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麼可能?汪雪臣不語的回視,趙太后嘴角勾出一抹苦笑道“你說吧,何大丞相又打算如何使喚我了?”汪雪臣拱手再施禮道“主持大局,推舉新帝,扶弱制強,幼主登基,太皇太后垂簾攝政。”趙太后聽了這話,忍不住冷哼了一聲道“真是難爲何大丞相了,爲我老婦想的可真周到。什麼太皇太后垂簾攝政,最後還是滿朝文武都聽他一人之言,要我到朝上去看他耀武揚威嗎?”
“娘娘何必明知故問,胳膊擰不過大腿,娘娘當留意言行以保全自己爲首要。”汪雪臣看着她,眼中流出一抹憂慮。趙太后一聽,當即臉色一邊,怒道“好你個汪雪臣,我堂堂皇太后還用你來教訓嗎?哼……其實我真是不明白,你明明是大元的臣子,爲什麼你會倒向何進而不扶住少帝呢?你說當時轉而倒支持少帝,少帝怎麼會就那麼……”悽慘的死去了呢??
少帝被李世傑殺死,頭顱被進獻入京給何進,何進馬上就調任李世傑入京,並委以重任,這些趙太后都是知道的,她當時都快氣瘋了,心也快疼瘋了。那時候汪雪臣沒有進宮來,這是自少帝死後倆人的第一次見面,她……總究是沒有忍住,把早就盤旋在心中的話,把她的不理解和她的質問,當着汪雪臣的面問了出來。
汪雪臣擡頭看了看她,然後垂下頭道“娘娘不知道爲什麼嗎?這是真心話嗎?少帝自幼聰慧,生母早去,一直都養育在娘娘身邊,若非娘娘一直將他養育得驕縱任性,不懂進退,他何德何能被選中登基爲帝,又怎會任用小人一再的失去肱骨重臣,最後竟連身爲宗室的李世傑都要殺死他??
他是如何變成這樣的?其實有三個人應該最清楚這其中的底細,第一就是養大了他的你,第二就是一手推起了他又放縱他的何相,還有一個就是已經死去的,爲了家族未來能夠謀朝篡位一心的唆使少帝不斷犯錯和打壓真正的國之重臣的符塬。
其實少帝李翊不過是孩子,若非你們三人一手打造,他的人生有怎麼會在短短的二十餘歲上就畫上了中止符?你們……都有私心,你們……其實都是罪人啊,娘娘!!!”
“放肆——!!~”趙太后又是生氣,又是激動,整個身體都在微微的顫抖,“說的你好像多正義,多無辜的樣子,一直打壓把金殿面君的機會讓給你的師弟顧昭的人不是你嗎?一心嫉賢妒能,發話誰人膽敢徵辟任用顧昭就是跟你過不去的小人不也是你嗎?設計了一個有一個精彩好計,幫助何進權傾朝野的人不還是你嗎??你,就是一個惡貫滿盈的儈子手!!你就也好意思在這裡大放厥詞的說什麼是我一手造成了少帝的悲劇??這話,虧你說得出口??”
“娘娘若是不虧你,又何必如此激動呢?娘娘……你是不是曾經做過了什麼,你心裡清楚的很,對嗎?”汪雪臣突然露出了一個無奈的表情,雙手一攤道“其實我從來就沒有說過我自己是個好人,我壓制我師弟顧昭,那是因爲我深深的忌憚他,我知道他比我厲害,若是放任他出仕做大,那就是我自己的死期來臨。我早年就有幾次下手殺他的機會,可惜當時我的師傅蔡戎聲威猶在,像個保護傘一樣的互助了他,後來我師傅雖然老邁欲死,可怕的是我師弟顧昭在那天老皇帝遠地方竟然羽翼已豐,如今我再想殺他,卻是所難上加難了。
娘娘,其實你若是真的忌憚雪臣爲大丞相出謀劃策,不如將顧昭招來身邊,豈不是個更勝雪臣的人選??”
