早餐,都不幹了,有半數人跑過來指着楊家父子的鼻子大罵。
“可恥,丞相路經弘農,你不說邀我等共同迎接,還瞞着我等,悄悄求見丞相,蹭丞相的早飯,你丟了我們弘農的臉啊。”這是指責楊昌的,語氣無比憤懣,像楊昌幹了多麼大逆不道的事。
“你身爲楊家族長,長子又爲御史大夫,得知丞相到此,怎麼能讓令郎悄悄去見丞相,不顧我等對丞相一片殷殷思念之情?”這是指責楊胤的,怪他提前得到消息,沒有知會衆人,而是讓兒子去巴結討好程墨。
這些人一個個口水飛濺,噴了楊昌父子一臉,氣得楊昌大喝一聲:“夠了!”
他只是想炫耀一下有幸和程墨共進早餐而已,用不用這麼指着他的鼻子罵,用不用噴他一臉口水啊?真是太過份了。
一個肥肥的老人,頭髮沒剩多少,眼角一大塊老年斑,臉像面盆,三個下巴,年紀應該有六七十了,剛剛指着楊昌的鼻子大罵,突然轉身,滿臉堆笑,點頭哈腰道:“丞相,小老兒趙楨,久仰丞相大名,今日能見丞相,實是三生有幸。還請丞相讓小老兒略盡心意,由小老兒在壽昌閣作東,請丞相喝杯薄酒。小老兒就是死了,也甘心哪。”
自稱趙楨的老人說着說着,抹起了淚。
楊昌氣得咬牙,他就知道,這死老頭要跟他搶程丞相。楊趙兩家都是當地望族,以前趙家壓楊家一頭,可自從兄長楊敞得以出仕,並且官越做越大,現在楊家已把趙家壓得死死的。死老頭這是要拉攏程丞相,針對他的兄長楊敞麼?
楊胤去年剛做八十大壽,人雖老精神還很健旺,反應一點不慢。剛纔被一羣人擠得東倒西歪,半天沒喘勻氣,這會兒好不容易站穩了,道:“趙四,話不能這麼說,壽昌閣是你的產業,你怎能欺騙丞相爲你撐門面?”
“對啊對啊。”那些指責楊昌父子,噴父子倆一臉口水的士紳不幹了,要是程丞相踏足壽昌閣,趙楨一定會大力宣傳,此地曾宴請過程丞相,這樣天大的榮耀,怎能讓他一人獨得?
趙楨理直氣壯道:“壽昌閣是弘農最上檔次的酒樓。你們安的什麼心,宴請丞相,怎能不去最好的酒樓?”
程墨摸了摸鼻子,小廝們已擡好箱籠裝好車,他準備離開了好吧,怎麼變成要宴請他?他什麼時候答應留下來吃飯了?
士紳們無視程墨本人的意願,一個個爲在哪宴請程墨爭得面紅耳赤。
“壽昌閣哪裡算得上最上檔次的酒樓?天香樓纔是弘農最好的酒樓,那裡的歌伎唱的曲兒聽得人骨頭都酥了。”
“天香樓是你名下的產業吧?你別自賣自誇啊。”
“壽昌閣、天香樓算什麼,淨音閣的廚子可是從京城請的,做的地道京菜,丞相一定愛吃。丞相,小老兒在淨音閣備薄酒略表心意,還請丞相賞臉。”
“去你的淨音閣,那不是你兄弟開的嗎?”
“李老大,你腦子被門夾了吧,丞相剛離京,你就讓他老人家吃京菜?難道他老人家在京城還沒吃夠麼?不如去飄香樓,那裡的弘農菜最地道了。”
……
士紳們光顧爭吵,沒人留意程墨進了驛站,和霍書涵商量:“不如我們悄悄離開,諒他們不敢扣下我們的行李。”
霍書涵嬌俏地翻了個白眼兒,她也就在程墨面前有此小兒女姿態了,道:“你想被彈劾嗎?”
置士紳盛情於不顧,傳揚出去,程墨的形相官聲算是毀了。
趙雨菲勸道:“他們這麼熱心,不好獨自走掉吧?”
一腔熱血而來,被放鴿子的話,得多傷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