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朝羽入了宮,侯府的聲勢便比從前更盛,到了宮門口,侍衛都對秦述夫婦更爲殷勤了兩分,今日宮宴設在重華殿,只有皇室宗親和侯府衆人。
秦莞入了宮,先去了壽康宮拜見太后。
太后知道秦莞要入宮,老早就候着,等秦莞到了便笑道,“你姐姐成了太子妃,往後你來往宮中更是要勤快一些才行……”
秦莞心中苦笑,太后只怕還不知道秦朝羽心底並看不上她這個妹妹呢。
秦莞不願多言,便道,“嶽凝怎麼還沒來?”
太后嘆氣道,“她今日只怕是不來的,她也是好幾日不曾入宮了,聽說一直在燕澤那裡?”
秦莞頷首,“是,她十分關切燕澤世子,不過您放心,燕澤世子的眼疾會好的,近來已經看到了一些成效,相信再過不久就能知道還有多久就能重見光明。”
太后聞言一喜,“哎,那真是太好了,燕澤那孩子真是可惜的很,他自小便沒了母親,後來又出了這事,當年的事,嶽凝都告訴你了吧?”
秦莞點了點頭,“都說了……”
太后便苦笑道,“嶽凝這孩子看着什麼都不顯,可心底也是頗多內疚。”
秦莞忙安慰,“您放心吧,會好的。”
太后拍了拍秦莞的手,叫人叫來了燕綏,準備起駕重華殿。
燕綏過來的時候看到秦莞在這裡,不由走到秦莞跟前拉住了秦莞的衣袖,太后瞧見不由道,“看看,他對你可是親呢,你帶着他一起走吧。”
太后帶着人在前,秦莞便拉着燕綏在後,重華殿就在後宮,出了壽康宮沒多久就能到,剛走到半路,便看到燕遲和燕離相攜而來,似乎要去壽康宮拜見太后的。
看到半路遇見太后,燕離一笑,“拜見皇祖母,我和七哥緊趕慢趕,還是晚了……”
太后坐在轎輦上笑道,“直接去重華殿,你們兩個爲何來的這麼晚?”
燕離打了個哈欠,“七哥忙着刑部的事,我昨天晚上半宿沒睡……”
太后便看着燕遲道,“西北軍糧的事可查清楚了?”
燕遲搖頭,“還不曾,皇上已經派了欽差去西北路,眼下還沒消息,只怕沒有這樣快。”
太后點點頭,“軍糧上的事可不能馬虎……”
燕遲看了眼秦莞,四目相對之時,秦莞清楚的看到燕遲眼底有幾縷血絲,很顯然這兩日燕遲並未休息好,昨日燕遲沒有去侯府,而是參加了宮裡的宮宴,秦莞便也有許多日未曾見他了,見他如此模樣,秦莞知道西北的事一定不好解決。
一行人便朝着重華殿而去,到了殿外,秦莞一眼就看到了殿內的秦朝羽,秦朝羽穿着一身水紅色的華麗宮裝,正面帶笑意站在燕徹身邊,燕徹一身氣勢沉重肅穆,秦朝羽面上卻帶着端莊雍容的薄笑,二人站在一起,倒也十分般配。
秦述夫婦和秦琰、秦鄴也早就到了,太后一到,衆人便都上前來行禮,太后擺了擺手,讓秦朝羽走上前來,由秦朝羽扶着落了座,主位之上,皇帝和皇后早就到了,太后就笑道,“太子真是好福氣,得了這樣一位國色天香的太子妃。”
燕徹脣角彎了彎,弧度極小,一閃而逝。
秦朝羽道,“是朝羽有福氣,能嫁給太子殿下爲妻。”
太后溫和的拍了拍秦朝羽的手臂,等落座之後秦朝羽方纔退下。
成王站在一旁笑看着這一幕,等衆人都落座,皇后便道,“徹兒和朝羽大婚,本宮的心也算放下了,所謂成家立業,修身齊家先有了,才能更好的修習政務,朝羽端容嫺熟,東宮的內務交給她本宮是再放心不過。”
皇帝也道,“徹兒成了婚,往後就更要對政事上心些纔是。”
燕徹連忙應下,面容還是肅然,並沒有因爲大婚就改了性子。
皇帝下令開宴,很快殿中就被美酒佳餚的馥郁充斥,太后免不了看着燕遲和燕離道,“等下月成王大婚之後,你們兩個也該考慮了,燕澤那孩子如今在治病,倒是不着急,你們兩個可不準躲懶。”
燕遲和燕離都已經是二十出頭的人,的確該定下婚事了,燕遲不語,燕離便撒嬌耍賴的逗樂子,秦述夫婦雖然成了皇帝的親家,卻也不敢拿大,宮宴便如此和和美美的完畢了,等宮宴結束,秦述跟着皇帝去了崇政殿,胡氏便帶着秦琰和秦鄴往東宮而去。
從重華殿出去的時候,成王腳下一頓,命身後的小廝和燕徹送上禮物,笑道,“昨日太子大婚,湘兒也十分掛心,這份禮物,是湘兒給太子妃準備的。”
禮盒裡面不知道裝着什麼,可這話一出,秦朝羽頓時面色微變。
秦湘雖然是她的堂妹,如今卻是成王的妾室,一個妾室也敢給她準備禮物?
