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這裡吃飯不便宜啊,沒有關係根本弄不到位置,你怎麼辦到的?居然可以帶我們坐在這個露臺吃飯?”我有些好奇的問。
小白輕輕笑了一下,跟我解釋說:“我工作表現出色啊,這地方我們老闆帶我來過一次。後頭見我喜歡,特地給我了一張v卡。我一個屌絲,平時很少來這裡,不過今天請客,所以才帶你和黑子來享受享受,吃點好的。”
““哦……”原來是這樣子啊。
“好啦好啦,吃頓飯而已,想那麼多幹嘛?”黑子笑着說了一句,故意一個人佔着一個很寬大的沙發,把我和小白擠到一起,說道:“我佔地盤習慣了,你倆坐一起,別過來跟我搶位置聽見沒有?”
小白心領神會的笑了起來。
“……咳咳”我覺得自己有點尷尬,伸手摸了一根菸抽了起來。
點了菜以後黑子說要去上廁所,所以故意開溜了。其實我知道,他不過就是想給我和小白留下一點單獨的空間,做事做的那麼明顯,傻子都知道看出來他的意圖了。
小白伸手倒了一杯熱水給我,又把杯子捧到了我跟前,舉到半空中。說道:“看着你最近黑眼圈挺重啊,一看就知道你沒休息好。多喝點熱水,你嘴巴都起皮了。”
“好,謝謝。”我接過他的水,一飲而盡。
小白又繼續說道:“有好一陣子沒去你們酒吧了,最近這幾天我工作各種瑣碎,卻不得不打起精神……想偷懶都不行,哎,沒辦法,這就是生活。”
這就是生活。
我腦海中反覆回撥着小白這句充滿負能量的話。
是啊。一個人孤身在外頭闖,承受着太多孤獨和無助。每天來自社會生存的各種壓力,卻依舊不能停下奮鬥的步伐。有時候回到家裡,躺在牀上不想睡覺時卻連個可以訴苦的知心朋友都沒有,所有人都知道你很拼命,但是你拼命到底,爲的也不過只是一個好的生存狀態。
強壓下內心的酸澀,我深深呼吸一口氣,如果我爸媽還在,日子回到過去,我一定不會在外頭混的這麼慘。想到這裡,心裡頭又不免有些苦澀,無法挽回,真的,一切都無法挽回了。
“雷雷。你對幸福有什麼看法?”小白點了一根菸抽上了,和我扯起有深度的話題了。
他這個問題就像是當頭一棒,打的我鼻青臉腫。
“幸福?”我愣住了。經歷過太多不幸,竟然一時半會兒忘記了幸福的定義。
小白見我沉默,索性直接開口道:“我來說說我的想發吧。我心中的幸福,絕不是轉瞬即逝的瞬間,而是一種平平常常的持久狀態。它本身沒有任何令人激動的地方,但它持續的時間越長,就越是令人陶醉……”
我笑了一下,疑問道:“所以呢”
“所以我追定你了。”小白信誓坦坦道:“我覺得我們是有緣分的人。”
我擡頭,看着小白,說不清心裡頭是什麼滋味。本來想衝他一笑了之的,可是無奈太勉強,勾了脣角半天,都沒有給笑出來。到了最後,臉竟然‘轟’的一下子給紅了,很不好意思的拒絕他道:“我們只是朋友,一輩子都是朋友……”
“我們不是。”小白突然一字一句的打斷我。
服務員從外頭走了進來,把我們點好的菜放在桌子上頭,我和小白都有一瞬間的沉默,兩個人誰也不說話。
小白伸手撥了只海蝦,沾了點醋,放在小碟子裡頭,然後轉動桌面,把吃的送到了我跟前。
我看着他,有些受寵若驚,心在這海蝦我不能吃,吃了事就大了!這樣子曖昧下去,到時候就算是清白的也說不清了。
我看着面前的海蝦無動於衷,小白一舜不舜的看着我。一時間,地上掉下來一根針都聽得一清二楚。實在是不想氣氛這麼僵硬下去,我繼續婉拒道:“小白,我不喜歡吃蝦,你自己吃吧。恩,我吃大閘蟹就好。”說着,我故意伸手拿了一直螃蟹,開始伸手剝蟹殼。
“趙雷雷。”他突然微笑着喊了我一聲。
昏暗的光線從小白的身後露出來一些,隱隱約約的打在他的臉上,映出他眼中的無數真誠,像是蘊藏着無盡的深情,帶着一股乾淨透徹的專注,輕易就將人吸了進去。
那一瞬間,我看着他,心沒由來的微微一蕩,手上的動作也慢了半拍。
“怎麼?你不敢吃我剝好的蝦?”小白望着我。“別想太多,一隻蝦而已,既然是朋友,你就不該跟我矜持。”他一邊說着,一邊微笑着。那一笑,眼角眉梢全部都都舒展開了,如清風撲面,帶着迷人的暖意。
不知道爲什麼,看着他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來一句話:君子如玉,觸手也溫。
