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靜靜默了片刻,還是讓人拿來了紙筆,讓林成照把知道地道存在的人,都說了出來。
不管怎麼樣,如今唯一有指向性的線索是這個,只能先照着查下去看看了。
林成照下去後,跟在徐靜身旁的程曉忍不住道:“夫人,若那廝有所隱瞞怎麼辦?”
徐靜拿起旁邊桌子上的茶盞喝了口茶,淡聲道:“他不敢,我說了,若他能協助府衙破案,便算戴罪立功,他犯下了這樣的彌天大罪,活是肯定活不了了,但垂死掙扎一下,說不定還能給自己留個後。
如今江家已是拋棄他了,他唯一能指望的人,反而是以前是敵人的我們。”
每每提起二十四年前那場疫病,姚少尹的臉色就很不好,他暗暗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轉向徐靜道:“徐娘子是如何確定,這件事跟……咳,江家無關的?”
下午的時候,徐娘子斬釘截鐵地說了這件事與江家無關,他正想細問,施文峰的案子就來了。
徐靜默了默,淡淡一笑,“姚少尹放心,這件事確實跟江家無關。”
原因很簡單——江家如今泥菩薩過河,而且顯然已是放棄跟她競爭給軍隊供藥的資格了。
他們現在沒有心思、也沒有必要跟她耍這些小手段。
她正是察覺到了這點,才發現了自己最開始的想法完全錯了。
這件事壓根不是江家和林成照對他們杏林堂的打壓!
而收買施文峰的人到底爲什麼針對他們杏林堂,是她目前最大的困惑。
因爲這些事涉及到江家可能謀反的事,她自是無法跟姚少尹細說的。
姚少尹卻油滑得很,見徐靜沒有詳說的意思,也聰明的沒有再問,拿起那張寫着知道地道存在的人的紙,咕噥道:“按照林成照的說法,知道地道存在的加上他自己,一共有六個人,林成照已是可以排除了,剩下的就是他的兩個嫡子和三個管事。好巧不巧,那三個管事,剛好也在西京……
而且,他們也是知道施文峰的存在的,但林成照的兩個嫡子只在林成照收買施文峰的時候,見過施文峰一面,那之後再沒有和施文峰見過面,不符合兇犯跟施文峰是能一起喝酒的關係這個特徵。
剩下的三個管事,那之後都因爲林成照要找施文峰辦事或拿情報,分別跟施文峰見過幾次,其中,華文和鄭成業這兩個管事見施文峰的次數是最多的,這個叫嚴安的管事,林成照說印象中,只派他去找過施文峰兩次。”
“只是,那只是林成照自己的說法,誰知道那幾個人,私下裡可有跟施文峰另外接觸。”
徐靜淡聲道:“但我也認爲林成照的兩個嫡子嫌疑最小,他們跟林成照的利益捆綁得最緊密,沒理由瞞着自己的父親跟施文峰見面。”
姚少尹點了點頭,道:“那就先查查那三個管事,徐娘子是想把他們傳到府衙問話,還是去親自見見他們?”
那三個管事,嚴安和鄭成業都是在廣明堂西京分號裡做事的。
華文則是一直跟在林成照身邊。
西京的廣明堂今天還好好地開着,林成照顯然是沒打算把他要逃走的事,告訴廣明堂的其他人,更沒有把他們一起帶走的打算。
因此,這三個人如今還好好地待在西京裡。
裡面唯一有可能知道林成照要跑的人,可能只有常年跟在林成照身邊的華文。
聽了姚少尹的話,徐靜沉思片刻,道:“我的建議是,先不要打草驚蛇,查查他們各自的情況再說。”姚少尹立刻點頭道:“我也是這樣想的,如今天色也晚了,不管是把他們傳召過來還是親自去見他們,都不合適,我便先派人查查他們的情況。”
兩人達成共識後,徐靜便先行回家了。
騎馬走在她馬車旁邊的程曉忍了小半段的路,還是忍不住道:“可是,夫人,小人怎麼都想不明白,那三個管事爲什麼要讓人在我們的湯藥裡下毒。
兇犯真的在他們之中嗎?不會是……我們查錯方向了罷?”
這件怪異的事情,連程曉都察覺到了。
一個人若是對另一個人無冤無仇,又怎會費盡心思地去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那三個管事,徐靜別說認識了,她甚至是今天才第一次知道他們的存在。
如果說他們是因爲杏林堂和廣明堂競爭氣不過,才做了這種事,也有些牽強,人家東家還沒急到這種地步呢,何況,他們理應知道廣明堂背後是江家,有江家在,用得着他們出手嗎?
林成照最多是昨天才確定江家放棄了他們林家,所以他今天才想匆匆離開,而在那之前,施文峰已是確定了要做投毒的事了。
而林成照方纔也說了,這三個管事都不是自作主張的人,至少他從沒發現過,他們瞞着他做過什麼。
她有預感,這件事要不是他們查錯了方向,就是兇犯的作案動機,便是解開一切謎團的鑰匙。
她的右手食指不自覺地在裙子上輕點,半響,道:“先不回家,掉頭回我原來的宅邸,我有事情要問問程郎君。”
如果兇犯不是衝着她來的,莫非,是衝着程顯白或程青青來的?
然而,當她把那三個管事的名字展示到程顯白麪前後,程顯白一臉困惑地搖了搖頭,道:“這三個管事的名字,我都有些熟悉,畢竟我們和林家都是安平縣的醫館嘛,對於廣明堂和天逸館這些大醫館,我以前難免會有些……好吧,非常向往和羨慕,遇到關於他們的事情都會多留意幾分,聽過林成照身邊的幾個管事的名字也很正常。
但我很確定,我和青青都不認識這三個人,更別說和他們結仇了。”
徐靜眉頭緊皺,竟然也不是衝着程氏兄妹來的。
她不禁有些失望,正要把那張紙收起來,卻見程顯白直直地盯着那三個名字瞧,一臉若有所思,不由得問:“你可是想起什麼了?”
程顯白卻又是搖了搖頭,無奈道:“我剛纔嘗試着想起來,我都是什麼時候聽過這三個管事的名字的,只想起了一個鄭成業,那還是徐娘子在安平縣時讓我尋找售賣藥材的渠道時的事了,因爲鄭成業先前似乎是廣明堂總店負責採購的管事,很多藥商都時常把他掛在嘴邊。
另外兩個,我卻死活想不起是什麼時候聽說過了,但我很確定,我對這兩個名字都很熟悉……”
徐靜只能笑笑道:“行,你若是想到了什麼,立刻過來與我說。”
雖然如今,最有投毒嫌疑的人是施文峰,但他們畢竟還沒有找到確實的證據。
也就是說,他們杏林堂投毒的嫌疑還沒有徹底洗清,杏林堂還是暫時不能開店。
只有找到那個指使施文峰的人,他們杏林堂才能迎來轉機。
當天晚上,蕭逸又是很晚都沒有回來,徐靜坐在牀邊等了他一會兒,便自己滅燈躺下了。
躺下時,她腦子裡還在不住地思索着,兇犯的作案動機是什麼?他針對的真的是杏林堂嗎?還是……某個跟杏林堂有關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