趙太后嗤笑一聲,怒極而笑道“你讓我把他叫來??哈——,他在虞州你奈何他不得,我若徵辟他來上京,你說他能活着進得了上京城嗎??你想利用我的手誅殺顧昭??你以爲本宮就那麼蠢笨,就連你這點小計謀都看不清楚?”
“娘娘,何必動那麼大的氣呢,對身體不好。”汪雪臣自打入宮之後,其實一起都保持着徐緩的語調,臉上的表情也幾乎沒有變動過,微微的銜着淺笑,好似一派高人。“你與我……我們,其實都算不得好人,我們都是有私心的罪人。無論怎麼樣的編造理由牽強附會都改變不了歷史的評述!!
所以娘娘,您還是不要現在就想那麼多了,您還是想想您如何在何相手下安生立命的好,聽從何相的安排吧,娘娘……”老汪最後的話,帶着告誡,趙太后聽得出來,她也知道自己根本就是人家案板上的魚肉,生死都沒有反抗的餘地,至少現在就是如此……於是她嘆了一口氣道“好吧,我配合你。”
不幾日,趙太后就拿着她的太后金印找到了宗正令,要求他召集宗室和皇室的人,馬上開始選舉新帝。那麼最後誰當新皇帝呢??剛剛還保持着集體沉默沒幾日的皇族和宗室們一下子就亂套了,推舉誰??選誰??由於有權勢的那些重要人物都被何進誅殺殆盡,其它的人等都不足以服衆,於是乎滿京城都是皇族和宗室們裹加着許多聯姻的世族貴族組成了一個個小勢力,誰都鬥,誰又都鬥不過誰,亂了,這下可徹底的亂套了。
何進看了,也不管,在自己的府內摟着蕭紅袖日日笙歌,那笑聲時常都能傳揚出府牆之外。
爲了爭位,爲了皇帝的寶座,各個勢力互相拆臺死鬥,幾個月間,整個上京就連空氣中都夾雜着淡淡的血腥氣!!~
若說何進專門砍死那些累世公卿的大政敵,大勢力頭子的話,那麼這場皇位爭奪戰,卻是實實在在的動搖了大元皇族的根基,它讓大元皇族和宗室的總體數量銳減了一半以上。數月之間,由強轉弱,令多少有識之士扼腕嘆息啊!!~
只是爲了爭奪皇位,有些人明明早已經被勸說講明瞭形式,他們還是義無返顧的舉起了屠刀!!
最終一直保持實力隱忍不發的成陽王一派在最後的拼殺中強勢殺出,一舉壓服了其它各派殘餘,得到了趙太后的認可,由自幼被稱爲成陽神之子的小王孫李強登基爲新帝,改國號爲開元。定次年爲開元元年。
李強登基爲帝,出乎意料的得到了何進的配合,他甚至從小皇帝被推選出那日之後,就開始在表示自己權力支持新帝,而且成陽王整個了所有的皇族和宗室自稱一派,很是強大,在朝中也有了自己的聲音。何進甚至還在新帝登基之後,就交換了手中一部分的白虎衛的指揮權,如今的幼帝李強不過八歲,還是孩子,他的爺爺成陽王,父親成陽王世子都十分疑惑何進的行爲,不懂他明明是尾大不掉,都要架空皇帝的權臣賊子,爲何新帝一登基就又是權力支持新帝的各項政令和人事任免,又是交出白虎衛的一部分指揮權的?
不僅他們疑惑,朝中的其它大臣們也紛紛疑惑不解,議論紛紛,這何大丞相,這次又是唱的哪出啊?
世人的疑惑不解,議論紛紛並沒有改變何進的做法,他似乎打定主意了要好好的支持新帝,甚至還爲新帝壓服朝中其它的不服老臣。哎呀,這何進何大丞相啥時候變成光輝閃耀的正義忠臣了???
