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安陽侯要收九妹妹爲義女?”
秦隸從位子上站了起來,一臉的驚愕,主位之上,霍懷信笑呵呵點頭,“正是,你也知道,九姑娘一直照顧太長公主,很得太長公主和侯爺夫人的喜歡,這事是太長公主做的決定,侯爺和夫人也都十分認可——”
秦隸從初初聽到的震驚之中回過神來,心中倒是有了兩分明白,的確,秦莞本就經常去侯府,郡主亦常來找秦莞玩耍,秦隸定了定神,“這……這對九妹妹自然是好事,只不知侯府是怎麼個打算?”
霍懷信見秦隸十分上道面露滿意笑容,“太長公主說了,說本該行大宴的,可九姑娘就要走了,時間上實在是來不及,就打算在明日,於侯府設宴,請秦夫人和二少爺過侯府一敘,便當是禮成了。”
秦隸忙點頭,“太長公主考慮周全,既然如此,我這就去告訴母親。”
霍懷信笑着點點頭,“好,那就煩請二少爺將這些禮物也帶去給秦夫人過目,我就在此等候二少爺的消息,等你們都定了,我好去侯府覆命。”
秦隸本想說不必等消息,料想着林氏也不會說個“不”字,可爲了不顯得秦府姿態太低,他只好點點頭,“好,那就煩請知府大人稍後。”
霍懷信笑起來,“去吧去吧,不妨事。”
秦隸吩咐了何興在旁侍候,這才帶着霍懷信帶來的禮物往林氏院子裡去。
一邊走,秦隸心中暗暗有些心驚,在秦府即將離開錦州的節骨眼上,侯府竟然要收秦莞爲義女,這心思不可謂不清楚了,這是要給秦莞一個倚仗。
秦隸不敢大意,不多時便到了林氏的院子之外,門口的侍奴進去通稟,不多時走到了院門口道,“二少爺,真是不好意思,夫人臥病在牀,此時不見人。”
秦隸的眉頭一皺,他脣角一彎,扯出幾分涼涼的笑意,“可不是我要見夫人,是知府大人上得門來,有要事要和夫人說,夫人也不見?”
侍奴這纔看到秦隸身後還跟着幾個拿着禮物的侍奴,眼神幾閃,忙道,“請二少爺等等。”
說完,侍奴便又走了進去,秦隸站在門口,冷笑連連。
他這個庶子身份招人厭惡他知道,可眼下是他在支撐整個秦府,林氏卻還是如此不知輕重,也不想想,他平日裡無事哪裡會來她這裡?
秦隸有些微惱的想着,很快,侍奴走了出來,“二少爺,夫人請您進去。”
秦隸心中又冷笑一下,這才進了屋門。
進了屋子,林氏還未從內室出來,秦隸便站在外間候着,又等了片刻,才見秦湘扶着林氏走了出來,秦隸對着林氏彎了彎腰,“母親——”
秦湘扶着林氏在主位上落座,林氏這才輕咳一聲問道,“知府大人到府上了?”
林氏一邊說着一邊看了一眼門口站着的侍從,見各個手上都捧着禮物眼底的狐疑更甚,秦隸便道,“是,知府大人是爲了侯府前來說項的。”
“侯府?安陽侯府?”林氏眼底微微亮了一亮。
秦隸點頭,語氣故意緩緩的,“正是安陽侯府——”
林氏聞言有些急了,“安陽侯府有何時?還要讓知府大人上門?”
秦隸笑了下,“安陽侯要收九妹妹爲義女,是讓知府大人做見證人的。”
林氏一愣,站在林氏身邊的秦湘也是眉頭狠皺一下,幾瞬之後林氏才又道,“收……收莞兒爲義女?”
秦隸看着林氏母女二人的面色便覺心中快意,秦莞從前是沉在泥潭之中的人,是她們如何也看不上的人,可如今的際遇,卻是秦湘遠遠比不上的,林氏和秦湘怎能不氣?
