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病了。
發燒發到三十九度多,高燒怎麼也退不了。渾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蒼白的臉蛋上頭飄起了兩朵病態的紅暈。
中午我回到酒吧看到黑子的時候,他正坐在椅子上頭嘴巴里頭叼着一根菸,摸着口袋到處找自己的打火機。擡頭看見我來了,微微一愣。眯着眼睛先是看了眼我脖子上頭的紋身,好奇問道:“你生病了?”把煙從嘴裡摘下。
我點點頭。跟他直接說:“恩。哥,我生病了,想請兩天假。”
黑子是個混江湖的人,聽我這麼說,也沒想別的老闆那樣假惺惺的。直接批准道:“行了行了,你休息吧。說好了。就兩天。兩天以後趕緊回來上班!”
我虛弱的點了點頭,突然想起來昨天臨走時他叮囑我的事。“哦對了,哥。你那裡等我病好以後再去吧,最近可能不能幫你打掃房子了。”
黑子看着我點點頭,說:“那好吧。我勉強同意,你快點好起來,幫我清理屋子。”
……好吧。
我腳下發虛,輕飄飄的,像是踩在雲端上頭一樣無力。順着大道走進藥店裡頭,買了退燒藥還有消炎藥,最後還買了退燒貼粘在腦門上頭。
我臉色白的跟個鬼一樣,胃裡頭翻江倒海。走一路難受一路,時不時的蹲下身子在路邊張大嘴巴想要吐。但是每一次都會噁心很久,才吐出一點點的酸水出來。
後來實在受不了,我就回到宿舍裡頭去了,宿舍裡頭沒人。我低頭看着自己的那牀髒被子,鼻翼裡頭充斥着一股惡臭,我皺着眉頭把它仍在地上。把我的牀單,枕頭,還有新被子,全部一股腦從那個川妹子那裡搶了回來,重新鋪好。緩了很久,又沉沉睡下了。
我睡到半夜十一點鐘醒來了。胃裡頭餓的厲害,胡亂吃了點東西,把藥吞了。又繼續給腦門上頭貼了一個退燒貼,直接朝着我們酒吧去了。
昨天我打架的事情已經在我們後海的那條街上穿的沸沸揚揚了。我睡醒去酒吧的時候,就看見那幫子服務員還有出酒妹們一個個都用古怪的眼神看着我。一個個眼睛裡頭帶着激動和不可置信,挺複雜的看着我。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我當時臉上的那種不要命的表情已經近乎扭曲了。我把川妹子往死裡打的時候讓人覺得非常冷血,甚至把她腦袋磕在地上的樣子,讓人覺得殘忍和變.態,站起身來冷笑着用啤酒瓶子砸人的時候,有很多人都已經被我嚇傻了……
不過這樣也好,證明我不是什麼好欺負的人了。
“來了?今晚別幹活了,找個地方好好呆着休息着吧,”
黑子屬於最爲淡定的那一個。見我來到店裡的時候掃了我一眼,和往常一樣跟我打着招呼。他這個人看起來就是一個生活經歷特別多的人,不管是爲人處世還是別的方面,他要是沒有兩把刷子根本不可以做到酒吧店長這個位置。
“好。”我也沒跟他客氣,搬了一把椅子,獨自坐在我們酒吧的一個角落裡。儘量不打擾別人,也儘量藏着不叫人看見我。
黑暗處閃爍起霓虹,燈光照亮了喋喋不休,嘻嘻哈哈笑鬧着的客人們。耳旁全部都是吵鬧嘈雜的聲音,我的眼神茫然的觀察着眼前的一切,頭腦中卻在冷靜的思考着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我意識到,自己近期以來做的這些事情,根本就和復仇車馬牛不相及。從內心而言,我似乎對這種娛樂場所,有一些本能的牴觸心裡。
可是我要賺錢啊!我怎麼能牴觸呢?所以我眯着眼睛開始打量起眼前事物,不久後我發現,酒吧裡頭最賺錢的應該是出酒妹。
她們這羣女孩子,穿的雖然性感,但也不至於給人吃豆腐。最多就是坐下來陪着客人喝杯酒,完後留個聯繫方式,推銷一下自己的酒水,聊上幾句,嘴巴甜的哄哄人,一單生意就成了。
捫心自問,我也不算醜,算是有點姿色的。她們這些女孩子多數都是大濃妝,很多女孩卸妝以後直接就可以過萬聖節了。
想起來我剛來到這裡的時候,那個客人直接甩了一千塊錢給我樣子。我腦海靈光一閃,既然機會在眼前,我何不抓住呢?
反正黑子說過,叫我好好下酒單子好好賺錢。就算我推銷酒水也不用和他打招呼,至於那些欺負我的賤人,我已經不會在忍讓了,儘管叫她們過來吧!來一個老子殺一個,來一對老子殺一對!