別說朝中大臣們了,就說上京的百姓們都不相信,大家紛紛猜測這何丞相想必是吃錯藥了?要不就是另有更大的驚天大陰謀??後者的支持率似乎更好一些,更容易讓人接受一些。
就在這個上京氣氛十分的詭異的時候,王淑之卻在自己的家中把一口茶水都噴了出來,她一臉驚異的看着站立在身前的顧雲“你,你說什麼?你說有人送來了謝炫寫給我求救的血書,而且還因爲門口家丁們的阻攔導致那人沒有將血書送入府內,而是直接跪在府門口,把那封血書鋪展在地,扔一羣百姓圍觀?”
顧雲站在淑之面前,滿腦袋都是冷汗,用力的點點頭。
淑之把眼睛睜圓,納罕無比又覺得這事兒詭異出奇的問道“謝炫他爲什麼寫血書給我啊??我跟他關係很熟嗎??”顧雲聽了這話,頓時臉皮子不由自主的抽了抽,撲哧,一得了家中出事兒了的信兒就翻牆頭回家的聶政忍不住笑聲,從窗戶外翻了進來。這回輪到淑之抽了,貌似這窗戶是建築在房子的二層吧??哥嗯,你怎麼跟個偷兒似的專好翻牆頭?
“想必是謝家走投無路了,所以謝炫纔出此下策?”顧雲也覺得今天發生這事兒實在是太荒誕了,看着自家小姐挺着大肚子靠在榻子上發懶,發呆,再看看自家老爺就跟那小丫鬟似的殷勤伺候在小姐身邊,顧雲同志頓時覺得自己是個多餘的。但是那人現在還跪在門外呢,一直放在哪兒,百姓可是越圍越多,這時候若是處理不好傳出閒話去,那可真是好說不好聽了。
聽到顧雲的猜測,淑之更加納罕的問道“可是謝家怎麼走投無路的?他們最多也就是因爲謝炫的妻子做過陳夫人的乾女兒,後來這個乾女兒跟着陳夫人出去一次之後就失去了蹤跡。不過是一個人而已,太守大人也不是那麼無情的人,那不是有很多的世家都託人走人情被放出來了嗎?”
“小姐,你說都對啊,但是那託人走人情,那不是得花費銀錢嗎?謝家雖然是上陵大族,但是現在卻無人願意爲了他們花費銀錢走託人情!!所以一族人就一直被關押在大牢之中,聽說馬上就要定罪了,若是訂個斬決,那不就全完了??我估計,指定是謝家還有些人爲他們傳遞了消息進去,說是聽到什麼不好的風聲,所以謝炫他才寫了那封血書給您。”顧雲邊猜測,邊聯想的說道。
淑之原本眼睛都閉上了,卻被兒子一腳丫子踢醒,於是齜牙咧嘴的道“哥哥,你說這謝家和這謝炫是真的給我寫了血書求救,還是別人利用想要別有圖謀??”聶政一邊幫着妻子安撫她肚子裡越來越不安分的小包子,一邊眉頭皺起,思索着說道“都有可能,我現在去把血書接了,然後派人探查一下,究竟是怎麼回事。讓那個人一直跪在門外不妥,還是讓他到府內等消息吧。”
淑之聽了很是無奈的道“哥哥,謝家好歹是一地大族,怎麼混的人緣這麼差,最後就連個奔走請託人情的人都不見?”聶政看了看她,欲言又止,最後才吞吞吐吐的說道“大概是因爲我的關係。之前你跟謝炫的事情鬧得滿城風雨,後來你嫁給了我,我如今又任着虞州都尉,淑之,你想現在州牧還沒有到任,整個虞州我官最大,大家大概是顧忌到我的態度,所以纔會在這個時候落井下石啊。”
淑之一聽直接沒好氣的翻白眼道:“什麼叫做世態炎涼,什麼叫做落井下石,這下我可真見識了,你不過擔任了一州的小官,那些人就如此的畏懼你,等你若在朝中任官,那麼我們家上下還不雞犬升天了?”呵呵……聶政直接被妻子的言論給逗笑了。其實自打他任職以來,所有人對他在態度上都有變化,唯二不變也就是孃親和淑之了。“說來說去,還不是生存不易。好了,這事兒我去辦吧,你就別管了。”
