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麒臉漲成了豬肝色,半晌也沒回過神來。
燕徹在旁冷冷一笑,“成王如此一驚一乍的,不知道的,還以爲是故意要來污衊鄭大人和我的,九姑娘醫術高明,但凡病疾之上有不解的,問她再正常不過了。”
燕麒一口氣憋在胸口,“怎、怎會……我只是擔心府衙辦事有什麼疏漏罷了。”
燕徹還想再說,燕淮擺擺手,“行了,你二人的意見朕都知道了,下去吧!”
燕淮明顯不想聽到燕徹和燕麒在他面前互相指責,一聲令下,燕徹和燕麒都只能聽命退下,待走出崇政殿正門,燕徹便不冷不熱笑了一聲,“成王只怕是太想抓我的痛處,以至於連九姑娘說的話都算計上的,九姑娘是父親眼下最看重之人,成王還是收斂些爲好。”
燕麒眯眸看着燕徹,“哦?太子這是要護着秦家九姑娘?”
“爲什麼不?九姑娘爲皇祖母治病,更是救了皇祖母的性命,不護着她,難道還要害死她嗎?”說着,語氣裡面便帶上了嘲諷。
燕麒一口氣憋在心口,怎麼也消不下去,他怎麼知道秦莞是這麼知道的,如果他知道,他又怎麼會當着燕淮的面含沙射影,聽到燕淮解釋的那一瞬,他只覺從來沒有過的羞恥感讓他想找個地縫鑽下去,是他太小看秦莞了,初初聽到此事他便覺得這件事不該是秦莞知道的,可誰能想到,竟然是燕淮默許的讓鄭白石去問秦莞!
“秦家的小姐可不止一個,太子有幾隻手,能護住幾個人呢?”
燕麒語聲陰測測的,當即聽的燕徹心頭一凜,“成王此話何意?”
燕麒笑一笑,“沒什麼意思,太子殿下和忠勇候府交好世人皆知,皇后娘娘設下的上元宮宴更是要替太子殿下選太子妃的,到時候,太子殿下難道想一下子選中秦家的這對姐妹嗎?太子有心做舜帝,只怕人家姐妹二人不願做娥皇女英。”
燕徹皺眉,“什麼舜帝!事關女兒家的清譽,成王還是莫要胡言,若是此話傳到了父皇的耳朵裡,再加上今日這一場,成王只怕又要挨父皇的罵了!”
燕麒似笑非笑的看着燕徹,“原來太子殿下不願做舜帝?那倒是正好成全了我。”
燕徹腳下一頓,“你要做什麼?”
燕麒輕笑一聲,卻不回答,腳下方向一轉,直朝着長信宮去了,燕徹站在原地看着燕麒越走越遠,卻是不好跟上去,當下狠狠一咬牙。
跟着燕徹的唐福輕聲道,“殿下,成王這意思,莫不是說,他看中了秦家九姑娘?”
燕徹鳳眸狠眯,眼底露出幾分厲色來,“他休想!”
說着,也一轉身,朝着坤寧宮的方向而去!
燕徹滿身怒意到了坤寧宮的時候,趙淑華正在和燕蓁說着什麼,二人面上皆是笑意,一見燕徹黑着臉來了,趙淑華微訝,燕蓁也很是詫異,“哥哥這是怎麼了?不是說你去崇政殿了嗎?怎麼這般生氣的樣子,是不是父皇說你了?”
燕徹搖了搖頭,“不是——”
燕蓁愣愣的看着燕徹,“那是怎麼了?”
