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瓊帶着人離開,只留下了此番帶來的補給,算是給燕遲的見面禮表明誠意。
嶽瓊一走,嶽凝便鬆了一根弦兒,卻也有了更大的隱憂。
雖然對燕澤頗爲失望,可她卻並沒有將此事鬧得更大,若怡親王府當真被誅滅九族,也不是她現在想看到的,如今將這一切告知了嶽瓊,她只能寄希望於嶽瓊來處理這件事。
燕遲命人送信回吳州,又帶着人去五丈原周圍查探了一番,最終確定了駐紮營地。
第二日暮色時分,肖澄等人便帶着大軍到了五丈原,而楊嘉則被留在了吳州以防有變。
經過一夜的休整,大營便已完備,燕遲又派了許多探子去戎蠻營地探查,一道一道消息飛一樣的回到營地,整個大營都前所未有的緊張起來,秦莞和嶽凝也被這戰備的氣氛弄得心有不安。傷重的士兵都留在了吳州城,如今過來的,卻也有受了輕傷不願留的,於是營地剛準備好,便有了傷兵營,秦莞和嶽凝在傷兵營幫忙,如此也算爲此戰出了力。
到了第三日,嶽瓊果然到了營中,此時燕麒也跟着,雖然有些陰陽怪氣的,可他對制定戰策卻頗爲熱衷,嶽瓊見狀也不多加阻攔,燕遲卻在暗自留意,以防燕麒生出旁的心思來。
“眼下戎蠻大軍集合在五丈原東北方向五十里之地,就在這裡,這裡名叫黑風林,是一處山丘,他們駐紮在半山腰,最高處設有哨塔,這幾日,他們每日會派五萬人馬來豐州輪番攻城,有時候白日來,有時候晚上來,因爲黑風林到豐州城的距離不算遠,所以即使只有五萬人馬,我們也不好貿然出城。”
嶽瓊說完,燕遲道,“你們的兵力不過也比五萬多了一點,可若是加上朔西軍,對戰這五萬人馬倒是可以速戰速決。”
嶽瓊眼底微亮,“我正是這個意思,如今他們還不知道你們過來了,我們何妨打個突襲?!他們既然送出來五萬人馬,我們便讓這五萬大軍有來無回,如此消磨些人數,也好後面一步步蠶食。”
燕遲頷首,“既是要突襲,不若夜襲,這幾日白日攻城之時,你們仍然不出城迎戰,等到了晚上他們若要派兵,我們再來一個裡應外合,屆時,我們從西南和東南兩個方向突襲,後面受到攻擊,他們必定會調轉方向,這個時候你們再出城,必定會讓他們措手不及,戎人不善城戰,最好你們能先用弓箭營打亂他們的陣型。”
嶽瓊聞言自是叫好,又同燕遲一番商議,最終定下了戰策,再問雙方將官,皆無意義,如此,這計策便定下了,嶽瓊留在營中,同秦莞、嶽凝幾個一道用了飯食,這才反身回了豐州城。
接下來的兩日,兩邊全軍備戰,而戎蠻卻偏偏都是在白日攻城,如此又等了一日,終於等來了一個下雨天,盛夏的雨勢頭磅礴,這一日戎蠻並未出戰,白日既未出戰,夜裡戎人到底忍不住,因此,燕遲等到了時機。
大雨剛過,五丈原營地之中一片泥濘,燕遲在中軍大帳之中道,“虞七帶領三萬人馬,埋伏在豐州城外的西南側,此處乃是一道矮丘,我們的人便埋伏在矮丘之上,伺機而動。”
“古凌,你帶領三萬人馬埋伏在豐州城外的東南側,這裡是一片密林,深夜之中,埋伏在此,必定不會被發覺。”
虞七和古凌各自點頭,這一次和前次不同,二人的神色都十分的凝重。
燕遲又道,“二更出發,一個時辰便可到這兩處,到了此處,只需埋伏好便可,戎人但凡夜裡攻城,都是要等天亮之前纔會離開,而我們便要等,等他們人困馬乏,精力不濟之時,一舉拿下,屆時,我會以煙火做信號,紅色的煙火乃是按照原定計劃發兵,可若是藍色煙火升空,便是撤退之意。”
這是朔西軍的慣例,虞七和古凌都無需多言,二人應下,燕遲又同二人一起分析了頗多戰況,眼看着時辰不早,燕遲才道,“今夜是一場鏖戰,不得有任何差池,你們先去歇着養養神。”
這會兒睡覺自是睡不着了,於是虞七去整兵,古凌則回了帳中叫來跟着自己的幾個小將官商議今夜作戰事宜。
等夜幕落下來的時候,第一道探子回報,說戎人已經出兵,正朝着豐州城而去。
又等了半個時辰,等到了第第二個探子的時候,便說戎人已經到了豐州城下,正在發動猛攻。
燕遲聞言立刻下令整軍,等到了二更時分,今日要出兵的六萬大軍都已經整裝待發。
燕遲今夜並不親自作戰,他只帶了一百人馬,選擇了豐州城南的一處高地,那裡可以遠遠看到城外的戰況,而虞七和古凌,都要等他的命令纔可帶着兵馬左右出擊。
秦莞知道燕遲並不親自作戰,可心底卻還是一萬個放心不下,在帳中,一邊替燕遲整理鎧甲一邊道,“雖是不帶兵,可你的位置距離豐州城太近了些,定要注意安全。”
燕遲笑,“我只帶了百人,若是不妥,撤退也可悄無聲息,你便放心吧。”
一切整理好,秦莞不由攬住燕遲腰身,低低道,“還是那句話,一根頭髮絲兒都不能掉!”