心底雖然惱怒,秦朝羽卻深吸口氣笑道,“那真是多謝姨娘一番美意了。”使了個眼色,後面的墨韻立刻上前將禮盒接過,秦朝羽又道,“成王府上姨娘所贈,一定十分稀貴,墨韻,這東西你自己留下便可,別廢了姨娘的心意。”
墨韻乖覺應下,成王鳳眸微眯。
姨娘不過是奴婢,奴婢所贈,太子妃手下轉手賞賜給了奴婢,雖然道理上說得通,卻也是在打成王的臉,成王想用秦湘膈應侯府和太子,熟不知侯府早已不在乎秦湘。
成王便道,“太子妃還真是絕情,竟然絲毫不顧念姐妹之情。”
秦朝羽彎脣,“道不同,不相爲謀,我只有兩個堂妹,一個是永慈郡主,另外一個已經出嫁做了正室夫人,旁的什麼人,我卻是不認識的。”
燕徹在旁聽着,他本不耐這些脣槍舌劍,卻也要護着新太子妃和侯府,“成王何時將一個姨娘看的這樣重?一個姨娘而已,有什麼臉面把東西送到太子妃眼前,成王也真是越來越不知道規矩了!下個月成王就要大婚了,這事若要馮姑娘知道,只怕成王落不到好處。”
燕麒眉頭幾皺,他當然知道馮沉碧的脾氣……
燕麒欲言又止,燕徹卻不欲多言,轉身便離開了重華殿,秦朝羽一笑跟了上去,倒是讓燕麒鬧了個沒趣,燕麒脣角泛起幾絲冷笑,好半晌才轉身走了。
胡氏去了東宮,秦莞卻陪着太后回了壽康宮,等告辭出來的時候燕遲正在宮門外等着她,燕遲御馬在外,跟着秦莞的馬車往怡親王府的方向走。
秦莞掀開車簾,道,“西北的事爲何還沒有個定數?欽差既然已經到了西北,雖然不能親自回來,卻是能八百里加急送信回來的……”
燕遲搖了搖頭,“現在得知的消息都不太好,前日父親又來了信,說西北一切安好,我在京城等着便是。”
秦莞知道燕遲一直想自己去西北,可睿親王既然幾次提醒他在京城待着,想來也有深意,張洞玄說過他不能離開京城,如此是再好不過。
“既然王爺如此安排,想來西北的情況還在掌握之中,你不要太擔心了。”
燕遲揚了揚脣,“你放心便是,三哥那邊如何了?”