燕徹仍然面色沉凝,卻是不說話,趙淑華彎了彎脣,“蓁蓁,你先回去,母后來問你哥哥,放心,沒什麼大事的。”
燕蓁有心要聽燕徹怎麼了,卻又知道如果自己留在,燕徹勢必不會說出實情,便只好點點頭帶着侍婢離開了。
等燕蓁一走,趙淑華才嘆了口氣,“怎麼了?好久沒看到你如此生氣了。”
“燕麒竟然對秦莞動了心思。”
燕徹一開口便是一聲低喝,一聽這話,趙淑華面上的薄笑一散,看了看自己的貼身侍婢雲雁一眼,雲雁立刻帶着其他人退了出去。
殿內只剩下了母子二人,趙淑華語聲微軟,“怎麼回事?你好好告訴我。”
燕徹深吸口氣,“燕麒那廝,今天在壽康宮的時候遇到了秦莞,而後聽到了秦莞和自己的侍婢說話,說的正是孟家的案子,母后也知道,這一次孟家的案子有幾處關鍵,父皇是默許了鄭大人去問秦莞的,所以秦莞知道一些也是正常,她和自家奴婢說私話,卻沒燕麒聽了去,燕麒和我到了崇政殿,父皇問的便是此番孟家的少爺如何量刑之事,我說應該減刑,燕麒照常和我作對,後來父皇本讓我們退下,燕麒忽然將秦莞這事提了出來,還說是我給了侯府權力,案子這麼重大,卻連一個小姑娘都知道內情了……”
趙淑華忍不住一笑,“成王這個告狀卻是告錯了。”
燕徹輕哼一聲,“他自然沒有告狀成功的,但是父皇也沒有揪住他不放,後來我們出來,言語之中,他問我是否要效仿舜帝,要讓秦家的姐妹做娥皇女英,我自然說絕無此事,之後,他竟然說如此便好,如此就成全她了!”
燕徹越說越氣,放在椅臂之上的拳頭攥的緊緊的,趙淑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所以,徹兒,你氣的是什麼?”
燕徹一愣,“母后,兒臣自然是氣成王對秦莞動了心思。”
趙淑華面上依舊帶着淡笑,“你是氣他對秦莞動了心思,是打算破壞你和忠勇候府的關係,還是說,你如此生氣,只是爲了秦莞?”
燕徹又是一愣,“母后,你……”
他本想問趙淑華爲何這樣問,可話說一半,卻明白了趙淑華的意思,他眉頭微皺一下,心底忽然生出幾分空茫來,對上趙淑華的目光,他更是覺得心中一時心虛了一瞬,“母后,這難道不是一回事?只要他對秦莞動了心思,這兩件事便是一樣的,秦莞你是知道的,不僅會醫術,在別的方面也很是厲害,父皇很喜歡她,皇祖母就更是,這樣的人,怎麼能讓她成爲燕麒的人?”
趙淑華嘆了口氣,“徹兒,你在迴避我的話。”
燕徹神色一肅,“母后……”
趙淑華擡手打斷了燕徹之語,“你不必說我已知道了,你此番生氣,一是因爲燕麒的歪心思,二也是因爲秦莞這個人,我聽說,你上次去了忠勇候府,見到了她?”
燕徹不敢看趙淑華的眸子,她的母后有世上最能看透他的一雙眼睛,他所思所想,他的母后一眼就能看出來,她懂他,可也讓他無所遁形。
“是見到了,那又如何?”
趙淑華笑笑,“聽說那次回來之後,你好幾日不曾出門?過年到現在已經十多日了,你可見過朝羽?你可知道,上元宮宴之上,就要將你選妃之事正式提上日程了。”
燕徹胸膛一挺,“年後政務繁多,所以我沒有再出宮罷了。”
趙淑華頷首,不想將他逼的太急,“徹兒,你的確不是舜帝,而你的正妃,也只能是秦家的八小姐,如果你沒有我想的那種心思便好,如果有,趁着現在還沒如何,將他壓下去吧,秦莞再如何招人喜歡,她又能爲你帶來什麼?事到如今,你沒有別的選擇。”
燕遲脣角抿的緊緊的,卻一直沒有開口答話。
趙淑華嘆了口氣,“徹兒,我爲你選的人,定是不會錯的,你要相信母后。”
燕徹眸色微暗,垂了眉眼,“我知道,我信母后。”說着又猛地擡頭,“可就算如此,也不能讓成王打秦莞的主意!一個秦字,只能堅定不移的站一個隊。”
趙淑華笑笑,“那是自然。”略一思忖,趙淑華又道,“你以爲燕麒是拿正妃之位等着秦莞的?燕麒早就屬意於衛國公家的小姐,他們可比咱們更缺兵權,秦莞再如何得他心意,他都絕不會以正妃之位相迎,而秦家的九姑娘,又怎會看得上他成王的側妃之位?”
