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要求也不算什麼無理的要求,況且那兩個孩子失蹤的地方離西京府衙不算遠,姚少尹只是猶豫了片刻,便一口應下了。
那之後,徐靜和許四海父子坐着他們自己的馬車,跟在了姚少尹的馬後面,只是,他們的馬車前後左右都有衙役跟着,分明是把他們當成重大嫌疑人了。
許四海一上馬車便道:“阿靜,揚兒的性子雖然有些胡鬧,但絕不是會做出綁架之事的人!瑾兒就更不可能了!方纔我出來前,已是與阿東他們說了,速去把他們兩個找到。”
阿東,便是許四海身邊的長隨。
徐靜安撫地看了許四海一眼,道:“這一點我自是知曉,但大舅,你要有心理準備,阿東他們……不太可能找到表弟和表妹。”
許四海眉頭緊皺,一旁的許淮安沉聲道:“阿靜是覺得,淮揚和懷瑾他們被歹人利用了?”
“對,否則事情也未免太湊巧了,我們前幾天剛在街上和那兩個孩子起了衝突,這會兒他們就被人綁架了,而且種種細節都表明,這件事和表弟表妹有關。”
徐靜冷冷地一扯嘴角,道:“被人設局的味兒,太沖了,我沒猜錯的話,表弟和表妹現在已是被那個幕後之人控制了,但大舅和表兄放心,那個幕後之人的目的是陷害我們,不會輕易對錶弟和表妹下手的。”
許四海馳騁商場這麼多年,什麼下作手段沒見過?可是這般明着對他家人下毒手的,還是少有,忍不住狠狠一咬牙,“到底是哪個混賬!偏偏這裡是京城,若是在汴州,我讓他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這裡卻是西京。
便是他也束手無策。
許淮安皺眉道:“若淮揚和懷瑾真的被人當成了綁匪,就麻煩了。”
王家和徐家,可都不是好對付的,特別是王家。
便連當今皇太后都是王家人,若惹惱了他們,隨便一個手掌下來,就能把他們全部拍死!
“大舅和表兄先不要慌。”
徐靜沉聲道:“既然是僞造的局,便定然會有破綻,只要能證明綁架王寶君和徐漢光的不是表弟和表妹,我們就不會有事。”
她並不懷疑自己能找到那個破綻,唯一擔心的是,那些人願不願意給她時間找。
馬車很快來到了寶月閣附近,徐靜剛下馬車,就發現這條路有一部分正在修繕,一旁的街道上堆滿了泥沙,有三個工匠正在勤勤懇懇地工作。
徐靜正細細打量那些工匠,姚少尹就走了過來,道:“兩個小郎君被綁架的巷子就在前面不遠處,請徐娘子動作快一些,若我太晚回去,只怕江兆尹要怪罪下來。”
姚少尹能幫她到這程度,徐靜已是很感激了,也不想讓他太爲難,點了點頭道:“麻煩姚少尹帶路罷。”
幾人往前走了大概二十幾步,那條巷子就到了,那是一條無尾巷,裡面竟也堆滿了沙石泥土,巷子不寬,但還挺深,大概能往裡走十幾步。
徐靜眉頭微微蹙起,道:“這條巷子,倒是很適合藏人。”
裡面用來修路的沙石壘成了好幾個小山坡,還有用來鋪地的青磚高高疊起,隨便一個後面都可以藏一個成人。
盡頭處,還堆放着幾輛閒置的小推車。
姚少尹走到她身旁道:“這裡附近無尾巷就這麼一條,別的巷子行人要走,不能堆太多東西,工匠便主要把東西都堆到了這裡。
但因爲要修的路不在這裡,他們大多數時候都在那邊修路,拿材料的時候纔會過來這邊。”但因爲他們通常是一次性拿一堆材料過去,用完了纔再過來拿,因此時常會出現巷子裡沒人的情況。
又因爲這裡在修路,來往的行人不多,連個擺攤的小販都沒有。
倒是……十分適合綁人。
姚少尹一邊說,一邊走到其中一個比較靠裡的小山坡附近,道:“我們過來偵查的時候,發現這裡附近掉落了一塊玉佩和一小袋撒了一地的飴糖,經王家和徐家的人確認,那塊玉佩是王小郎君從小就帶在身上的,而徐小郎君在失蹤前,手裡就拿着一袋子飴糖當零嘴。”
徐靜蹲在地上,用手指輕輕沾了沾地上殘留的一些糖碎,又擡頭看了看地上凌亂的腳印,眉頭不由得皺得更緊了,“這裡因爲很多沙石,地上很容易留下腳印,可惜,腳印已是亂了。”
地上的腳印密密麻麻,凌亂不堪的,除了各個工匠的腳印,還有來查案的府衙衆人的腳印,除非有專門負責足跡分析的專家在這裡,否則憑藉這個現場,還真看不出什麼來。
一旁的姚少尹卻突然感嘆道:“不愧是徐娘子,知道腳印對查案的重要性。我們剛過來的時候,腳印沒有如今破壞得這麼嚴重,我們府衙中剛好有一個對腳印追蹤很在行的衙役,根據他的分析,綁匪應是有兩人,他們事先埋伏在了巷子裡,那兩個孩子剛進來,就被他們控制住了。
隨即他們應是用麻布袋套住了那兩個孩子,裝作運送泥沙的人把他們扛走,那麻布袋同時還能遮住他們的臉。
我們已是問了那幾個工匠,他們說大概巳時正(早上十點)左右,有個孩子突然拿着好幾個肉包跑了過來,說是好心人看他們辛苦,請他們吃的,因此那段時間他們完全沒留意巷子那邊。”
說着,他指了指那個沙堆旁邊一個前重後輕的腳印,以及旁邊一個相對比較完整的腳印道:“這裡沒什麼人過來,因此這兩個腳印保留得比較完整,其中一個綁匪應是蹲在了這裡,右腳膝蓋着地,等另一個綁匪把孩子引誘進來,所以他右腳的腳印纔會像是踮着腳一般。”
徐靜細細一看,果然那兩個腳印比較清晰,連鞋底的花紋都能看清。
姚少尹說完,頓了頓,突然無比複雜地道:“而另一個腳印,看起來十分小巧,應該是一個女子留下來的。
那個女子的腳印因爲大部分都在路的正中,早已是被別人的腳印覆蓋了,但我們已是遣畫師把那個腳印畫了下來。”
跟在他們身後的許淮安頓時一喜,“這樣的話,等找到淮揚他們了,用他們的鞋子對比一下這兩個綁匪的腳印,不就……”
“如果那個設局的人不是個蠢貨,自然會想到這一點,只怕他們是先抓了表弟和表妹,再讓身形和他們差不多的人穿上他們的鞋子,進行綁架。”
徐靜卻頭也不擡地冷聲道。
許淮安一噎,有些怔然地看着不遠處眉眼冷肅的女子。
如果說,先前的阿靜跟以前的阿靜完全像兩個人,現在的阿靜就更是彷彿從另一個地方來的。
那種陌生和疏離感,竟是更重了。
徐靜看着地上那兩個腳印沉思了片刻,站了起來道:“姚少尹,你都幫我到這裡了,不如再多透露一些情況給我,只憑借這些腳印,也不能說綁匪就是我表弟和表妹罷,天底下一男一女的組合可太多了。
可是還有什麼十分重要的線索,你沒有跟我說?”
能重要到,讓西京府衙的人覺得他們是重大嫌犯的線索,會是什麼?
那個線索定是直接指向了他們,或者說,指向了許淮揚和許懷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