“正是,且因九妹妹要走了,所以侯府將儀式定在明日,其實也沒有什麼儀式,霍大人說侯府的意思簡單辦一下便可,請母親您和我一起去赴宴便可。”
林氏握着扶手的手微微一攥,下意識道,“好端端的,侯府爲何要收莞兒爲義女?”說着林氏眼珠兒一轉,“這件事只怕還得過問大房的意思……”
秦隸頓時皺了眉,“母親怎麼這樣糊塗!”
若是從前,秦隸定然不敢和林氏這樣說話,可眼下卻是不同,他是秦府的當家之人,亦不滿林氏對自己的態度,自然臉色就冷了起來。
林氏被秦隸這話嗆的面色微變,還沒說話,秦隸卻繼續道,“這麼幾年,大房可管過九妹妹?大房並非九妹妹的親生父母,和咱們跟九妹妹的親疏關係一樣,何況眼下九妹妹人在錦州,侯府自然認我們是九妹妹的長輩,世子雖然來了,可侯府不可能不知道,侯府知道,這一次卻未請他們,是何意?還不是因爲世子在侯府眼中也是晚輩當不起侯府的一請?”
頓了頓,秦隸肅容道,“九妹妹得了侯府的青眼是九妹妹的福分,也是咱們秦府的福分,有九妹妹這一道關係在,往後侯府必定會對咱們多有照拂,咱們也算和侯府有了聯繫,知府大人還在正堂等着,若是母親這個時候推三阻四生了別的心思,可有些不識擡舉了。”
林氏何曾被秦隸這樣說過,最後那“不識擡舉”分明就是秦隸對她的指責,林氏心底怒氣上涌,可秦隸說的話卻似乎沒有錯處,看着背脊挺直容色嚴肅的秦隸,林氏第一次意識到秦府已經換了主子,哪怕蔣氏去了,她也不可逾越。
這麼想着,林氏眸子微微一閉,語聲微涼的道,“二少爺如今有了自己的注意,那便照着二少爺的意思辦吧,明日去赴宴便是。”
說着,林氏睜開眸子站起身來,由秦湘扶着走入了內室。
秦隸也起身,笑道,“母親這樣纔對,這些禮物給母親放下了——”
見林氏頭也不回的進了內室,秦隸冷笑了下,指了指不遠處的桌案,“給夫人放下吧。”
說完,自己也轉身離開。
剛走入內室,秦湘便是面色狠狠一沉,“母親,侯府怎會收她做義女?!侯府的義女,豈非和郡主差不多了!真真是——”
秦湘語聲陰沉沉的,妒忌之意溢於言表,林氏也皺了眉頭,秦莞三姐妹之中,秦湘本是最爲尊貴的,可眼下秦莞若成了侯府的義女,便遠遠的將秦湘甩在了後面,而秦莞的樣貌本就在秦湘之上,若是連身份地位也……
林氏走到牀邊坐下,眼底滿是擔憂,“湘兒,事已至此,也沒辦法了。”
秦湘坐在林氏身邊,眯眸冷笑,“真是好手段,哄得大家都將她捧着,認了侯爺做義父又如何,等到了京城,還不是鞭長莫及。”
林氏緊握着秦湘的手,也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眶微微一紅,“湘兒,你可知這一次入京城是要做什麼的?”