燕徹看着趙淑華,“母后的意思是……”
趙淑華看着燕徹,“徹兒,你今日太沉不住氣了,你以爲如今的秦莞,是別人想娶就能娶的?便是成王有這個心思,也要皇上和太后娘娘點頭便是。”
燕徹欲言又止,可對着趙淑華,卻又說不出什麼來,趙淑華說的是對的,今日他這怒氣來的太奇怪太洶涌了,這些關節,他並非想不到,可到底還是沒能剋制住怒意。
“所以我去求皇祖母嗎?”
趙淑華搖頭,“不必,不必你去求,只要成王敢,太后就自然會有法子讓他難堪。”
燕徹眼底又生出幾分欲言又止起來,“可是母后……秦莞的身份如今已經大爲不同……她……將來……”
燕徹極少有現在這樣話都表達不出的時候,趙淑華眉頭微皺,“你是想說,秦莞總要成婚的,她往後會嫁給……”
燕徹點頭,趙淑華一笑,“你看得出秦莞的心思嗎?你覺得她是向着誰的?”
“她……自然是向着秦家的。”
燕徹回答的肯定,可回答完了,心中卻並不舒坦。
趙淑華道,“是,她是向着秦家的,可她卻不一定會向着你。”
說着,趙淑華回憶起了和秦莞說了幾句話的那日,“她小小年紀,得了皇上看重,得了太后娘娘寵愛,你看她可有半點沉不住氣的?沒有,她的沉穩超乎了我的想象,我親切待她,卻看不出半點她靠攏與我的樣子,足以證明,她並不想同我交好,而成王那邊,馮璋的事就可以看得出,她也是不向成王示好的。”
“秦府如今是她的棲身之處,她必定想讓秦府地位穩固,可我看她那性子,卻是很有自己的主意,她往後嫁給誰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決不能嫁給和成王有關的任何人。”
燕徹聽着趙淑華所言,沒有一句反駁,他比趙淑華更知道秦莞的性子,她不僅不想入東宮,甚至還因爲他的誤會對他滿是嘲諷,這樣的表現,哪裡是要向他示好的意思!
“母后是說,只要她不成爲我們的敵人便好?”
趙淑華揚脣,“不僅不會成爲我們的敵人,還會成爲我們的棋子。”
燕徹挑眉,“棋子?什麼棋子?”
趙淑華看着燕徹,眼底笑意冰冷,“一個讓成王栽跟頭的棋子,一個爲我們拉攏更多助力的棋子,成王要動她的心思,你就讓他動,最終,太后娘娘和皇上會讓他知道他的想法太過天真了,而她姓秦,和侯府一筆寫不出兩個秦字,她往後所嫁之人,或多或少,都應該是幫着侯府的,幫着侯府,豈不是幫着我們?”
燕徹的雙脣又抿了起來,他沒有立刻答話,就代表着他心中並非十成十的甘願。
趙淑華看了他片刻,嘆氣,“徹兒,你猶豫了?”
