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枍哥兒蓁姐兒說到底是姓沈,蓁姐兒也小,出殯頭天去一趟,也算全了禮數,枍哥兒逢七去上上香磕磕頭就行。”
趙氏頓了頓又說:“至於你,怎麼說你頭上還掛着沈家婦的名號,總是要爲孩子爲沈家想想,靈堂就別往上湊了,其他事能幫就多幫襯些,孝心盡到。”
陸風禾點頭,不光爲沈家爲孩子計,
“那爹和哥哥那裡?”
趙氏嘆了口氣,“你叔祖母向來妥帖,她什麼都計算進去了,給他們去信便可,喪儀家中自會準備。”
陸風禾嘆氣,是呀,叔祖母什麼都算好了。
本朝雖然重孝順,但丁憂一事也只是斬衰、齊衰纔有的,至於後面的,並未做出要求。
像陸三爺、陸四郎這樣的堂侄從孫,有孝心的奔喪服孝也就夠了,若是遇上關係一般的,不服孝也不是沒有。
陸風禾同趙氏說了叔祖母驟逝的隱情,趙氏大爲震驚,憑心而論,這事到了她頭上,她能豁得出去行這樣的事嗎?
這個辦法雖然笨,但,也不失爲好法子,忤逆長輩也是不孝,不守孝服喪也是不孝,但不孝同不孝也是不一樣的。
一個最多被人議論兩句,一個確實要被戳脊梁骨的。
母女兩相顧無言,老太太真真是,死,都是爲了兒孫。
“這些事就不必同你父兄說了,我們全了禮數,盡心盡力把老太太的後事做好。”
陸風禾吃了兩盞茶,趙氏又催着陸風禾去歇會。
“下晌又得過去,什麼時候能回來也不好說,說不定今晚就要跪靈了,快去歇會吧。”
“娘也歇會,蓁姐兒有乳孃呢。”
趙氏擺手,“知道了知道了,你也同枍哥兒說清楚,西府出了這樣的事,多少會顧不上府裡的事。”
陸風禾應下,便回了拙樸院,倒不是不能在趙氏那裡歇,主要是事出突然,她還有事要處理。
第一件就是趕緊給京都去信,別讓郡王爺去碼頭空等孫兒孫女。
這段時間院子裡的事也得安排好,帶孩子,陸風禾還是比較放心翠芝,翠芝這段時間就守在院子裡,照看蓁姐兒和枍哥兒。
還得讓人給貨行和金寶去信,貨行已經走了兩船貨了,孫貴掌櫃去了江寧鋪子上,王亮卻帶着人往荊湖兩路去了,看能不能收到糧食。
都說江南是魚米之鄉,可要說稻米,還得看荊湖兩路,大雍糧稅一半來自荊湖兩路。
若,荊湖是荒年,那下一年就是其他地方處處豐收,也會青黃不接。反之,荊湖若是豐收,那下年就是有點什麼天災,也不至於做捉襟見肘。
今年未曾聽說荊湖兩路有大的災禍,當是豐年,王亮便準備帶人去碰碰運氣。
轉眼便到了三七,三七是個大七,也是孫氏停靈在家過的最後一個大七,西府請了僧道徹夜爲其誦經禮懺,兒孫子侄需要跪靈。
陸風禾帶着枍哥兒去給孫氏上了香,自己跪了一炷香的時間便退出了靈堂。
小孩子懵懂不知事,也沒人會拘着蒙童,枍哥兒跟在陸風禾身邊沒一會就跟着表哥們往前院去了,陸風禾讓石頭跟好了枍哥兒也就沒有多管。
自己則去了旁邊的院子同其他歇腳的族親女眷略坐上一會,當然這個坐就不是單單吃茶歇腳閒聊了。
辦一場白事,紙錢元寶沒有嫌少的,雖然鋪子裡也有現成的,但爲了表孝心,女眷們若是無事做時,總是會拿起一疊紙,或一張一張將壓制在一起的紙錢分開,或折金銀元寶。
陸風禾是個不大會摺紙的人,只能拿過一疊白紙壓制的圓形方孔紙錢來搓揉,使其張張分開。
不管瘞埋在土、懸掛在木、拋擲在水、焚燒在火,還是升空在天時不至於一摞一摞的。
有族親說起,“說起來,我過來好些天都沒見到七從嬸。”
都是一個姓,親近一些的叫堂,有些實在太遠,選得分不清到底是曾祖父是親兄弟還是曾曾祖父是兄弟的,都會稱一路從。
有人小聲嗤笑,“老太太就是被她氣死的,她有什麼臉……”
又有一道老成一些的聲音打算她們,“慎言。”
這時一位族親媳婦也抻着衣裳走了進來,膝蓋位置有些凸起,顯然是剛跪了靈起來。
陸風禾也沒擡頭,她是在同族親往來不多,屋裡的人她掃了一圈,就對一兩個有印象,還不分得清到底是同輩還是差了輩兒。
進來的那位媳婦子徑直坐到了陸風禾身邊,還客氣地喊了一聲,“十姑姑。”
陸風禾擡頭,來人年紀看起來甚至還比她略大一些,她沒甚印象,但人家都招呼了,陸風禾就是不認識也得搭個話。
“快吃杯茶歇歇。”
那媳婦子是個精明的,一看就知道陸風禾並不認識自己,“十姑姑,我是大族老家的曾孫媳,你可能不大記得我了,我嫁過來不到一年你就去了京城。”
大族老陸風禾是知道的,目前陸氏最年長的族老,百歲老人,耳聰目明卻從不多事,也就族中祭祀時會露露面。
那媳婦子還在說:“我確是知道你的,我孃家是蘇州朱氏,你小時候我就在蘇州見過你。”
“原來還有這種緣分。”陸風禾說。
“你叫我娟娘便是了。”
陸風禾點頭應下。
這媳婦子雖不甘心,看出陸風禾並沒有閒聊的興致,便也停了話頭,吃了兩盞茶,一塊點心,拿了一疊紙在折元寶。
陸風禾把手裡的紙拆開了,正準備放回去,便有人來找。
“十姑娘,京都郡王府來人了,在前院。”
陸風禾心下一驚,難道送去京都的信沒送到?怎麼派人來了,還找到了西府來。
陸風禾帶着青菱匆匆趕到,來人是郡王爺跟前的長隨,陸風禾見過,卻沒打過交道,連叫什麼名兒陸風禾都不清楚。
“請夫人安,突聞噩耗,郡王爺派小人前來弔唁。”
陸風禾心下稍安,讓人去給陸二爺遞話,問他現在何處。
都說紅事不請不到,白事不請自來。
孫氏沒有誥命,又是陸風禾的叔祖母,郡王爺派人來已經是十分給陸風禾臉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