秦湘聞言眼神幾閃,“女兒……不知……”
林氏嘆了口氣,“本不想和你說這些,可是不說你是不知道的,湘兒,這一次去京城,大房那邊多半是要給你和你兩個妹妹說親了。”
秦湘口上說着不知,聽到這話時卻又不意外,林氏緊緊攥着她的手道,“湘兒,聽孃的話,從離開秦府開始,不要和你九妹妹擰着,要和她好好相處,這一路上,多和你三哥說說話,你三哥是忠勇候府未來的侯爺,便是如今也是當的事的,他和你九妹妹有舊交,眼下你得讓她也喜歡你,到了京城之後,多討好討好你大伯母和八妹妹,說親這事多半是你大伯母相看然後你大伯做決定,總之,到了京城千萬不可鋒芒太露,要八面玲瓏。”
秦湘聽着這話心中滿是苦澀不甘,她本是秦府之中最受寵愛的嫡長女,不論是身世品貌將來都足以讓南邊的年輕才俊們自己上門求娶,她不是非要去京城的,南邊也有不少位高權重的氏族,可如今,秦府一落千丈,只有去京城這一條路。
從小到大,她只用哄哄秦霜,便能讓她爲自己鞍前馬後,可眼下,母親竟然讓她去和那個低賤的曾經被她百般欺辱的人求和,還要她處處討好別人。
秦湘胸口憋着一股子氣不知該如何發作,看着林氏微紅的眼眶和皺紋滿布的臉,她更是沒一點發作的底氣,她的母親太無能了,她也沒有強大的外家,更沒有有權有勢的父親,相反她的父親還是她的污點,這麼想着,秦湘將所有的怨氣和憎惡都放在了秦莞身上。
“湘兒,你聽到沒有……”
林氏使勁的攥了一把秦湘的手,直讓她疼的眉心一皺。
秦湘回過神來,忙點頭,“聽到了聽到了。”
林氏便半摟着秦湘低低哭起來,“母親沒法子,除了將母親的嫁妝給你之外別的幫不上你,湘兒,你得爲母親爭氣,也得爲自己爭氣。”
秦湘滿心苦澀的點頭,想着秦莞明日就要成爲安陽侯義女,眉頭便狠狠的皺了起來。
……
……
天黑時分,侯府的帖子送到了汀蘭苑來,茯苓滿面笑容的進了正屋,“小姐,明天時間定在未時,咱們早點過去吧——”
秦莞已經梳洗完畢,只着了一件月白的內衫,聞言搖頭道,“和夫人一起過去。”
頓了頓,秦莞又問,“夫人那邊怎麼說?”
茯苓輕哼一聲,“還能怎麼說?自然是不會說個‘不’字的。”
秦莞沒再說什麼,就在這時,外面的院門忽然輕響,茯苓出的門去,卻見晚杏已經將院門打了開,門外竟然站着秦隸和兩個侍奴。
茯苓見狀忙朝門口走去,“二少爺怎麼來了?”
秦隸往正屋看了一眼,脣角微彎,“明天可不是隨便的場合,時間太急了,我只來得及去錦繡坊置辦一套她們做好的衣裙,幸好那邊留有九妹妹的量身尺寸,這套衣裙和九妹妹相差無幾,另外我還備了一套紅寶頭面。”
說着,後面兩個侍奴將盒子遞了上來,茯苓見狀忙道,“怎好讓二少爺破費,二少爺可要進來和小姐說說話?”
秦隸擺擺手,“不必了,讓你們小姐早些歇着。”
茯苓有幾分猶豫,“可是這——”
“收下吧,前次給她錢銀她不要,這個全當是我的一片心意。”
茯苓站着沒說話,秦隸便親手拿了盒子過來遞到了茯苓手上,又將另外個盒子放在晚杏懷中,這才轉身走了,見秦隸走出十多步茯苓才反應過來,忙道,“多謝二少爺了。”
秦隸頭也沒回的招了招手,茯苓這纔將院門關上,和晚杏一起往正房去。
秦莞早就聽到外面的動靜,見茯苓抱了兩個盒子回來道,“二哥來了?”