燕徹猛地回神,搖頭,語聲堅定而暗沉,“沒有,兒臣沒有猶豫。”
趙淑華滿意的頷首,“好,很好,你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心有所動很是正常,今日,你能被一個秦莞吸引去目光,往後你還會因另外一個人憤怒惱恨,你這一生,因爲身居高位,會遇見形形色色優秀的女子,這些人要麼有才華要麼有姿色,要麼便有顯赫的身家,再不濟,也有絕好的運氣,你要遇見的女人太多了,你可以一時亂了心神,卻絕不能忘記自己的使命,心中的念頭,可以壓下去,可這大周的江山,卻只有一個機會可以擁有,一旦錯過,你和我,還有你妹妹,都將化爲帝位之下的白骨。”
燕徹的眉眼又垂了下去,“母后,我知道,我知道的……”
趙淑華呼出口氣,脣角一彎,又生出了幾分笑意,“我對你自然是放心的,你是好孩子,長這麼大從來沒有讓我失望過,我知道這條路很難,我也知道我對你的要求讓你很痛苦,可要坐那個位子,真不是這樣簡單的,所以,我爲你棄衛國公家的彭華景,而選擇了秦家的朝羽,這一點的緣故,無需我現在和你解釋,往後你就會知曉。”
燕徹聽着趙淑華所言微微一愣,爲何不選彭華景,而選擇了秦朝羽?因爲眼下他手中已經握着趙家的兵權,缺的,乃是朝中文官的穩固支持,而如果此時再選擇了衛國公彭家,如此,便有些風頭過甚了,必定會招致父皇的不滿。而相比之下,秦朝羽雍容華貴,有這京城第一才女之稱,她是京城貴女之中的典範,是最適合做母儀天下的皇后的人選,而更難能可貴的是,忠勇候府一早就選擇支持他。
這些是燕徹早就想到的原因,可難道除了這些還有別的緣故?
燕徹看着趙淑華,趙淑華卻不再多言,“你往後就會知道。”說着又道,“有時間,多見見朝羽,再不濟,讓人送去禮物也是好的。”
燕徹忙頷首,“是,兒臣明白——”
見燕徹已經平復,趙淑華面上又帶了輕鬆的笑意,轉而說起來這幾日的大雪,“如果這雪一直下下去,我便得讓這上元宮宴更有趣些,你可有什麼好玩的法子?”
換了一個話題,燕徹顯然也輕鬆了幾分,趙淑華看着燕徹年紀輕輕卻已經稍顯陰沉老成的面容,心中一陣一陣的心疼,可她沒有別的法子,她只能將她的所有教給他,然後,自己不敢行差踏錯一步,也不能讓他有任何的鬆懈和徘徊,唯有如此,那個位子,才能安安穩穩的替在他手上,而她等那一天,已經等了半生之久。
……
……
回到侯府時間已經不早,秦莞剛到松風院秦霜就愁眉苦臉的走了進來,“你終於回來了,今天時間這麼久。”
外面雪片兒紛紛揚揚,而昨夜的一夜大雪已經讓整片院子粉妝玉砌,秦莞身上還帶着寒意,聞言烤了烤暖爐才道,“今日太后娘娘留我飲茶了,怎麼了?”
這麼一問,秦霜就愁眉不展的坐了下來,然而她脣角緊緊抿着,卻又不說,秦莞看了看茯苓,茯苓忙帶着白櫻和幾個小丫頭出去了。
見狀,秦霜才嘆息道,“你知道嗎,今日有媒人來拿五姐的八字了,似乎是要準備合了八字下定的意思。”
秦莞絲毫不意外,“距離初八好幾日了,宋老夫人既然有那般安排,自然就是準備好了的,男方這個時候過來也不奇怪啊,你怎麼不高興?”
“不是我不高興,是秦湘不高興。”秦霜語氣又是苦惱又是無奈的,“這件事和我有什麼關係啊,也輪不到我不高興,是她不高興。”
秦莞便想起了那一日在武安侯府的秦湘,雖然沒有當場說什麼,可看的出來,她對這次的相看十分的不滿,而憑着她眼高手低的性子,又如何能看得上那人?
“那你想怎麼辦?其實我不意外,那日你也看到了,那位公子不是玉樹臨風,看着氣度也並非大富大貴之人,憑着秦湘的性子,她如何能看得上?”
秦霜苦笑連連,“就是說啊,這府中旁人不知道她,難道我們還不知道嗎,我們一起從錦州過來的,彼此是什麼性子,大家都知道的太過清楚了啊!”