那麼,要如何做好一個出酒妹呢?我腦袋一歪,眼睛一撇,突然看見桌子上頭的酒水單。對了,我得腳踏實地一步步來,想要給人推銷酒水,從瞭解酒水套餐做起來纔是。
我把酒水單子上頭的所有東西從頭看到尾,從尾看到頭,循環反覆,努力把每一樣可以銷售的酒水小吃都給記到腦海裡頭。
看到一半的時候我腦子難受的厲害,頭疼。酒吧裡頭空氣又不好聞,所以我就給跑出去了。
後海的夜景繁榮,目光所及,皆是燈紅酒綠。我一路慢慢吞吞的走着,穿梭在人羣裡頭,偶爾擡頭眯眼看着身邊的牛鬼蛇神們,心頭泛起陣陣空虛感。
從酒吧一條街到了後海的夜市,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遠,只是聞到了一股烤肉的味道,油乎乎的瀰漫在街頭巷尾處。這是我初次真正意義上轉後海,我發現這裡真的是非常非常的熱鬧。啤酒,海鮮,酒吧,小吃,美女,帥哥,美國的,英國的,中國的,韓國的,高矮胖瘦,美食美酒,要什麼樣的就有什麼樣的。
花花世界,色彩斑斕,真的是叫人一覽無餘。
走着走着,我突然看到了很多擺着地攤的人。我走的很慢,所以看那些漂亮又廉價的衣服時,也很慢。
我多久沒有買過一件像樣的衣服了?想起來那些出酒妹們穿的好看漂亮的衣服,而我身上卻只有簡單又保守的着裝,實在是不應該這麼寒酸。
既然要僞裝好自己,我就應該給自己一個好的扮相。
……
我漫步行走在人來人往的夜市裡頭,周圍雜七雜八,烏煙瘴氣的,目光所及之處都是些便宜貨。我走馬觀花似得看着周圍,到處尋找着自己需要的東西。
正在走着,卻因爲看見了一套時裝猛地停下步子,扯了扯嘴角,蹲在地攤跟前開始跟老闆殺價搶購。手裡的東西越伶越多,包包,提鞋,褲子,裙子,幾乎全部都是極其性感的裝扮。我陷入了瘋狂購物的狀態,沉醉在購買廉價物品的樂趣之中。
眼線筆,睫毛膏,脣膏,全部都是三無品牌化妝品,一個勁的在小攤位裡頭轉來轉去的,手裡的東西已經多到拿不穩的狀態。
當我拿着無數東西穿過洶涌人潮的時候,有那麼一刻,突然就紅了眼眶。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可是我手裡拿着許多戰利品,心裡死活不願意服輸,好不容易撿起了自己的面子,我說什麼也不會讓眼淚流在陌生街頭的,所以又把眼淚硬生生的給憋了回去,繼續往前走。
就在我轉身的一個瞬間,突然見到了不遠處一個相似的身影。我一下子就給愣住了,反應過來以後迅速的轉過身去,不管不顧的朝着一個小道子裡頭衝了進去,靠在冰冷的牆邊,大口大口喘着醋氣。
我沒看錯的!
我絕對沒有看錯的!
我的手腳輕輕顫抖着,一下又下子的顫抖着……
一瞬間,激動,惶恐,焦慮,悲傷,所以的情緒全部變成難以言語的悲憤傳遞到了我的每一根神經上頭。
我屏住呼吸,等了很久很久。終於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從我眼前走過。心臟突突跳動着,簡直都快要從我嗓子眼裡頭跳出來了!以往的片段全部從腦海中涌出,疼痛輕而易舉的淹沒了我心裡頭對他的最後一絲希冀。眼前之人和我記憶中裡頭的樣子一模一樣,依舊是那副沉穩幹練,不驕不躁的淡然冷靜。漆黑的眼睛就像是一潭幽深的湖水,深不可測,不辨喜怒。
不同以往的溫柔神態,他清冷着一張臉,皺着眉頭,好像是有很多心事的樣子。身後跟着一大羣人,以他爲首,跟着他,在他的耳邊時不時的說上一兩句話,面上全部都是獻媚的神情。
就在我看着他的時候,他突然停下腳步,擡起頭來,朝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在這一刻全部凝結住了!真的!我當初有一萬種想法!我以爲在擁擠的街頭他會看見我,我以爲他會猛地愣住,然後微微蹙起眉頭,會隔着很多人向我跑過來,會不管不顧,會把所有阻擋在我們之間的世界撕得粉碎,我以爲他看見我,會激動的不得了,會和我一樣掉淚,會抱着我,會說不要走。會和我解釋很多,會拉着我,告訴我,我媽沒死,告訴我,過去的一切都是我在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