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麻木的身子回到宿舍睡覺的時候天已經亮了個徹底了。
肚子餓的呱呱叫,我實在沒有什麼心情吃飯,索性直接被子一裹,睡下了。
到了下午三四,我胡亂吃了點東西,就去了店裡。
“來了?”
我推開店門的時候,黑子就坐在椅子上頭一邊吃羊棒骨,一邊和我打招呼。小白也在他旁邊坐着,見我來了,笑的一臉陽光燦爛。
“恩,來了,哥。”我朝黑子問候了一聲,故意裝作沒有看見小白的樣子,就要往店裡走。誰知道小白站起身來,特別熱情的來了一句:“雷雷你吃飯沒有?沒有吃飯坐下來吃點?不然一會兒上班了喝酒難受!”
我掃了眼小白,搖了搖頭:“不用了,謝謝。”
小白客氣道:“坐下來吃一點吧?”說完就想拉着我叫我坐下。我敏感的後退了一步。
小白手停在空中,被我拒絕的有些難堪。
黑子挑了挑眉的看了我倆一眼,望着小白舉在半空中的手,意味深長。
氣氛有些尷尬,我又不好得罪人。只能說:“我先不吃了,下次再吃吧。下午的時候有個客人要來訂臺,我先安排一下,有空聊。”
聽我這麼講,小白也算是有個臺階下了。衝我笑了一下,說:“那好吧。”
我對酒吧裡頭的一切都已經變得熟悉起來,很多東西都變得很容易上手。習慣性的來到吧檯,看了一下今天晚上的活動,恩,週二,可以給每桌的女士免費送朵玫瑰花,晚上還有啤酒炸彈的比賽。
進洗手間補妝出來以後已經是晚上八點多鐘了,酒吧裡頭變得熱鬧起來。我剛走到走廊,就看見一個臉熟的客人。
“藍兔子~你來了呀?”我笑嘻嘻的走上前去打招呼,語氣看似和對方很熟練,實際上我連他叫做什麼都不知道。
我給很多客人都起了外號,因爲人太多了記不住,索性就拿動物園的動物名叫他們。兔子,老虎,大象,水牛……很多很多名字,反正我語氣裝一點可愛一點,對方也很樂意被我這麼喊,又特別又親暱,套近乎的話說起來也變得容易一些。
那個叫藍兔子的看見我,笑了一下說:“大美女喊我們來玩,我能不捧場麼?你哪裡有位置?安排一下地方。”
我笑笑,看見他身後跟着一個男的和倆女的,女的面生,我從來沒有見過。我笑笑,心頭瞬間就明白了藍兔子說話的意思,刻意給他安排在了一箇中間的位置,萬一有什麼活動他都可以即時參加。在妹子跟前裝逼,也可以比一般人速度點。
安排好了藍兔子的時候店裡也開始進其他客人,我的那些個起名叫做“大象”“綠草”“綿羊”“黃鶴樓”外號的客人們也都開始一一就位了。
我的人氣不錯,整場下來我都是不停的在人羣跟前來回走動敬酒的。耳旁的音樂聲變得格外嘈雜,酒水小吃往桌子上頭一擺,骰子搖起來,燈光閃爍着,新一天的夜生活開始了。
我指尖夾着一根菸,手裡握着篩子,跟客人玩‘吹牛’(一種骰子游戲),我喊:“三個六!”
客人說:“四個八!”
“……七個六”
“……八個八!”
“開!”
“哈哈哈哈!你輸了!喝喝喝!讓你看看我的技術!”客人把我贏了,笑的樂開了花,酒水倒得滿滿的,親手給我灌下。
“哈哈哈!我怎麼這麼倒黴嘛!”我撒嬌似得說了一句,心頭冷笑,仰面喝下酒!
玩了一陣子以後,我找了一個藉口離開,又換了第二桌的客人去聊天。
第二桌的客人沒有選啤酒套餐,是洋酒。所以我也不用玩什麼遊戲,而是寒暄了一陣子以後,優雅的舉杯,跟他說道:“來來來~祝老闆年年有今日,處處有今朝!希望你下次還來我們這裡玩。還有哦!今天一定要玩的開開心心!”
客人笑的一臉曖昧,見我杯子空了,又伸手給我添了一杯酒,故意灌我酒道:“你跟別人喝酒打招呼都是三杯!今天到了我這裡,怎麼說也要給我一點面子,來!不喝完三杯不許走!”
別人的桌子是啤酒三杯,可是他的酒卻是洋酒三杯。“那肯定啊~賣他們誰面子都不重要,賣你這個面子纔是最重要的!”