秦霜似乎苦惱極了,說着乾脆站起身在屋子裡走來走去的,“今日媒人來拿八字,本來是高興的事,可她當着大伯母的面羞澀的很,一副女兒家的嬌態,可到了自己院子裡,就變了一個人似的,對着晚荷和秀梔她們大發脾氣,還打了晚荷,你想想,晚荷和秀梔都是從錦州跟過來的,是她最親近的人,她如今不滿了就這般發作人家,到時候她身邊的人都離了心該如何是好?”
秦莞嘆了口氣,放下茶盞,“這些話你和她說了嗎?”
秦霜搖頭,“沒有說,我怕她聽不進去,還有,我怕適得其反,讓她做出什麼事來。”
說着秦霜走近一步,低聲道,“這裡是京城,是侯府,別的不說,大伯和大伯母知道了就不會原諒她,還有,事情一旦鬧大,必定會一傳十十傳百,到時候別說找個夫君了,只怕她連個別家的宴會都不好意思去,母親讓她來京城是讓她好好嫁出去的,不是讓她來找罪受的,我看的明白,卻不知道如何說,所以纔來找你。”
秦莞看了秦霜片刻,見她委實是替秦湘着急方纔道,“沒有人想來京城找罪受,也沒有人想自己嫁的不好,可是你我爲何沒有像她那般?她的心氣太高了,在袁州雲霧山那件事也沒有能讓她長記性,你我替她着急,她也不會領情,這樣的人,我實在沒有法子。”
秦霜着急的上前來坐在秦莞身邊,拉着秦莞的胳膊道,“別啊別啊,你最是聰慧了,所以我來找你商量,如何勸一勸她好,好歹這門親事算是定下了,如果這一次她鬧得不可開交,她就真的沒有往後了……”
秦莞之能嘆氣,秦霜到底和秦湘從小長到大的,她自然不忍秦湘犯糊塗。
看在秦霜的面子上,秦莞沉思了片刻,片刻之後,她看着秦霜道,“你知道男方是什麼人家嗎?”
秦霜頷首,“我從大伯母那裡知道了一二,男方京城人氏,他的父親也是武將,不過只做到五品,後來受傷之後就辭官回家了,如今還領着朝廷的卹金,他家裡就他一個獨生兒子,眼下位置只做到從七品翊麾副尉,哦,我還知道,他今年二十二歲,姓薛,叫薛青雲好像,對,就是叫薛青雲……”
“薛青雲……”秦莞喃喃一句,“這是有青雲之志啊。”
秦霜點頭,“可不是,來的媒人是宋老夫人找的,很是體己,今日幾乎將那邊全都交代了,說那家的夫人和老爺都十分好相處,那夫人性子開朗的緊,聽說能娶到秦家的姑娘,笑的嘴都合不攏,今日還讓人帶了一塊玉佩來,說是夫人給兒媳婦的信物。”
秦莞眯眼片刻,“宋老夫人能找薛青雲就是知道他家人不錯的,媒人又如此說,想來不會錯,這一點便是那薛青雲的好處,雖然眼下只是從七品,可他年紀輕輕,家中也無殷實的背景,能如此已經很是不錯了。”說着秦莞嘆氣,“我本想着,想法子讓秦湘多想想這個薛青雲的好處,可我們想到的這些,她未必會看在眼底。”
秦霜苦笑,“可不是啊,所以我才着急呢。”
秦莞脣角微抿,想了想道,“不如我們現在過去看看?”
秦霜立刻點頭,“好好好,我們一起去——”
秦莞有些無奈,可若秦湘真的過得不好,或者鬧出什麼來也非她所願,再加上秦霜如此,她就更是推拒不得,於是又披上斗篷,跟着秦霜走出了松風院。
秦湘住的院子叫楓林院,這還是秦莞第一次過來。
剛走到門口,便看到晚荷和秀梔守在外面,而其他幾個小奴婢則是不見人影,這樣大冷的天,也不知道晚荷和秀梔在外面站了多久,二人的嘴脣都凍的發紫發白了。
見秦莞和秦霜來了,二人趕忙上前行禮。
秦霜便道,“你們小姐呢——”
晚荷和秀梔對視一眼,面上皆有幾分爲難,正猶豫之間,房門卻吱呀一聲開了,秦湘的面色也不甚好,一雙眸子微紅,好似剛哭過,看到秦莞和秦霜過來,秦湘下頜一揚,不願讓自己露出示弱之色,“你們怎麼來了?”