這麼說着,燕遲便笑起來,“我自然記着。”
說着在秦莞面頰上吻了一下,又道,“等回來,再好好親你。”
秦莞一時無奈,燕遲卻已大步出了帳門,外面六萬大軍全都整裝完畢,一道軍鼓聲響起,六萬人馬靠着夜色的掩映緩緩出了營門,秦莞追出帳來,目送着大軍遠去。
嶽凝沒多時便走到秦莞身邊來,拉住秦莞的手道,“不要擔心。”
秦莞摸了摸心口,這是第二次,似乎沒有第一次那般擔心了,可還是不安的緊。
秦莞笑着道,“今夜你來陪我說說話吧。”
嶽凝自是應了,等到了更晚些時候,便和嶽凝在帳中說話。
燕遲帶着虞七和古凌離開,營中便是楚非晟和肖澄坐鎮。
秦莞雖然知道大戰要在黎明之時纔開始,卻還是忍不住的注意着議事帳那邊的動靜,今天晚上,不光她睡不着覺,便是楚非晟和肖澄二人都要在議事大帳之中等上一夜。
子時之後,秦莞禁不住嶽凝勸告,這纔去躺下,這一夜便又是昏昏醒醒,等到了寅時過半,忽然有一匹快馬入了大營,只去了議事大帳,秦莞睡得不安穩,聽見動靜便醒了過來,連忙更衣到了中軍大帳。
到了議事大帳,探子已經彙報完畢,楚非晟看到她來了,便道,“已經開始了。”
秦莞的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上!
豐州城外,燕遲所處的位置距離戎蠻的軍隊只有不到百丈,夜幕之下,戎人手上的火把星星點點的,照亮了豐州城外的曠野,燕遲看着戎蠻陣型變幻的速度越來越慢,攻城的頻率也越來越低,便知是到了時候。
於是下令道,“下令,準備出兵!”
這命令一出,白楓立刻放出了紅色的煙火。
這煙火升空,好似流星一般,而虞七和古凌身邊的幾位參軍卻都看的清清楚楚。
一時間,埋伏了一整夜的朔西軍將士,如同一支鬼軍羅剎似的從東西兩個方向殺了過來!
戎蠻的隊伍要前後輪換,而所有人都累了一夜了,因此眼下輪到了隊伍最後面的人,都默認的開始坐在地上休息起來,突然而至的朔西軍就好似幽靈一般的出現,大家還沒反應過來,戎人已經倒了一片。
血腥味四溢,幾乎一炷香之後,朔西軍殺過來的消息才傳到了隊伍最前面的將軍耳中!
一聽朔西軍來了,這將軍也是面色大變,當即下令調轉隊伍進攻的方向!
朔西軍本就是突襲,且人數和戎蠻相差無幾,等戎蠻的隊伍調轉過來之時,已經露出了敗者之象,而同時,豐州城中的嶽瓊見戎人的隊伍已經朝朔西軍迎去,也下了出兵的命令!
一時之間,豐州城多日緊閉的城門大開,五萬錦州軍從城中傾巢而出,隨之掩護的還有城樓之上的弓箭營,幾乎瞬間就放倒了隊伍最後的大一片人,等錦州軍的騎兵殺過去的時候,戎蠻幾乎沒有還手之力!
戎蠻只出動了五萬多人馬,而錦州軍加上朔西軍,卻足足有十一萬!
措手不及的突襲,加上兩倍的人數,接下來的場面,幾乎就是屠殺!
朔西軍對戎蠻恨之入骨,錦州軍也被戎蠻圍困了半月,早就一肚子的氣,因此今日知道戰機來了,雙方都沒有留手,不僅如此,大家想到滄州城的陷落,想到就是這些人屠了滄州城,便也越發悍狠起來!