茯苓點頭,和晚杏先後將盒子放下。
茯苓又道,“說是今天下午纔去錦繡坊買的,還有一套紅包頭面。”茯苓說着便將盒子打了開,只見裝着紅寶的首飾盒子一片燦然生輝,而裝着衣裙的盒子,則是一套茶白的廣袖百褶長裙,上面以銀線繡着白色的蘭花圖案,茯苓一看之下頓時眼前一亮。
“二少爺果然是用了極大心思的,這身衣裳,真是再合適小姐不過,還有這一套紅寶,只怕也不是臨時買的……”
秦莞上前來看了看,心底輕嘆了一聲,這診金可收的有些貴了。
茯苓沒問過秦莞便將禮物拿了進來,只怕秦莞心中不喜,此刻有些試探的問了一句,“小姐……您明日……”
“就穿這個吧。”秦莞淡聲道。
茯苓聞言眼底一喜,脆生生的應了一聲。
第二日午時之後,秦莞收拾停當往前院而去,到了前院,便見秦隸也少見的換了一身華貴的白色袍衫,他本是一副略顯陰沉的笑相,從前也總是愛着藍色等陰鬱的顏色,這番着了白色的新衣,頓時將他身上的陰沉驅散了幾分,他墨發高高以玉冠豎起,再加上病情略有好轉,整個人都明朗俊逸許多,茯苓一看到秦隸,還呆了一呆。
“小姐,果然是人靠衣裝馬靠鞍。”
茯苓低低的嘀咕了一句,可秦隸看着秦莞方纔是真正的眸露驚豔,秦莞穿上了他買的衣裙,茶白的裙裳如霜如雪,廣袖獵獵裙裾翩翩,這般清靈的顏色合了秦莞的清貴的氣質,上面銀線繡制的蘭紋增添了幾分溫柔,再加上秦莞身量姣好,這一襲裙裾穿在她身上,尤其將她的聘婷婀娜襯了出來,秦隸心中一嘆,秦莞這等顏色,若無倚仗當真不可。
“二哥——”秦莞福了福身,“多謝二哥。”
秦隸知道她道謝的是什麼,忙道,“謝什麼,都是自家人,你收下這些東西我方纔能心安,咱們稍後片刻,母親馬上就要到了。”
正說着,林氏由兩個侍奴扶着緩緩而來,因是要去侯府赴宴,今日林氏也換了新衣薄施了粉黛,病容被脂粉掩下去兩分,遠遠看上去,林氏還是那個秦氏的貴氣夫人。
“母親——”
“三叔母——”
秦隸和秦莞紛紛上前去行禮,林氏脣角扯出一抹薄笑,親切的朝秦莞伸手,秦莞忙走上前去將林氏扶了住,秦隸見林氏如此暗哼了一聲,心底卻舒坦不少,今次是去侯府赴宴,若林氏有禮數不周之處,便是給秦莞丟臉,給秦莞丟臉,便是給他丟臉。
林氏拉着秦莞的手,輕咳了兩聲道,“好孩子,侯府看重你是你的福氣。”
秦莞脣角微彎,“是侯爺和夫人待人良善。”
“便是良善,也沒有輕易收人做義女的,你是個有福氣的,往後可得記得孝順義父義母。”林氏語氣溫柔,像極了從前在蔣氏面前服侍時的樣子。
秦莞自是應聲,幾人一行往府門處去乘馬車,本是準備了三輛馬車的,然而到了馬車之前,林氏卻道,“讓莞兒和我一起,就不必安排那麼多車馬了。”
秦莞無法,只得和林氏上了頭一輛,待馬車走動起來,林氏便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和秦莞說話,先是問了侯府日常,問了太長公主的喜好,又旁敲側擊的問了侯府一家人會否離開錦州回去京城,無關緊要的話秦莞便答了,有些不想答的便繞開,末了,林氏忽然拉着秦莞的手道,“莞兒,你雖然比湘兒和霜兒小一歲,可你們三個之中,你的性子是最爲沉穩的,眼看着你們就要走了,我得託你照看着她們兩個。”
秦莞眨了眨眼,“三叔母謬讚了,論起沉穩,我還是不及五姐。”
林氏嘆了口氣,“湘兒這孩子,看着不如霜兒活潑,可實際上也是個不經事的,這一路上,我很是擔心,你好歹從前在京城待過,可湘兒和霜兒卻是不曾,我只怕她們兩個到了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亦不適應,到時候便靠你了。”
秦莞垂眸一瞬,“我們姐妹之間,自然是相互照應的,請三叔母放心。”
這麼一說,林氏才緩緩的呼出口氣,“好好好,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
林氏嘆了口氣,又轉而說起了秦琛來,一時說的語聲哽咽,好似全然不記得秦琛害過秦莞一般,秦莞只淡淡聽着,林氏見秦莞不怎麼搭話,這才停了,眸光一轉,林氏又道,“我記得當時你父母去了之後,二房的那一份產業是存放在族中的,也不知你大伯是怎麼個說法?”