“雷雷。我覺得你一定會有喜歡我的一天的。”小白低着頭繼續剝海蝦,頭也沒擡的說了一句。像是說給我聽,又好像是說給自己聽一樣。
我心頭一慌,下意識低下頭去看着手中的螃蟹,裝聾作啞。
沒過一會兒,黑子從洗手間裡頭出來了。他一插進來,整個畫面都變得和諧了起來,我也放鬆不少。三個人吃吃喝喝兩個多小時,等再次走在街頭的時候,我的肚子已經撐的裝不下來。
因爲他們倆個人都沒有開車,所以下樓的時候打了一輛出租車給我,讓我先走了。
“白白。下次見。”我朝着他們揮了揮手,笑着給出租車師傅報了一個地址。我走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今年的北京,比以往的更要冷一些,風也冷厲一些。從海鮮館出來以後,在半路上頭就看見很多人在十字路口處燒紙錢。
越是往前走,燒紙錢的人就越是多。我坐在車上,定定的看着那些人倚樓着身子,蹲在地上用棍子畫圈燒火的樣子,心頭某處像是給人用刀子刮一樣,那些燃燒着的火光,讓我想要掉眼淚。
“師傅。能不能找個賣紙錢的地方?”我酸酸的說了句,我想給我媽燒點錢。
師傅是個中年人,長相偏憂傷,他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解釋道:“小姑娘。咱們中國人燒紙可是有講究的。女孩子燒的錢是陰票子,到了地下,死去的人花不了。只有男孩燒紙纔可以收到。這都到晚上了,勸你還是別燒了。”
師傅無心的一句話,讓我的嗓子變得滾燙,像是被開水燙傷一樣,疼的難受。我顫抖着嘴巴,張開嘴好幾次,覺得自己就像是一條離開水的魚一樣,渾身上下都沒了力氣。“我家裡……沒有男孩……”
師傅聽我這樣講,猛地一愣,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眼神裡頭充滿了同情。
我被他看的有些受不了,心裡頭某處敏感的地方像是給人紮了無數根毒針一樣,疼的難受。目光看向窗外,我故意將頭偏向一邊,眼淚霹靂啪啦的順着臉頰往下掉。我不想給人看見自己這幅丟人的德行,急忙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假裝很疲憊的樣子,可是還是抵不住心裡頭的難過。怎麼辦……我就連燒錢這種小事都做不好,我燒的錢我媽都收不到,在陰曹地府裡頭都花不了……我怎麼這麼沒用!我怎麼就這麼沒用啊!!
我在內心深深自責,萬一我媽在陰曹地府裡頭給人欺負了怎麼辦?她連錢都沒有!?活着的時候沒有,死了的時候也沒有!
我越想越難過。越難過越是心痛。其實我也是無神論者,燒紙也不過只是爲了求一點心安理得,可是發現很簡單的一件小事自己都做不了的時候,心裡頭原本以爲會一直無堅不摧的角落突然就給崩塌了!
司機師傅把車停在了一家壽衣店門口離開了。我下去買了點紙錢,呆呆的站在路邊,看着路邊栽種着的香樟樹,只覺得心頭蕭瑟一片。大街上車水馬龍,燈光一閃一閃的從我跟前飄過。望着眼前長長的街道,心裡頭像是有根鐵棍在攪拌一樣,搗鼓的我整顆心都變得稀巴爛了。
我紅着眼睛,找了一個十字路口,蹲在路邊,用手指戳住地面,在地上畫了一個小圈。又把厚厚的紙錢扔進圈裡,放了一把火,把紙錢燒了起來。
火光照射到我的瞳孔裡頭,過去的記憶像是長了風似得,一股腦的往我腦海裡頭吹。我想起來我媽的笑臉,想起來她在火柴盒大的廚房裡頭忙碌的身影,想起來她端給我的那一碗熱乎乎的油潑面……
火光照亮了我淚水縱橫的臉龐,我跪在地上。伸手擦掉自己臉上冰涼涼的淚水,覺得自己的心臟處就像是給人用手狠狠的揪住了一樣,剜心的疼。
沒由來的心頭一哽。
媽……你在下面,一定很冷,很寂寞,對吧?
我僵硬着身子跪在地上,直到把買的那些紙錢燒的一乾二淨,這才緩緩的站起身,準備離開。
口袋裡頭的手機突然震動了兩下,我低頭去看。
“一個月後咖啡店開業。”
我愣愣的看着屏幕上的信息,發件人是‘私人號碼’。心裡頭的苦澀變得氾濫起來,胸口那裡也變得絞痛的更厲害了。我強忍着難過,面上苦笑了一下,看來張建輝那裡我是跑不掉了……我們兩個人,還真是誰都不放過誰,苦苦掙扎,相互折磨……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