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漢柏的眼睛內都快跳出火來了,他真的沒有想到王略竟然會這般的羞辱他。
在他心中那個庶字根本就是生命中最大的痛,從小因爲自己是庶子,他就從少被家族之中的那些嫡子們欺負,尤其還是他大哥說話從來不加掩飾的看不起他,家中之中甚至那些有些身份和體面的家僕也看不起他,他艱難的長大十幾歲,幾乎沒有見過父親王裕幾面,好容易成年了,父親隨便給他指了樁婚事就把他給打發到偏遠的莊子上去了,他二十二歲的時候還一事無成,卑微憋屈的苟活在家族的莊子裡。
就在這個時候他遇到了一個大恩人,這位大恩人看到了他的不屈,看到了他的不甘,也看到了他的天賦,就開始暗中的培養他,待他有所學成的時候就給他機會讓他實踐和融會貫通之前的所學,漸漸的他從最小的,最卑微的職位,爬到了如今的地位,如今的他不僅在大恩人的幫助下重新在家族中取得了立足權,甚至在家族之外也小有產業,混的風生水起。
幾年前更是在那位大恩人的幫助和引薦下,讓他認識了大人,從此之後他就一心在大人的手下效命,可是自打他得到在魏國籠絡大人指定的三個家族的人物後,厄運就開始降臨,倆年多下來,好容易讓他說動了蒙氏、蘇氏,但是原本只是王氏家族的南華分支的這一系王氏族人,卻是遲遲說不下來,這個王略簡直油滑到了極點,讓他幾次都氣得拂袖而去。
如今他又是這般羞辱他,當着他的面,說什麼庶舅舅,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王漢柏臉色青的發黑,怒氣衝衝的道“王略…別以爲離開了你和你的家族,我們就辦不成事兒,實話告訴你,有你家沒你家其實都一樣,我這邊跟你談,那是本着同族血脈的關係拉吧你們…沒想到你們如此的不識擡舉,哼,我……”後半句想放狠的話,都已經要吐出口了卻又被他硬生生的嚥了下去。上面沒有說下達讓他跟南華王氏決裂的命令,他………
王漢柏最後在氣哼哼的大哼了一聲,甩袖子走了。
眼看着王漢柏氣哼哼的走了出去,王略一點挽留的意識都沒有。知道人徹底的走出了院子,就在他身後的仕女屏風後頭轉出一人道“大族長,您又把這王漢柏氣走了…這樣妥當嗎?畢竟他還是王皇后的親舅舅,雖然是庶出,但是王皇后的母親王嫺雅王夫人也是庶女。”這人顯然對王淑之家的事情還是有些瞭解的,就連他母親的出身都瞭如指掌。
王略聽了這話,啞然失笑道“你呀…歷練了這麼多年,還是想的不周密,王嫺雅是王嫺雅,王漢柏是王漢柏。
這個王漢柏雖然也是庶出,看着也很有才華,心計也深,但是眉宇間確有一股掩飾壓抑的戾氣,讓人親近不起來…這種人非是可以真心結交之人…他是小人,未來能夠無所不用其極的真小人…將來你若遇到這種人一定要小心,說不定什麼時候他就把你給賣了。”王略以着長輩教育晚輩的口氣教育到,那男子很是用心的點點頭,他看王略的目光很是真誠,也很虔誠,就好似在看自己這輩子的精神高峰,人生導師一般。
王略安然的享受着他那虔誠的目光,慈愛有帶着驕傲的道“傻小子,你呀,以後是有大運氣的。我們王家你們這一代,能夠把你一個培養成才,就足矣了。”
“五叔,我………”男子撲通一下跪到他的面前,面對王略的期待和慈愛,他忍不住哽咽起來。“我不走了,我不………離開你。五叔,從小到大,對我最好的人就是你了,那些年若不是你,我都不一定能夠活下來,我今日的一起都是五叔你給的。”對於這個給了自己再造大恩,代替了父親給了自己慈愛和鼓勵,教育和扶持的男人,他哭了,眼淚根本就止不住。尤其是當他知道五叔其實就是捨己爲人中的那個捨己時,更加的心疼……五叔的計劃……
看到跪在他面前的男子眼中的淚無聲的留下,王略也忍不住動容,跪在他身前的男子,是他從少年時代看着長大,一直到如今的青年,更是氣運在身,得到了他一直都夢寐以求的那個契機,成全了他就是在成全整個王氏一族,他又怎麼會不去做呢?他的手慈愛的摸過男子的臉,憐惜又認真的道“你是個好孩子。從來都是。雖然五叔嘴裡總說什麼嫡啊,庶啊的,其實待你們這些小輩們的心思卻是一樣的,我希望你們人人都能夠成才。
但是可惜的是五叔的能力有限,實在是幹不動了。如今我們王氏一族雖然看着在南華很是繁榮,其實那都是假象。你也曉得的,我們王氏一族如今在南華這一支,足有小一千口子人,還不算上其它的僕人,護衛,丫鬟等人。這幾千號人中,包括嫡長房在內竟然幾代人都沒有幾個成才的。大家一起守成混吃老本,有座金山銀山最後豈不是也要坐吃山空。
再者如今的魏國局勢,也太複雜了,若是魏國有變,這裡很可能變成四戰之地。我們王氏族小力弱,護衛不了偌大的家業,只能成爲某些豪強大族嘴中的肥羊。若是到了那個時候,那可就是真的家破人亡了。
我身爲王氏這一代的家主,縱然是天資有限,但也要拼着一死爲家族謀出一條生路來。那麼生路在哪裡呢?在哪裡我們這一支族人才能過上安定祥和的日子?癡兒你不是比誰都清楚嗎?