秦莞便將燕澤如今的醫治情況說了一遍,燕遲嘆息道,“這麼多年了,若能治好三哥,倒也能了了大家的夙願。”
秦莞要去怡親王府探望,燕遲便也一道,一邊走着,燕遲又道,“當年,我母親和怡親王妃關係十分要好,我母親生下我的時候,還是怡親王妃親自接生的。”
怡親王妃乃是藥王谷的弟子,接生自然不在話下,這麼一說,秦莞也明白燕遲對燕澤的關切從何而來,馬車沿着御道往東南而行,沒多時便上了輔道,周圍人不多,燕遲方纔低聲道,“這幾日我在查當時的事,可宮裡似乎沒有人知道晉王的小廝是被如何處置的,晉王當時很快被下了天牢,當時晉王府舊人也都人心惶惶,後來全都被下獄,充軍的充軍,流放的流放,只有一些無關緊要的人活了下來,可她們自然不知道當夜到底發生何事。”
“不僅如此,瑾妃宮裡的人也都被處置了,九殿下身邊的蘇嬤嬤算是唯一留下來的,因爲九殿下只認蘇嬤嬤,而蘇嬤嬤負責照顧九殿下,瑾妃的死也算不到她身上。”
燕遲語聲壓低,話語聲只有他二人能聽見,秦莞聽着這話心底越發的暗沉,“宮人被處置,隨便找個照顧主子不當的理由便可,何況當時牽連了晉王,這也算是一樁皇家醜事,和那晉王的小廝也被神不知鬼不覺的處置了,一定有問題。”
“事發的時候,當今太子還是雍王,不過他是嫡子,且當初已經開始跟着皇帝修習政務,所以宮中也有他的宮苑,當天晚上,他也在宮中。”
秦莞眉頭一皺,忙問,“那成王呢?”
燕遲搖頭,“當日成王一早就離開了皇宮……”
成王一早就離開,這便是說,瑾妃的案子和成王一點關係都沒有?!
思及此,秦莞心中有些不安,秦朝羽已經成了太子妃,忠勇候府已經是太子一脈,這個時候知道這件事,秦莞心底五味陳雜。
難道晉王的事,和太子有關係?
若瑾妃不是晉王所殺,那兇手便是另有其人。
兇手先殺了瑾妃,然後嫁禍給了晉王……這個人是故意陷害?還是偶然被晉王撞見?
疑竇重重,可事情已經過去了一年,而當時事發在宮中,宮中又是個十分封閉森嚴的地方,那幕後之人想的話,就可以抹掉一切痕跡。
“那天牢方面麼?”秦莞忙問,如今燕遲在刑部,要查這方面並不難。
燕遲便道,“當時晉王被關在天牢最底層,有專門的人看守,除了刑部尚書和大理寺卿之外,其他人沒有機會見晉王。”
大理寺卿沈毅,刑部尚書宋懷,二人皆有見晉王的權力,自己的父親就不說了,那位宋懷尚書,卻是年過半百,已經快要解甲歸田的人,他有問題嗎?
“宋尚書我查過,他是嶺南世家出身,去年年初就上了摺子請求告老,是皇上沒有準許,他這個人十分古板嚴明,這麼多年來沒有和哪個皇子特別交好過,在朝中屬於直臣一列,因爲如此,十分得皇上的器重,不過和沈毅相比,這個人便又中庸了一些,晉王的案子剛出,他就告病了,後來皇上讓沈毅主審此案,也有這個因素。”
皇家兇案,死者是瑾妃,兇手是晉王,老尚書想要明哲保身,自然不會牽連進去,何況當時事發在宮中……秦莞排除了對老尚書的懷疑。
案發在宮裡,且不說兇手是誰,單說自己父親費盡心思的查證,眼看查出了晉王可能是被冤枉,可轉眼間,不僅自己一家被誅殺,晉王也畏罪自殺了。
“刑部也沒有晉王畏罪自殺的公文嗎?”
燕遲搖頭,“沒有,晉王案子的公文不在刑部。”
秦莞冷笑了一下,“晉王被關押了一個多月,他是怎麼畏罪自殺的,若要畏罪自殺,何必等到沈大人爲他喊冤之後!”
稍微明白一些的人都知道,晉王一定不是自殺!
只是這場皇家兇案,需要一個完美的結果。
秦莞想了下,又道,“你只管掛心西北的事便好了,我還是覺得,這個案子的關鍵,可能在李牧雲的身上,當初是他揭發的沈大人。”
燕遲點了點頭,“我知道,我正在查這個人,李牧雲出身楚州,族中也是當地書香門第,不過他的一個表叔曾經牽涉進一樁鹽運上的貪腐案中,所以他家後來家道中落了,之後他考了功名,因無家世背景,不受勳貴的看重,便和寒門走到了一起,後來因沈大人看重,才提他到了大理寺少卿的位子——”
提舉他的人,後來被他親手揭發檢舉,而後沈毅一家人全都被誅殺。
秦莞腦海中飄過李牧雲的臉,忽然就生出了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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