秦莞一聽這話心頭生出幾分疑問,九小姐的父母去世之時她才九歲,自然是沒法子掌管家中產業的,交給族中也不足爲奇,只是她從未聽茯苓提起,這會兒林氏問起,她該如何作答?秦莞眸光轉了轉,“許多年前的事了,我也忘了……”
林氏眼神微暗,“我記得當年二房的產業不小,如今也不知如何了。”
秦莞對這些並不關心,回了京城,第一件事自然是想辦法摸清父親的案子,她深知這件事的難度,哪裡想到爭自家的家產。
見秦莞不接話,林氏便沉默下來,沒多時,馬車穩穩的停在了侯府之前。
馬車一停,嶽凝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來了來了,快去通稟老夫人——”
秦莞脣角微彎,掀開車簾走下了馬車,嶽凝見狀立刻迎了上來,“怎不早點來。”
話音剛落,卻見林氏自馬車之中走出,秦莞扶了一把,林氏在地上站定之後便微微福身,“郡主——”
嶽凝看了看秦莞,再看了看林氏,笑着避開了林氏的禮,“夫人不必多禮,快快請進。”
話音剛落,秦隸也從後面走了上來,他十分恭敬的給嶽凝行禮,言行之間很有幾分風儀,嶽凝挑了挑眉,笑道,“今日不必多禮,都請進吧,祖母和父親母親都在等着呢。”
林氏十分親暱的拉着秦莞,秦莞知道林氏的心思,便暫且隨了她,幾人一行很快入了侯府,林氏和秦隸都不是第一次來侯府,且爲了秦府的面子,二人皆是目不斜視禮數週全,沒多時,二人便被帶到了今日見客的花廳處。
雖然不是大宴,可秦莞卻看得出來,這些廳堂皆是被裝點一新,內外放置的盆景也都是新的,秦莞因着這些細節心中動容,一入廳堂便給太長公主幾人行禮。
正廳之內,太長公主上首位上坐着,嶽瓊夫婦居左,霍懷信夫婦居右,正在笑談着什麼,秦莞三人一入內,嶽瓊夫婦和霍懷信夫婦忙站起了身。
“拜見太長公主殿下——拜見侯爺——”
林氏福身行禮,江氏忙上前將她扶了起來,太長公主在上首位上笑着道,“今日不要拘泥這些禮數,咱們因着莞丫頭聚在一處,往後也算得上親近人,莞丫頭,過來……”
秦莞這才能離了林氏身邊,這邊秦隸也見禮,他是小輩,嶽瓊等人受了他的禮,江氏連聲誇讚了好幾句,太長公主握着秦莞的手,上下打量她幾瞬,也不直言說她今日漂亮,只連連點頭,“嗯……很好……很好……”
屋子裡嶽清和嶽稼也在,太長公主便笑道,“你們兩個帶二少爺出去玩會兒,凝兒和莞丫頭陪我老婆子說會兒話,靜姝啊,你領着霍夫人和秦府人也去喝會兒茶,吉時還早,大家都隨意些,至於瓊兒嘛,和霍大人自去書房罷。”
太長公主這一通吩咐,其他人自然連聲應是,嶽清心中本是不樂,卻有嶽稼應對自如的請秦隸出門前往武場演武,秦隸倒是不虛,雖然在武道之上不甚在行,卻也不願掃了興,而林氏此前雖然來過侯府,也和江氏打過照面,卻委實沒有和江氏親近說話過,此番見着了太長公主,又和江氏如閨中金蘭一般的說話,難免有些應對不及。
而跟着霍懷信一起來的元氏就更爲懊惱了,她身在內宅,對秦莞和自家兒子的事可是早就聽說過的,不僅如此,一聽說她便斷然否決了這件事,且將秦莞當做了不自量力自作多情之人,只因秦莞雖然出自秦氏,卻是父母雙亡,這身世之上便差了一截,再加上從前的九小姐性情軟弱上不得檯面,元氏就更是不喜。
