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黃文珊去了京都,手裡有了趙明新的私產,又想着自己不能在父母身邊盡孝,每年都會送百餘兩銀子給黃家花用。
百來兩銀子對趙明新來說沒什麼,對黃文珊對黃家來說可不少了。
黃文珊甚至怕趙明新發現,還要想方設法在賬本上動手腳。
她那邊做賬的本事還是嫁到趙家之後趙大太太教的,如何瞞得過不會寫字先會打算盤的趙家人。
趙明新明裡暗裡提過兩次,逢年過節若是沒什麼好買的便直接送銀子回孃家。
可黃文珊以己度人,覺得趙明新是在說反話,不讓她給黃家銀子,嘴上拒絕這不用不用,他們在毗陵花用不了多少,手上扒拉算盤的聲音卻更響了。
黃家人穿得還算體面,除了兩個孩子髒了一些。
也是,趙家就是做絲綢布匹買賣的,年節最少不了的就是布匹了,黃家也不會缺了布匹,在穿衣上自然也就大方了些。
況且知道要來三白樓,黃大娘和黃大娘子還特意換過衣服。
直到上菜,黃文珊再次被黃家兩個孩子驚到。
三白樓,自然少不了三白,這個時節的銀魚還算不得肥美,故而每桌上了兩條清蒸銀魚。
黃大哥兒絲毫不顧這桌上還有其他人,魚也不是一人一條的。
直接往自己碗裡夾了一條,又把剩下的一條夾到了弟弟碗裡,還催促弟弟快吃,一會還有更多好吃的。
等上了白蝦餅,白蝦餅是白蝦去頭去腳,和上少量的雞蛋和麪粉一整個煎出來的,鮮香酥脆。
黃大哥兒又一快子夾走了大半盤。
黃大娘還特別欣慰地說:“大哥兒真棒,真能吃。”
趙大娘子被黃家人的操作驚呆了,只能盛了一碗蓴菜白魚羹慢慢地喝。
黃二哥兒吃了會魚,又嚐了一口蝦餅,對黃大娘子說:“娘,這蝦餅好吃,我想帶回去晚上慢慢吃。”
黃大娘子把盤子裡剩下的一半全部扒拉到了自己碗裡,也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張油紙,把蝦餅包好。
“行,祖母給我們二哥兒包好,回去慢慢吃。”
別說趙家大娘子了,就是同黃家人打過交道的兩位陸家娘子也驚呆了,快子都還沒拿起來,就空了兩個盤子了。
秦玲兒推開了眼前還沒動過的碗快。
“表嫂,我們去找禾娘她們說話去吧。”說着就拉着趙大娘子站了起來,順勢還拉起了另一邊的陸四娘子。
兩位娘子被秦玲兒一拉,也不知道是她們自己也坐不住了,還是秦玲兒拉得太突然,總之一手一個也把人都拉了起來。
趙家定了八桌,陸家有三位郎君不在,男卷便只坐了三桌,陸家孩子是真多,十六七個孩子大大小小坐了兩桌,女卷三桌也剛剛好。
可這要給黃家人騰出來一下,其他兩桌就顯得有些擁擠了。
於是秦玲兒吧主意打到了孩子們身上,愣是把自家孩子支使去了另一桌,騰出了三個座位來給他們。
其他幾位娘子見狀紛紛把自己家孩子叫到了自己跟前,或是自己去了孩子那兩桌,這一換,倒有些母親還着孩子一起吃的意思,也不至於讓趙大娘子尷尬。
陸風禾就同陸五郎家哥兒換了座位,坐到了趙大娘子旁邊。
“表嫂莫怪,孩子多就是一窩蜂,要坐在一起也是一時,一個要找娘就又一窩蜂地要找娘。”
趙大娘子拍了拍陸風禾的手。
“你啊,嫂子又不是外人,用不着解釋這樣多。”
秦玲兒拉着陸風禾哇哇大叫,“知道黃家人不要臉,可從沒見過這樣沒臉沒皮地人。”
“前腳上的菜,後腳碟子就空了,不光小孩跟着吃,大人也一快子去了半碟。”
陸風禾知道秦玲兒愛吃香煎小銀魚,香煎的銀魚就比清蒸的小很多,都是一人吃一條的,若是大一些的,廚子會順着嵴背一分爲二。
陸風禾給秦玲兒夾了一條,她愛的小銀魚,還是小的,煎得焦焦的那種。
“那我少吃點,我們玲姐兒多吃些。”
秦玲兒推了陸風禾一把,“我說的是這個意思嗎?”
陸風禾重新給趙大娘子盛了蓴菜白魚羹。
”要我說啊,這白魚羹做得最好的還是外祖家,蘇州府八仙樓也不如家裡坐得好。”
“還說呢,我記得我剛剛嫁成親的時候,那時候姑姑還帶着妹妹在蘇州。桌上頓頓有蓴菜白魚羹,我十分不解,趙家頓頓吃白魚便也罷了,怎麼還頓頓都是做蓴菜羹。”
陸風禾捂嘴笑,這蓴菜白魚羹啊本來是她喜歡的,可在陸家她不能頓頓吃白魚,其實,她更喜歡的是蓴菜,尤其煮湯,那種膠黏滑嫩的口感讓她百吃不厭,她總覺得毗陵的蓴菜沒有蘇州的好吃,哪怕都是太湖撈出來的。
只要是在六七八九這幾個月,蓴菜正鮮嫩的這幾個月,只要她去外祖家,趙家的桌子上就頓頓有蓴菜,幾乎都是做蓴菜白魚羹。
“後來我實在吃不下去了,我忍不住問你們表哥,是不是廚子就只會做這一道羹湯,實在不行我陪嫁裡也有廚子,那時候你大表哥才說是禾娘喜歡,打小就頓頓吃都不膩。”
秦玲兒哈哈大笑,“禾娘就是這樣的,喜歡什麼頓頓吃都行,還特別喜歡各種湯湯水水的,我記得有一年冬天,她突然愛上了羊湯,還非要鯽魚一起熬,一整條的魚和一整塊地肉,熬到魚肉都化了,羊肉也都一絲一絲的才行。”
“大表嫂你是不知道,那一整個冬天我都不願意找禾娘玩,陸府我更是不願意來,我覺得禾娘院子裡的空氣裡都有羊羶味。”
趙大娘子被逗得哈哈大笑。
陸四娘子也想起這事來。
“玲姐兒還能不來,你是不知道,我那個冬天一直在上火躁得很,天天喝清火的茶湯都沒用,後來請了楊大夫來看,他才說我羊湯喝多了,我本身就體熱,後來我又一個月的蓮子湯。”
陸風禾捂嘴笑,“爲難嫂子陪着我喝了一個冬天羊湯了。”
陸四娘子笑,“不過冬天喝羊湯是不錯,你哥哥那個冬天就沒風寒過,往常不是着涼就是脾胃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