秦霜笑道,“今日雪大,聽說你這裡的景緻最好,我們來坐坐。”
秦湘此處的景緻和秦莞秦霜二人的院子並無二致,然而秦霜這樣說了,秦湘抿了抿脣轉身走了進去,“進來吧——”
晚荷和秀梔一眼,這才忙將秦莞二人請了進去。
一進門,便看到屋子裡地上有濡溼的痕跡和幾星碎瓷渣還未收起,秦莞看到了也只當做沒看見,跟着秦霜入了暖閣,秦湘端端正正坐在靠裡的位置,秦霜和秦莞坐在了外側榻上,坐定,秦霜猶豫幾瞬,也沒能開口說話。
秦湘看了二人一眼,“想說什麼便說——”
她的語氣有一絲不耐煩,秦霜見狀也不再拖拉,直接開口道,“你是不是不喜歡薛青雲啊?”
秦湘聞言面露“果然如此”之色,然後冷笑的看着秦莞和秦霜,“你問這個做什麼?薛青雲一個從七品的翊麾副尉,難道我應該喜歡嗎?你們是來看我的笑話的嗎?”
秦霜無奈,“我們爲什麼要看你的笑話?不說別的,你若是嫁的不好,別人不說,第一個影響的就是我,你是嫡出,嫁的是從七品翊麾副尉,我可能連這樣的都嫁不了,我只希望你嫁的越來越好,我幹嘛看你的笑話。”
秦湘笑了笑,卻是不說話,秦霜便又道,“你不喜歡的話,和大伯母說了嗎?”
秦湘一聽這話,眼眶又微微一紅,卻是緊抿着脣角不說話。
她倒是想說,可她怎麼敢?!胡氏對這件親事十分滿意的樣子,且媒人都上門了,那日相看的時候她沒說,眼下就更不可能說。
秦霜似乎也明白了秦湘的不敢,便道,“看,你是不好說的,既然如此,何不試着接受這件事?”
秦湘聽着眉頭一皺就要發作,秦霜便道,“你先別說話,你先聽我說!”
秦湘即將出口的話因此被壓了住,她轉過頭不看秦霜,一副又委屈又氣惱的樣子。
秦霜便道,“從前我便和你說過,可是你卻聽不進去,眼下到了這個時候,你就好好想想吧,大伯和大伯母對咱們沒有父親母親那般的責任,京城這地方,更是遍地都是貴人,你我因爲父親的罪,已經是罪人之女了,我們的身份算得了什麼?如今也就是靠着大伯和大伯母,人家還能高看我們幾分,且,當初我們來京城的時候,母親也提點過,說我們來了不僅要自己過好自己,還要報答大伯和大伯母,大伯在官場爲官,做官的人,誰不希望自己的女兒親戚嫁得好好的,別的不說,也多了幾分人脈不是?爲什麼如此,大伯母還是爲你找了薛青山呢?”
秦霜語氣分外誠懇,有條有理說的清清楚楚。
“第一,薛青山的人是宋老夫人和大伯母一起考證過的,嫁人嫁人,嫁的那個人是最重要的不是嗎?大伯母是真心爲了你下半輩子的幸福着想,如果實在頂着侯府的名聲將你嫁的高了些,可你以爲她們不知道我們錦州的事嗎?莫說錦州的事了,大門大戶的,連雲霧山的事都能查出來,到時候別人如何看你?你是寧願在大宅裡面哭,還是在小宅裡面笑?第二,說的簡單直白些,因爲父親的事,大伯母也找不到人品又好門第又高的了,所以現在不是咱們選別人,是別人選咱們……”
“你覺得薛青山現在位置太低了,可往後有侯府,侯府會幫襯着他,到時候難道還不能高升嗎?四哥也要進巡防營了,三哥要進御林軍了,這些都是幫襯,以後大家都會越來越好,你怎麼只盯着眼前的看?你找個高門大戶的,一進門便有十個小妾等着你,往後還有數不盡的妾室算計你,你會過得好嗎?”