王氏家族太大了,紈絝太多,真正有天賦的下一代卻不多,爲了你們的未來,五叔做過很多無奈的缺德事兒,等你五叔下去的時候,估計也是無顏面對我王家的列祖列宗的。好在你個有運氣的孩子,竟然走在官道上都能遇到微服出來的周國皇帝聶政和他的皇后王淑之。”原來跪在王略面前,哭成了個淚人的大男人,竟然是原本應該被下在大牢裡王漢雲。而且他竟然認出跟他說話的那位鄭雙爾其實就是周國的皇帝聶政本人,這實在不能不說是一種機緣和契機………
“魏國豪族太多,生存艱難,如今皇城有變…不久的將來必然會是一片腥風血雨,我等小族之民若是攪合在其中必然有傾覆的危機,早在周國皇帝登基,皇后冊立之後,我就有意將家族遷往周國去。畢竟周皇年輕,一開始就血洗了很多大貴族…這樣就留下來很多空置的土地和產業,我們若是能通過正常的途徑轉過去,哪怕犧牲一部分族人也是也是值得的。
這話我曾經多次給你提及過,但是我實在是沒有想到你竟然有遇到周皇本人的那一天。與其跟幾次主上門的王漢柏打上線,付出家族能夠傾覆的危險,還不見得就能達到最終的目的,還不如讓你直接跟周皇接觸,接入他的麾下。
而且,你五叔我雖然算不上是閱人無數…但也算是有點小才名的,但是這位王漢柏我到現在卻還沒有摸透他的身份,他自說是代表北曲王氏宗家和上陵王氏分家,但是我總覺得他的身份似乎沒那麼簡單。你看他若是真的有恃無恐,在我故意拿話擠兌他…羞辱他的時候,他早就該翻臉怒罵了。可是你看他竟然又強忍住了自己的怒氣。這就只有一個解釋了,他身後是有主子的,而且那個主子對他影響力還頗爲深厚,讓他竟然畏首畏尾,不敢翻臉。
他若是真的代表北曲宗家和上陵王氏份家來的,他身份又僅僅是個庶子,說的卻如此重大的謀劃…我們不給他臉面…他大可以甩袖子翻臉,然後申請有家族中更有分量的人前來…最後在添油加醋的貶損我們一番,那後來人必然仗着身後的勢力首先就給我們來個下馬威。
但是沒有………沒有………不管我怎麼試探,出頭都是他一個人。
這就不得不讓你五叔心裡多合計合計了,他或許另有身份,他的背後不見得代表的就是周國的王氏宗族,我們南華王氏傳承了幾百年,靠得就是謹慎二字。我怎能把一族的性命都交託在他的手中,他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所以我拒絕他絕對不是單單因爲他身上的一個庶字,還有大半是我給你講的那些考量在其內。”聽了王略的講解,王漢雲用心的點點頭。
“你五叔我雖然恭位族長,但是其實不是一個特別有能力的人,若是我真有能力,王氏家族也不會被我經營成如今這般田地了。(王略自嘲的一笑,跟着十分感興致的說道)我王家的那位天才的小嬌女,周國的小皇后王淑之,人家幾個莊子,一個大宅,外加三家鋪子就能把聶氏的產業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看得我羞愧不已。
唉,五叔已經三十來歲了,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但是你還年輕,還有光明的前程。但是周皇雖然年輕也不是吃素的,他不會平白接受一個前去投效的人,所以五叔這次才設計了這一出苦肉計,只有你徹底沒了宗族的依仗和支持,孤家寡人了,周皇纔會徹底的放下戒心,才幹收你用你。你弟弟其實是我讓人下的手。你怪我嗎?”問這話的時候,王略的聲音也有點抖,他也是沒有辦法,只有把王漢雲逼迫的看似衆叛親離了,聶政纔有可能伸出援手並且接受他進入麾下。
王漢雲聽了這話,緊緊的抓住了王略的手,嗚嗚的投到他懷裡哭了起來。他的弟弟,他弟弟啊,雖然他或者的時候跟自己不親,但是畢竟是同胞兄弟,他弟弟小的時候,他還曾經抱着他上街買冰糖葫蘆……當年那個粉妝玉琢的小男孩,嗚嗚………“大族長,這樣做的真的值得嗎?弟弟他爲什麼不能不死?”