……
只要是有人敬酒,我都是來者不拒的。和第五桌的客人喝完以後,我暈暈乎乎的拿着一個空酒杯子離開訂臺,眼睛望着眼前迷離的燈紅酒綠,心頭猛地一空,從清醒喝到酩酊大醉,腦海裡全部都是昨晚小皇帝跟我說過的那些話。
我沒的選擇,所以只能和他交易。然而下面會發生什麼?我根本無可知曉。心裡頭一點安全感都沒有,只有拼命的喝酒,拼命的灌醉客人和自己,拼命的努力掙錢,才叫我有種真實的存在感,有了那麼一絲輕微的安全感。
今天來的五桌客人都是酒桌上的高手,啤酒洋酒紅酒,三個酒我換着喝,而且每桌都喝不少。混和的酒水喝的我胃裡頭髮疼。一股排江倒海的噁心勁逼到了嗓子眼裡頭,捂着嘴巴趕緊往洗手間跑去。
“嘔!!”我吐得難受,一下子眼淚鼻涕全部都給流出來了。吐了一陣子還是沒有緩過來,整個人暈的太厲害了,身子靠在門上頭,我看着洗手間裡頭頂處的那頂白燈,只覺得天旋地轉。
身子又軟又虛,像是踩在了棉花上頭一樣無力。我廢了好大力氣才站直身子,望着鏡子裡頭的自己。迷迷糊糊中看見了一個醜八怪。對的,沒錯,就是一個醜八怪。
這個醜八怪的臉黑一塊白一塊。粉底不均勻,睫毛膏也都從睫毛上頭掉到了臉上。整張臉看上去就像是一個調色盤一樣,髒兮兮的。
醜八怪只有二十歲,可是她的眼睛卻是那麼那麼的空洞,那麼那麼的寂寥。這根本就不是她的年紀裡應該存在的情緒。
我站在鏡子跟前,朝着自己微笑了一下,想要給自己一點點力量和鼓勵,想叫自己站直腰身。可是越笑,就覺得心裡頭越是難受。
我神情麻木的轉過身去,將後背靠在牆壁上頭,點了一根菸抽了起來,眉宇間有擋不住的疲憊。其實我一直都在努力。真的,我無時不刻的都在努力。我爲了叫自己業績好,有時沒事還會看一些營銷類的書籍,蒐集一些笑話,就爲了見到客人的時候學會說好話,哄他們高興。我的付出得到了回報,人脈也原來越廣。可是爲什麼我越來越不開心?越來越覺得活着沒意思了呢?
我心頭冷笑了一下,伸手扯了一把衛生紙擦了擦臉上的水漬,轉身,走出洗手間,打算繼續再戰三百回合,跟客人們喝酒去,只要他們玩的開心了,我開心不開心都無所謂。
就在我出洗手間的時候,迎面走來了一個熟悉的人——是小白。
小白好像一直都在門口等我,看我出來了,急忙遞給我一杯溫熱的蜂蜜水。在我耳旁說了聲:“照顧好自己。”
心頭一道暖流劃過,我沒說話,面無表情的接過蜂蜜水一飲而盡。
“謝謝。”我對他不冷不淡的說了一句。
黑子從我們身邊路過,百忙之中突然回過頭來看了我和小白一眼,然後笑的一臉意味深長。
因爲今天晚上訂了五桌臺,很多人不停的找我喝酒,喝到最後我整個人都給喝大了。跑在洗手間裡頭吐得昏天暗地,連自己姓什麼叫什麼都不知道了。
我掙扎着從洗手間裡頭走了出來,很想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宿舍裡頭去睡覺去。因爲我意識到,我喝醉之後身子不停自己的指揮,我有些控制不住的行爲舉止了。手腳空空的,整個人都像是飄在半空中一樣。
那種感覺特別不好受。
出了門卻好死不活的遇到了晚上訂臺的那個被我起外號叫做你藍兔子的客人。
他朋友好像都走掉了,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他喝的爛醉,手裡頭拿着自己的車鑰匙。我掃了他一眼,趕緊從他身後走過去了,想要開溜,就怕他喝醉酒成了神經病,耍起酒瘋來容易給我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誰知道我剛剛走了沒兩步,這個酒瘋子就從伸手直接貼了過來。他比我喝酒喝得少,所以我醉了,他實則還是有着一絲清醒的。
“幹嘛啊?酒還沒有喝完你就開溜啊?”藍兔子說着,就一把從我扯住了我的胳膊。
我不願意給他拉扯住,皺着眉頭,迷迷糊糊的說道:“不要拉着我……”一邊說着,我就開始拼命的甩着自己的手。然而無濟於事,因爲我喝醉了,力氣很小,加上手腳不聽指揮,我那樣子就跟撒嬌一樣沒區別。
藍兔子一看樂呵了,反而更加不要臉的從我身後貼了過來。一把摟住我的腰。曖昧道:“想了你那麼久了……每天都和你微信聊,太沒意思了,不如你今天晚上陪我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