當戎蠻被十一萬大軍前後左右包抄圍殺的時候,燕遲在山嶺之上鬆了微皺的眉頭。
“戰局定了,傳令給古凌,讓他們速戰速決,切不可戀戰,讓探子密切注意戎蠻主營方向的動靜。”
白楓一一傳令,燕遲又在山嶺之上等了片刻,直等到戎蠻被斬殺到了許多人開始投降,這纔開始調轉馬頭朝五丈原而去。他只帶了百餘人,一路疾馳走的極快,不到一個時辰就回了大營,而此時,天邊纔剛剛露出了一抹魚肚白。
秦莞一直等在議事大帳之中,一聽外面的侍衛回報說燕遲迴來了,連忙迎了出來。
燕遲御馬入營,見秦莞果然沒睡不由心疼,翻身下馬道,“此戰大勝,你們且安心吧,至多兩個時辰他們便會回來,你們安排好傷兵營一應事宜,準備接應。”
楚非晟和肖澄一一應下,燕遲便朝中軍帳而去,秦莞忙跟了上去。
一進大帳,燕遲便回身抱了抱秦莞,“你且看,我身上一絲血腥味兒都沒有。”
秦莞長長的鬆了口氣,“只有看到你毫髮無損的回來我纔會安心。”
說着便幫燕遲除了甲冑,本想讓燕遲歇下,燕遲卻道,“稍後大軍歸營,我先不睡,倒是你,且歇着吧,這次他們回來,傷兵便要從前的數倍,你少不得要費心。”
秦莞見狀便不多言,只吩咐給燕遲準備了些飯食權當早膳,而後才合衣去睡下。
睡也不過睡了一個多時辰秦莞便又醒了,大軍回營的動靜不小,她一聽,連忙起身。
雖然又是一場大勝,可這一次面對的是五萬戎蠻,朔西軍自己受傷的人則更多了,秦莞換了件男子長衫,立刻挽起袖子進了傷兵營幫忙,受傷輕的,自然有別的大夫,傷重將死的,秦莞才親自去看!
有的士兵跌落馬背,手腳都被馬蹄踩爛了,旁人看來必死,秦莞卻幫其斷肢保命,有的士兵被一劍穿胸,看起來也是必死,卻是秦莞將那心口上的箭取了出來,她這一整日沒有半刻停下的,這傷兵營之中,至少有百人性命垂危,這些人,至少有一半還能救的回來,她幫的連用膳的時間也無,整個大營的將官們看在眼底,自然心有敬服。
嶽凝也一直跟着秦莞,見秦莞救回來這般多人,心底也是敬佩不已,便也一整日跟着秦莞打下手,也累的不輕。
直等到天黑時分,秦莞實在是連刀都拿不穩了,這才被燕遲強行帶回了中軍帳中。
早間換上的白色長衫此刻早已是一片烏黑的血漬,身前更是變成了一張硬殼,可想而知她救了多少人。
燕遲看她拿筷子的手都在抖,不由讓她規規矩矩坐好,親自給她餵飯,“吃了飯便早早歇下,我本以爲午時你是用了膳的,誰知道你竟然一整日都沒吃飯,若是你倒下了,誰來救你?”
秦莞面色慘白,苦笑,“我一點都不餓,也沒工夫想是不是該吃飯了,還有兩個中箭的士兵我還沒來得及治,其他大夫都不敢上手,若是在腿腳手臂這些地方倒也罷了,可他們中箭之處都在胸腹之地,十分危險。”
燕遲眉頭緊皺,想不讓秦莞再去了,可想到受傷的都是他活生生的兵,到底沒說出來,只一言不發喂秦莞吃了不少,只等秦莞喊撐了方纔停下,秦莞經過這片刻,也緩過來不少,喝了兩口茶便又往傷兵營去。
燕遲不放心,只一路跟着,親眼看着秦莞給人治傷拔箭。
今日雖是大勝,可清理戰場,重新整軍,還要和豐州城聯絡,更要注意戎蠻的動靜,燕遲也是忙了一日,得知秦莞在傷兵營最開始並未十分掛心,因這些日子秦莞一直如此,可沒想到到了下午一問,秦莞竟然連飯食都忘記用了,他這才着急起來,此刻秦莞在帳中診治,燕遲便站在外面,其他將官看在眼底,便越發感嘆睿王妃的好來。
一時間,整個朔西軍大營皆是秦莞懸壺濟世妙手仁心之佳話……
這一夜,秦莞一直忙到了後半夜才完全停手,此時,要緊的士兵們都得了救治,而她也累的腳步虛浮雙眼發黑,燕遲本是扶着她往回走,見她實在難受,不由將她抱了起來,回了帳中,叫白櫻準備了熱水,又讓她在軍中唯一的木桶之中泡了泡熱水,這纔將身上的疲累去了幾分,饒是如此,等躺下的時候已有些神魂不知,連句整話都沒和燕遲說便睡了過去。
燕遲見狀自是心疼不已,想了想,只派了人去一趟吳州城,想求更多的大夫來。
第二日,秦莞睡到了天色大亮方纔悠悠轉醒,一想到傷兵營的事便想起身,可還沒起來,便覺自己身上沒有一處不疼的,當下有些失笑,饒是如此,秦莞還是繼續往傷兵營去,只是不敢再整日站着一時也不敢分神了,燕遲知道她來了傷兵營,沒多時便也跟了過來,秦莞一番告饒,看了一圈纔跟他回了主帳歇着。
這日晚間,嶽瓊帶着錦州軍將官又到了營中。
此番,自然是爲了慶賀大勝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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