“好孩子,苦了你了。以後你就會明白五叔我爲什麼這樣安排。(王漢雲這孩子心還是太軟,若是能有別的招數,他何必施展這出苦肉計?再說這出苦肉計爲的更多的是王漢雲以後在周皇手下的發展。)但是這種造孽的事兒,終究是要還的,你五叔我早就下定了決心,只要我們南華王氏能夠脫出這塊困地,有個光明的前程,我縱然萬死也心甘了。”王略說的斬釘截鐵,在族長大位上一天,他就要用心,拼死爲了家族謀劃。這裡是他的家族…他發過誓言好守護酚家族。
聰明人一般都貪生怕死,而且他們一般都會看苗頭,輕易不會賠上自己的身價小命,但是聰明人一旦確定了決心,不在貪生怕死了…那種聰明的瘋狂更加的可怕。如今的王略就是什麼都放下來…一心要爲家族謀個未來。
王略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繼續說道“你要記得,家族的血脈必須延續,不能斷絕,即使有一天我死在你的面前,你也要忍住不能放生悲哭,不能讓其它人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這怎麼越聽越像交代遺言,王漢雲都聽得傻眼了。
趕了盧奇跟吳郗去做事兒,聶政把媳婦兒抱到自己腿上…看着她徵詢道“剛纔怎麼問你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你說沒有呢?我做這種成套的謀劃可是第一次,絕對應該是疏漏百出的,你不能因爲我是你夫君,你給我提疏漏。這樣我會惱的糹⊙o⊙T哦!”
淑之看着他假作嗔怪…其實眼中還帶着笑,只是笑低夾着認真,於是就淺笑着道“什麼樣的謀劃都是會疏漏百出的,能取勝,不過是在於一個快字,或是一種有心算無心的不備。夫君你的謀劃已經很好了,我們執行的時機你選擇的符合了快個不備這倆個條件,我倒是真的覺得至少能有五六分的成功把握…剩下的那就只能看天意了。”
原來如此…聶政有一種恍然的感覺,唯快和不備二字。看來淑之對於謀略方面的水準還真遠在他之上。聶政笑道“娘子大才…爲夫不及也。”“不過夔些靠着多思多想摸索出來的一些小花招,算什麼才?到是夫君你那武功,究竟是怎麼修煉出來了?最近我看見你經常帶着琰兒出去修煉,就那麼蹲蹲馬步,連連腿腳,打打拳就能練出功夫來嗎?我怎麼聽人說要想修煉有成,就得修習什麼強大內功之類的?還要打坐?白天練功,晚上打坐?”聶政看着淑之好奇的模樣,不由嗤笑道“誰告訴你是這樣的?小孩子家家的,這點年輕強身健體纔是主要的,學一倆套拳法不過爲了更好的強健身體,至於什麼內功到是真有,不過那是八九歲以後開始修煉的,這點大,經脈還脆弱的很,怎麼可能修煉?至於打坐?我就聽說過和尚喜歡晚上打坐一夜。我們修煉功法卻不需要那麼長的時間,當然也可能是因爲我這個水平的武者層次比較低的緣故。據父親說,好想先天武者纔算是武道修煉正式入門,好吧,你家夫君我其實就是個不入流的武者。你嫌棄我不?”