可剛纔秦莞進來的那一瞬,元氏卻呆呆的瞪大了眸子,若不是提前知道今日是爲着什麼而來,元氏幾乎就要以爲秦莞是京城之中過來的哪位郡主公主了,莫說是錦州秦府,便是整個錦州,有哪家的女兒能比得上秦莞的姿容風儀?
元氏心中五味陳雜,再加上聽聞自家兒子進來也轉了心思,頓時好一陣懊悔,而侯府還將秦莞收爲了義女,如此一來,秦莞身上簡直無可挑剔,別說入她霍家做兒媳婦,便是嫁給哪位秦王皇子的也是十分相宜的……
元氏坐在江氏對面,她相較林氏算得上和江氏熟識了,可她顯然有些沒精打采,三人說說笑笑着,她面上笑的明快,心底卻好似吃了黃連一樣苦。
這邊廂,太長公主看着秦莞輕聲問道,“瞧着林夫人待你倒是親厚,且不知是真是假?”
太長公主說這話時眼底透着兩分洞明的狡黠,彷彿已經將林氏看穿,秦莞見她這模樣不由得失笑,婉轉道,“半真半假——”
太長公主輕哼一聲,“我就知道。”
秦莞笑道,“太長公主不要介懷,她也有她的苦處。”
太長公主下頜一揚,“我同她介懷個什麼,只是她若真的待你好,我也不會虧待了她,眼下既然是半真半假,那禮數上侯府自然周到萬全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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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凝聽着笑開,看着秦莞道,“你擔心什麼,祖母在這一道上最是清楚了,何況秦府眼下這般,祖母自然不會給她們雪上加霜。”
秦莞抿了抿脣,“是我狹隘了。”
太長公主搖頭嘆了口氣,“是你太心善了,不過對這樣的,也沒必要和他們計較,眼睜睜看着好好地日子壞下去,老天爺已經罰過了。”
說着見有侍奴進來奉茶,太長公主忙正襟危坐一本正經模樣,秦莞和嶽凝對視一眼只想笑,嶽凝嘆道,“祖母這一遭身子好了之後,越來越老頑童了。”
太長公主輕哼一聲,“我啊,是看開了,從前我便是由着自己性子,可是到底有許多規矩要守,如今啊,可不管那許多了。”
三人說着話,沒多時,楊席進來稟告,吉時快到了。
一聽這話,太長公主便命人將衆人請了回來,正堂之中已佈置了吉案,上供五牲,供奉岳氏先祖,鼎爐生煙,見這陣勢,林氏方知道侯府將認義女看的多重。
霍懷信主持儀式,先念了一段吉文,這才讓秦莞在岳氏先祖面前磕頭進香,然後又給坐在上首位上的太長公主並着嶽瓊夫婦磕頭奉茶,秦莞乖乖的叫了“義父、義母”,到了太長公主跟前,秦莞一時不知該如何喊,江氏在旁笑道,“傻孩子,自是叫祖母。”
秦莞面上微紅一下,軟軟的喊了一聲祖母,這聲祖母秦莞喊的心中一酸,要知道在從前父親的母親早亡,她是從未有過祖母的,且太長公主待她最爲親和,她陪太長公主的時間也更多,這份感情自然也更不同尋常。
太長公主眼底滿是感嘆,命人送上來一隻黑檀盒子,“這是我和你義父義母給你準備的禮物,你收着。”
楊席親自捧着那盒子遞了過來,“四小姐,您收好。”
這一聲“四小姐”,可謂是應了秦莞的身份,秦莞將盒子接過,只覺入手並不沉澱,似乎裡面並非是什麼寶石玉器,林氏和霍懷信夫婦在旁看着心中都是一疑,這等認義女之事所送禮物自然要貴重,可秦莞手中的盒子並不大,難道是滿滿一盒子寶石?
