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定王府門前的空地上,幾個匠人在拆戲棚子。牆後幾個青衣小帽的小廝探頭探腦張望一會兒,先後離去。
不到半天,歌唱比賽不再舉行的消息傳遍京城。十大青/樓都有姑娘入選,聽到消息急壞了,老鴇們都清楚得很,誰能奪得第一名,秋天爭奪花魁時,就有底氣得多。
菟兒比誰都急,趕緊派心腹婢女小潼悄悄到北安王府找春兒探聽消息。
匠人們把拆下的竹子擡進花園,在大湖的東面搭起戲臺子,幾張軟榻、十幾只椅子臨湖而放,這是要隔着湖水聽曲了。
老鴇們從普祥那裡得到確信,決賽並沒取消,都把心放回肚子裡。
到了決賽這一天,二十名參賽選手一早坐車到來,得以進北安王府,人人掀簾兒觀賞府中景緻,不時驚歎出聲。
小潼覺得一雙眼睛看不過來了,道:“姑娘,你要是能嫁進來就好了,我就能跟着住在這樣神仙般的地方啦。”
菟兒不語,她何曾不想嫁進來,只是那個男子,拒人於千里之外啊。
安國公等勳貴們提前到來,一見府門前的空地上沒了戲棚子,大驚,道:“不辦了嗎?我們可都想看這最後一場。”
京城最頂尖的名/妓聚在一起唱曲,算是顛峰對決,等閒難得一次性欣賞到如此高水平的戲曲,平時逛青/樓,頂多聽一位姑娘唱曲兒,紅姑娘的脾氣大着呢,看你不順眼,你大把的銀子撒下去,人家還不睬你呢,哪能像現在這樣,看她使盡渾身解數,可着勁兒地唱?
狗子笑着上前行禮,道:“國公,不是不辦,我家阿郎說,想必來的客不多,不如挪到花園,讓王妃們也能觀賞。”
戲臺子搭在府門前,霍書涵諸女嫌棄場地簡陋,不願意出來看,搭在花園就不同了,環境優美,鳥語花香,那幾張軟榻就是給她們準備的。
安國公道:“快帶路。”
狗子睃了他身後幾名勳貴一眼,道:“您老進去可以,這幾位嘛,怕是有些不方便。”
花園是私家領地,不是通家之好不能進去。安國公看了看身後幾個勳貴,笑眯了眼,那幾位勳貴都苦着臉,他們這幾天也在觀望風色,要不是實在太想聽曲,也不會過來。
就在這時,吉安侯來了。他也得以進入。
三四個勳貴想求見程墨,狗子冷冷道:“幾位,我家阿郎沒空,有事明天再來吧。”
明天有比賽嗎?沒有。這可是決賽啊,錯過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狗子說完轉身進去了,三四個勳貴你看我,我看你,都不願離去,只是在府門口磨蹭。
一刻鐘後,又有幾個朝臣散朝後趕來,這些人或是癡迷戲曲,想欣賞曲兒;或是看上哪位紅姑娘,想借機納入府中。
相比初賽府門前的空地坐得滿滿當當,今天只來七八人,落差實在太大,狗子低低詛罵一聲這些人太勢利,把大門一關,也溜進去聽曲了。
這個時代男女大防不重,並不遵守什麼男女七歲不同席的規定,霍書涵諸女見安國公、吉安侯等老頭子坐在椅上,不好意思坐軟榻,讓小廝們換了官帽椅,大家一塊兒坐了,準備聽曲。
既然不相干的人沒進來湊熱鬧,也就不用非得巳時纔開賽,程墨一聲令下,鼓樂響起,複賽第一名的菟兒姑娘出場了。
府門口七八個朝臣、勳貴聽得絲竹之聲飄來,更是抓耳撓腮,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般團團轉。
有些人是超級戲迷,本來沒事也會自娛自樂,唱上兩段,遠遠飄然的絲竹之聲宛若把他們的魂兒鉤了。有一兩個是爲紅姑娘而來,便想着守在府門口,等那位姑娘出來,好表達想納爲妾侍之意。
滿朝文武、勳貴誰不知道北安王府舉辦的歌唱比賽今天決賽?只是大家都在觀望風聲,勳貴們在御街臨近北安王府處停留,朝臣們聚在宮門外,大家都是一樣的心思,要是去的人多,那便隨大流,也跟着去湊湊熱鬧,要是沒什麼人去,那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明哲保身的好。
宮門口兩列車馬排得老長,大家都在張望的當口,宮門大開,一個尖細的聲音道:“陛下出宮,閒雜人等避讓。”
朝臣們不算閒雜人等,可敢阻皇帝的路,那是自尋死路。車伕們不用主人交待,急急趕起馬車,避開了。
不一會兒,皇帝儀仗出行,中間四匹渾身雪白,沒有一根雜毛的駿馬拉着皇帝的馬車從御道駛出來。
朝臣們大驚,劉詢自登基至今,除了去太廟祭祀之外,還沒有如此大張旗鼓地出過宮,可他今天乘坐的馬車,顯然不是去太廟祭祀的那輛。去太廟祭祀,有特定的冕服和車駕,以及隨駕人員,而且今天也不是祭祀的日子。他這是要去哪?
朝臣們下車,在御道旁行禮,候御駕過去,跟在御駕後面,尾隨在後。
選手們都敏銳地發現,今天很有些不同,不僅戲臺搭在花園,就是觀衆也只有廖廖數人,程墨坐在正中,除了偶爾和左右兩個錦衣老者說一兩句話之外,就是看戲聽曲,那叫一個專注。
登臺的唱得賣力,力爭給他留下一個好印象,準備上臺的細心打扮,希望登場時能給他留一個好印象。
春風徐徐,湖水鱗鱗,清越的聲音飄過湖水,越發動聽。這纔是人過的日子嘛。程墨張嘴,把華錦兒遞到脣邊的點心吃了,微閉雙眼,愜意得很。
菟兒唱完,換下戲服,細心打扮一番,輕移蓮步,來到觀衆席,屈膝行禮,道:“菟兒見過王爺。”
華錦兒手拿一根銀籤,簽上挑一塊糕點,見一個妝容精緻的少女走來,立即跟炸了毛的雞似的,把銀籤往碟上一擱。
程墨睜眼,見一個少女臉上畫得跟花貓似的,不由奇道:“好好兒的,畫成這樣做什麼?”
就在這時,狗子慌慌張張跑進來,喊:“阿郎,陛下御駕就在府外。”
“什麼?陛下來了?”
“王爺,快快快,迎駕。”
程墨還沒出聲,安國公和吉安侯先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