“我怎麼會嫌棄你呢,羨慕還不及呢,夫君,夫君~~”淑之的聲音明顯加糖,越來越發嗲。一雙小手也摟住聶政的脖子嬌嗔着道“要不你再教我練武吧?”聶政直接翻白眼,說道“你這女人根本就沒有一點練武的根骨,偏偏對這練武特別的好奇。上次你說要學,最後還沒堅持幾天就懶散了丟下了,就你這樣的,還能練武出成績嗎?““讓我試一試,試一試嘛。”淑之繼續蘑菇着,卻不知道她在聶政身上噌來噌去,就好似乾柴之上點上星火,很快就徹底把聶政給點了……“唔唔,你幹什麼……”人家聶政沒搭理她,自顧自的忙活起來。
王漢柏離開了王家之後,謹慎的拐了好幾個彎兒,才走進一戶小宅院的後門。一位白髮的老人家已經等候在這裡了,老人家正好坐在正堂之內,一見到他就放下手上的茶碗,含笑點點頭,然後詢問道“你事情辦的怎麼樣了?”王漢柏一見到老人家,原本是一臉的驚喜,帶到老人家問出此話,他卻忍不住懊惱道“老爺子,這次可真是氣死我了。”跟着他就把自己在王家跟王略的對話給老人家學了一邊,老人聽後,沉默了片刻才道“這王略到是個人才,他和謹慎啊。”老人看向往漢柏,如今坐在他身邊,跟他一起在書房內品茶的中年男子就是王漢柏,周國皇后王淑之二舅舅。這個身份很敏感,但是單憑這個身份居然釣不上往略這條大魚,真是奇了怪了。至於什麼嫡庶之別,在老嗯看來都是託詞。他那王家小族,還折騰什麼嫡庶,多麼的可笑。“你在給我詳細說一遍那個王略的話……”老人再次做出了要求。
王漢柏一聽,麻利的又開始講,邊講他還帶上了他對王略每一句的分析,一副至少也是某位重要人物的帳下謀士的形狀。尤其若是王淑之在場,必然也是會驚異的。在她所存留的記憶中,這位二舅舅平時是不聲不響甚是沉默寡言的男子,甚至有些木訥,纔不爲她外公外裕所喜,早早的就扔到家族外邊的產業中去。而如今坐在老人面前的王漢柏不僅神態從容自信,言語更是犀利不讓分毫,一副世故精明的樣子,甚至文士衫穿子身上,更有幾分文士飄逸出塵的神韻………至少這神韻總有點熟悉的感覺。
“我跟他講了,王略族長,我們所講的聯手共謀大計,可是誰都不吃虧的,而且我們承諾的那些個好處也是真實有效的。你若真有心合作,就先走出一步,讓我們看看你們的誠心………你不能就先一步都不邁出去,就讓我們提前支付好處。萬一我們支付給你那些好處…你卻翻臉不認賬了?那好怎麼辦?
到時候我又如何向上陵王氏和北曲王氏倆族的長輩們交代呢?而且,立足魏國的你們,不是應該對我們這個計劃更加的積極些嗎?莫非你們就不像要從龍之功,那是可能讓你們南華王氏一舉成爲頂級大世族的機會。”其實這些話都是王漢柏在最初到達王宅面對王略,眼見他婆婆媽媽不動彈,也不說句有用的話,就帶着威脅講的。
可惜人家王略真就不在意,你愛怎麼說,怎麼說,我就是巋然不動。
白髮老人家聽了他這話,輕輕的搖了搖頭,然後對他道“你先休息去吧,容我仔細想想王略的事情。”
因爲要實行整個聶政提出的計劃,聶政特意把自己的書房給分隔出來,自己一塊,淑之一塊,當然跟他連着的,盧奇一塊,吳郗一塊,然後中間還有一大塊地方方便大家一起討論的。其它都表示無異議,各自都開始做手中的事情,淑之拿着手中的魏國的特產的名錄,在第一頁的下面發現了產地原本寒鬆城地區的一種傷藥,據說這種傷藥是被配置出來之後叫做紅藥,是一種極爲有效的外傷止血藥。除了這種紅藥主要原材料,淑之發現還有很多種草藥是魏地出產的特產。魏國這裡曾經是五百年前一位傳奇大藥師的家鄉,這裡從那時候起種植和採掘靈藥材,然後煉製成成品靈藥就逐漸的形成了一種民間廣泛發展的產業。
這可是好東西啊,由於原料豐富,這裡的大夫,藥師,從醫世家和藥堂也多。淑之越是看眼睛越是閃亮,這個產業在地球也是很賺錢的啊,值得做一做。再說,這裡的大夫和藥堂明顯就比周國多,太饞人了,若是不能弄些到周國去,那也太不符合她這位皇后的人品了。不知道別人相信不相信,但是王淑之一直都相信自己的人品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