這麼想着,可看秦莞那抱着盒子的樣子,似乎又並不沉重。
幾人心中微微疑惑,然而見多識廣的霍懷信已經反應了過來,只怕盒子裡面放着的是超過了一盒子寶石的東西。
“多謝祖母,多謝義父義母。”
秦莞行過禮,這邊廂,嶽稼笑着上前道,“四妹妹,這是我的禮物。”
嶽稼性子醇厚剛正,像極了嶽瓊,很有長兄之姿,他給秦莞準備的是一方顏色極其深沉的墨硯,想必是從他的收藏之中精挑細選出來的,秦莞接過,忙行禮,“多謝大哥。”
話音落下,嶽清上得前來,過了兩日,他的神色已經趨於平靜,看着秦莞精緻毓秀的面龐,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那什麼,四妹妹,我沒有她們那些好東西,這邊這些醫書,是給你準備的,禮物輕了些,你可莫要見怪。”
說着,後面的小廝遞上來一個包裹,秦莞一眼看去,裡面足足有十多本醫書,且本本醫書皆是泛黃之態,一看便是古本,秦莞心中忽然有些薄愧。
她記得上一次嶽清說要送她醫書,卻被她拒絕了,這醫書終究是送了出來,只是終究和初衷不同,雖然她對嶽清無意,可讓旁人心中不快總是不好,秦莞心底嘆了口氣面上卻不顯,只揚脣道,“多謝二哥,這些書妹妹一定好好研讀!”
嶽清呼出口氣,眼底強做明朗,還沒說話,嶽凝一把將秦莞拉了過去,“四妹妹,叫聲姐姐聽聽,叫了纔給你禮物——”
嶽凝語聲豪氣,一手攬着秦莞肩頭,彷彿男兒一般,聽着她這話太長公主和江氏都笑了,太長公主笑罵道,“從哪裡學來的這一身匪氣!”
嶽凝從袖中掏出來一隻極其玲瓏精緻的袖箭,“叫不叫?”
秦莞失笑不已,雖是讓她喊姐姐,可她卻用一副拿嶽凝沒辦法的模樣順從道,“叫叫叫……好姐姐……您就把禮物給妹妹吧……”
秦莞放柔了語氣說着,心底直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然而看着嶽凝朗聲笑開,她便只能哭笑不得嘆氣,嶽凝滿意了,“給你,待會兒我教你用,你隨身帶着,可防身!”
江氏見狀只得無奈搖頭,“你大哥二哥送的都是文雅之物,偏偏你個做姐姐的送的竟然是這等兵戈利器,你真是……”
霍懷信忙道,“侯爺府上皆是英豪,連郡主都是巾幗不讓鬚眉呢!”