秦莞聽着秦霜之語,對秦霜幾乎有些刮目,這個從前跟在秦湘身後,被秦湘拿槍使的小丫頭,如今顯然比秦湘更聰明更看的透徹。
秦莞心中爲秦霜叫好,秦湘面上也微微一動,秦霜見之眼底微亮一下,道,“你覺得我說的可對?日子是人過出來的,他眼下不是大富大貴的人家,是因爲他的爹孃並無厲害之處,可只要他人好上進,往後何嘗不能自己成爲貴人?”
秦莞聞言也道,“那日裡雖然只是遠遠一看,可我覺得那薛公子很是沉穩,當時武安侯世子爲首,其他人皆是附和笑鬧,唯獨他在旁看着,看似和武安侯世子一起的,卻又抽身在外,憑這一點,我便覺得他和那幾個跟着武安侯世子的子弟很是不同。你若實在不放心,我和秦霜替你多問問大伯母,看看他是哪年入巡防營的,便是他上級如何評價他的都能問的出來,多問問,總是能讓你安心的。”
不說武安侯世子還好,這麼一說,秦湘又想起了那日所見的武安侯世子。
她脣角幾抿,腦海之中揮之不去的是武安侯世子面上飛揚的意氣,那因爲出身而與生俱來的貴氣和傲氣,是一般小戶人家如何也學不來的,薛青山要走到那一步,何其之難,這般一想,秦湘心中苦澀怨憤一起涌了上來,爲什麼,爲什麼她不是秦莞,爲什麼她不是秦朝羽,爲什麼她有一個作惡多端的父親?!
秦湘從來沒有哪一刻如此憎惡自己死去的父親……
“將自己悶在屋子裡生氣,若是擔心,還不如做點什麼,若是那薛青雲真的並非你想的那般普通,你心中豈非能好過一些?”
秦莞又勸了一句,秦霜該說的都說了,她只能想想秦湘眼下能做的是什麼,薛青雲的出身和家世是改不了的,唯一能讓秦湘產生希望的,便是薛青雲這個人了。
秦湘脣角緊抿,面上神色陰晴不定,秦霜和秦莞該說的都說了,秦湘卻久久沒有做出反應,就在秦莞和秦霜心中都沒底的時候,秦湘忽然垂眸苦笑了一下,“難爲你們了,這個時候還能爲我想這麼多,我心中的確不痛快,可我也沒有別的法子。”
秦霜和秦莞對視一眼,二人面色都是一鬆。
秦湘一直以來眼高於頂,對秦莞更是敵對嫉妒,若她好好說話,秦莞自然不會待她冷漠,如今見她終於態度好轉,秦莞倒也有些欣慰,她沒多做什麼,可秦湘沒辜負秦霜一片心意也是好的。
秦霜開心道,“我還以爲你要生氣呢,你將我們的話聽進去就好了,這兩日我和九妹妹多打探一點消息告訴你,你要相信大伯母,她和宋老夫人不會看錯人的。”
秦湘仍然低着頭,卻願意開口說話了,“你們有心了,若是問到了什麼,便來告訴我吧。”說着又語聲低沉道,“我這樣的性子,你們是知道的,一時半會兒轉不過來,反正婚事還有這麼久,我得好好想想纔是。”
秦霜簡直不能更滿意了,“好好好,太好了,你放心,我們肯定給你問,你自己也好好想想,其實有時候不執着了,反而會開心點,什麼家世富貴都是過眼雲煙,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沒了,有個真心待你的人才是好的。”
秦湘搖了搖頭,“他會真心待我嗎?”
秦霜狂點頭,秦莞淡聲道,“會的,他是武人,而你是貌美有禮的大家閨秀,等他見了你,定然會喜歡……”
秦莞不會夸人,可如果除去秦湘的脾氣性子,她的外表看着委實不差,而薛青雲武人出身,多半粗莽,一個粗糙耿直勇武豪氣,一個貌美溫柔知書達理,倒也是互補的配對。
“是是是,你生的這樣好看,他怎會不真心待你?再說了,還有侯府和我們呢,他對你不好,我們便讓三哥四哥去將她揍個半死!”