能不管最好,王大小姐直接閉上眼睛睡覺,聶政給她蓋上被子,再叮囑容琪好好守着,這才輕手輕腳的離開了他們夫妻的寢居。
招了那代來血書的小子來,然後又讓人出去仔細的調查了一番,聶政發現這謝家自打一族人都被投入了大牢,家產被查抄的被查抄,被下人們席捲的席捲,幾乎什麼也沒有剩下,再加上當年謝炫和淑之的事情,這才導致了其它被牽連進來的大族好歹都被人先後撈了出去,就他們家一直苦苦的熬着,出不去啊。
淑之娃都快給他生了,聶政也沒有了再去嫉恨謝家和謝炫的心思,所以他跑到太守那裡給謝家求了情,放出他們一族的人。家產雖然沒有了,但是好歹人都全須全腿的被放了出來,謝家人都十分感激聶政的仗義仁厚,說是要舉族遷徙回到主宗去,就連謝家人臨走之前,聶政還讓人送去了盤纏。當然也得到了謝炫想再見他一面的消息。
其實,說來若非是謝炫當年鬧的那麼一出,聶政還真娶不到王淑之,謝炫相當於拱手把王淑之讓給了聶政,聶政到是很好奇,謝炫爲什麼還想要再見他一面呢??
一身白布衣,滿臉都是疲憊憔悴的謝炫,迎風而立,專程站在小山坡上等待聶政的來到,當他看到一身錦衣便服,神采奕奕的聶政,再回頭掃視了一下自己,無奈和自苦的一笑,拱手與對方見禮。聶政帶着好奇的口吻道“聽說你想要在臨走之前見我一面,不知何故?”
“我若說想見淑之,你應該還是不會答應的,我……經歷了這些,真是懂了很多東西,以前的我太傻,太天真了。我不想給家族再惹禍,但也不甘心就這樣離去,所以我提出再見你一面,其實是我有些話想對你說。經歷了這麼多,我才發現,我真的錯了,我真正喜歡的人還是淑之!!~”
聶政聽了這話,馬上臉色一沉,眼中發陰的看着他,帶着質問和威壓的道:“你說什麼,你敢覬覦我的妻子?”
“聶都尉,你先莫氣,我這樣說是有緣故的,其實現在知道了又如何,我們依然錯過,她是你的妻,我只是路人。”看着謝炫帶着失落和黯然的神色,聽着他那頹風的語氣,聶政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原本不打算告訴你的,其實我早在你喜歡她之前,就喜歡她。我暗中喜歡她很久了,我知道在世人眼中你們是青梅竹馬長大的一對金童玉女,我配不上她。
可是你太幼稚了,縱然你不喜歡你父母總是安排你的生活,你也不該把你的壓力和痛苦轉嫁到淑之身上。那個時候我眼睜睜的看着你折磨她,若非那個時候她的心裡全是你,她的幸福也寄託在你的身上,我早就把你砍成十段八段的了。
可惜,這世上,陰差陽錯的事情太多,我不清楚你怎麼會喜歡上另外一個女子的,其實在我看來,那個時候的你應該也是喜歡淑之的。
我體會不到你當時是以何等的心情做出的選擇,我只知道你帶着那個衛妙人私奔了,讓淑之背上了幾乎所有的恥辱和傷痛。所以我忍不下去了,就在岳父找我談過之後,我就下定娶她的決心。”他一邊說着,謝炫一邊認真的聽着,一邊聽着,一邊默默的流淚,在他眼中那種痛失所愛的沉痛幾乎形成實質,讓看過他那種眼神的聶政也感覺到好像有什麼東西,沉顛顛的壓在了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