嶽凝對這話很是滿意,半點不以江氏這話爲意,太長公主並不覺得這樣不好,見禮數差不多了忙招呼大家入宴,待坐上了桌子,秦莞目光不由四看,所有人都在了,卻唯獨不見了燕遲,秦莞不好直問,只覺得今日這圓滿和樂的宴會缺了一塊什麼。
一入宴,秦莞先給太長公主幾人敬了酒方纔一起開動,霍懷信一邊誇着秦莞,一邊狀似不經意的道,“新近被抓回來的那人又招了一處,竟然還涉及西邊一處駐軍副將,殿下昨夜啓程去拿人,也不知今日能不能回來。”
太長公主聽着這話輕哼了一聲,“他只怕是怕回來惹我不高興罷。”
這話無頭無腦,卻一下子聽的霍懷信膽戰心驚,他並沒有說是燕遲提出這收義女之事的,昨日他還洋洋自得的覺得自己促成了一樁好事,可後來才反應過來他分明做了燕遲的旗子,他只覺得逢迎的話說的滴水不漏,可燕遲早就看出了他的心思,幾言幾語之間就被利用。
霍懷信臉上燒心中虛,想到燕遲心中便是一抖,更在想,難道太長公主知道了?
太長公主沒給大家疑問的機會,話頭一轉又說到了別處,秦莞一時也沒放在心上,只陪着衆人賓主盡歡,用完了飯,又陪太長公主直至天色不早方纔準備離開,林氏這一通下來總算能和江氏正常說話,離開之時也有了幾分與有榮焉之感。
回去的路上,林氏看着放在秦莞手邊的黑檀盒子道,“也不知太長公主送的是什麼?莞兒何不打開來看看,一定是十分用心之物……”
秦莞知道林氏的意思,雖然覺得林氏無禮,可她心中也甚是好奇,而太長公主準備的東西自然不是見不得人的,秦莞便擡手將盒子打了開。
盒子一打開,當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疊紙張,秦莞眨了眨眼,只以爲可能是銀票,可待她仔細一看之下,卻發現竟然是一張宅契,秦莞心中頓時劇震,這宅契所在之處是在京城,而宅契之下還有許多張紙,秦莞又翻開一張,竟然又是宅契。
秦莞“啪”一聲將盒子合了上,這可比一盒銀票貴重太多了。
林氏看到了那張宅契,她還想看下面的,秦莞卻將盒子合了上,“怎不看了……”
秦莞彎脣,“這裡光線暗得很,等回去再細看。”
就算知道秦莞是託詞,林氏也不好再開口了,她緊緊的攥着袖口,心底那股子酸意又涌了上來,侯府給秦莞的,竟然是京城的宅子!那豈是一盒寶石能比的?
林氏想到自己的秦湘,心口一陣痛過一陣,一路上再也不發一言,等到了府門口,更是忙不迭下車頭也不回的進了府門,秦莞只當做沒看見,倒是秦隸一路上將秦莞送回了院門口,臨走之時,秦隸嘆到,“見侯府如此愛重九妹妹,二哥便放心了。”
夜幕已經緩緩落了下來,汀蘭苑之中已經點燃了一盞正房廊下的幽燈,秦隸似乎十分感嘆,然而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又站了幾瞬,到底是告辭離開了。
秦莞看着秦隸離開轉身進了院子,晚杏在門口候着,直將秦莞送到了正房門口,茯苓去點亮了角落裡的燈,面上仍然是一片喜色,“小姐,這些東西放在哪裡?”
“放去內室,這些都要帶着的。”
茯苓應了一聲往內室去,秦莞卻下意識往暖閣走,可剛走到暖閣門口,秦莞腳步狠狠一頓——本該空蕩蕩的暖閣裡,竟無聲無息的站着個人。
秦莞並沒有被嚇到,她只片刻便定了神,而後有些疑惑的看着四周緊閉的門窗,“殿下是怎麼進來的?”
------題外話------
萬更拜年啦!今天是大年初一,步步祝心肝們狗年旺旺萬事如意事事順心貌美如花和和美美~新的一年步步努力爲大家寫好看的故事~哦也!
本來想一章就寫完這一卷滴,但是,似乎應該給你們個小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