秦霜說着,連拳頭都揮了起來,秦湘輕嗤一聲,終於是笑了,然而她揉了揉眼睛,“知道了知道了,你們回去吧,我眼睛腫了,不留你們了。”
秦霜聞言不由覺得被潑了冷水,可想到秦湘這性子,她倒也覺得正常,改變不是朝夕之功,她自己也是一點一點被秦莞影響回來的,這麼想着她也不怪秦湘,帶着秦莞從楓林院走了出來。
“簡直太好了!”秦霜面上皆是喜色,“我聽大伯母的意思,這婚事順利的話,開春之後就定日子了,估計夏天就可以出嫁了,哎,我和她從小長到大,到了這會兒,還真有些說不明的感覺,挺悵然的,以後嫁爲人婦,哪裡還有今日這些姐妹之間的情誼啊?以後想起來,便是鬥嘴生氣,也是別有滋味的。”
秦莞沒有兄弟姐妹,可看秦莞這般動容,也大抵明白她的心境,於是又和秦霜說了幾句如何幫秦湘探問方纔作罷。
雪又下了一整日,等到了晚間用飯的時候,秦湘紅腫的眼睛消了下去,整個人也愛笑了,比起白日死氣沉沉的,的確好了許多,秦莞見狀和秦霜暗暗對了個眼色,二人眼底都鬆了口氣,她們並非每天都在一起用飯,今日卻是秦述和秦琰、秦鄴都回來的早,這才聚到了一起,一大桌子人和和樂樂,倒也圓滿。
飯過三巡,秦述忽然道,“莞丫頭,你今日是否見過成王?”
這麼一問,桌上人都看着秦莞,秦莞點頭,“是,在壽康宮,怎麼?”
秦述面上一股子似笑非笑之意,隱隱還有幾分快意,聞言擺擺手,“沒事,隨便一問。”
怎麼可能沒事?!
秦莞詫異,秦霜都睜大了眸子等着聽,秦述見許多雙眼睛都看着自己,方纔笑道,“這個成王,早間聽到了莞丫頭和茯苓的對話,聽她們說到了孟府的事,竟然想去皇上面前告狀,想說鄭大人和太子辦事不利,竟然這麼大的案子讓一個小丫頭知道了內情,可他卻不知道,這件事皇上和鄭大人都知道……”
秦琰一笑,“所以成王告狀未成?”
秦述頷首,“可不是……”
秦述所知是鄭白石說的,秦述想也能想到成王當時的臉色,不由覺得暢快!
秦霜和秦湘聽的怔怔的,這些什麼大人王爺太子的,都和她們無關,她們不認識,甚至聽不懂秦述說的這些……
胡氏便道,“說起來,太子殿下下午忽然讓人送了禮物來呢。”
說着很有幾分驕傲的看了一眼秦朝羽,“給羽兒的。”
秦朝羽脣角彎了彎,雖然儘量剋制着面上的神情,可面頰上的紅暈還是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秦莞看着秦朝羽這般神色,微微挑眉,難道秦朝羽不止是爲了太子妃之位?
“說起來快到上元節了,也不知道到時候皇后娘娘如何安排。”
胡氏說完,秦朝羽便道,“母親放心,皇后娘娘不會改主意的。”
胡氏和秦述對視一眼,秦朝羽便道,“到時候,我們只需赴宴就好了。”
胡氏見秦朝羽如此成竹在胸,自己也極是高興,便看着秦莞道,“好好好,莞丫頭還是第一次去宮宴呢,明兒我讓人再給你送幾套衣裙過去,免得失了禮數……”
秦莞正想說不必,秦朝羽便笑看着秦莞道,“是呀,這次宮宴,九妹妹的親事指不定也要定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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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是我很喜歡的一個角色,她會有什麼故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