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炎把案卷拿回辦公室就立即看了起來,谷牧立這次交給他的一共是三個案子。一個是舉報西州省第三製藥廠的廠長常賓鴻有貪腐行爲,舉報人匿名的方式舉報常賓鴻,總共說了三件事情。一是在母親大壽的宴客時候,收取大額的禮金,具體收了多少,都有誰送禮金了,卻沒說明具體的數字。二是常賓鴻的兒子在意大利讀書,每年的開銷非常巨大,至於巨大到什麼程度,也沒有詳細的說明。三是,常賓鴻穿的衣服戴的手錶加起來價值超過十萬元。
在這封舉報信上,有紀委書記王海波的批示:立即着手辦理。最後是谷牧立的簽字:請三組負責辦理此案。
陸炎接着看第二個案子,是紀委接到的一個舉報電話,也是匿名的方式。舉報人詳細說明了梧城市自來水公司的經理由強夫挪用公款給情婦蓋別墅的事情。這個案子雖然是匿名電話舉報的,卻是時間地點都說得清清楚楚,陸炎分析應該是自來水公司內部知道詳情的人舉報的。
第三個案子是一個投訴案子,投訴黃陵市副市長秦德安不作爲的事情。在去年暴風雪的時候,主管農業生產的秦德安卻躲在市裡沒有出門,也沒有及時安排救援行動,而農牧區由於大雪,凍死餓死的牲畜一共有數百頭。
陸炎把這幾個案子在心裡衡量了一下,倒是由強夫的案子比較簡單,只要調查一下由強夫跟那個女人是不是有不正常的來往就成了。沒問題當然更好,有問題只要證據充分,審一審就能拿下來。至於是不是挪用了公款這件事,只要把人控制起來,一般來說都不至於偏離太遠,現在追查公款這個漏洞就不好查,如果由強夫已經把窟窿堵上了,就是查無實據。着手查由強夫的情婦那邊會比較好下手一些。
想好了這些,陸炎把宋穎紅和巴達瑪叫了進來,把由強夫的案子扔給她們兩個:“這個案子由你們負責,我初步考慮的突破口是從由強夫的情婦入手,至於具體怎麼做,由你們決定。”陸炎覺得宋穎紅是一個受情婦毒害的女人,讓她來調查情婦類型的案子會有動力。
巴達瑪拿起案卷剛要拆開,陸炎又說道:“這個卷宗是秘密檔案,你們不能帶在身上,只要記住姓名和地址就成了,卷宗留在保險櫃裡面好了。”他怕卷宗一旦帶出去,丟失了,就是重大責任事故。
巴達瑪點點頭說道:“那當然了,我們幹這個工作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一點道理還是懂得的。”
宋穎紅似笑非笑地問道:“我們掌握了證據之後是不是就可以抓人了?”
陸炎白了她一眼,不相信她這個老紀檢不知道這些程序上的事情,按照權限規定,紀委幹部是沒有抓人的權力的。不過可以給被調查人雙規,也就是給被調查人員在規定的時間規定的地點讓對方主動交代違法犯罪的事實。
陸炎瞪眼說道:“紀委的權限都忘了?有了證據之後要報上級批准才能雙規的,還抓人呢,你是不是故意考驗我啊?”
宋穎紅吐了吐舌頭,說道:“哦了,沒問題。”
“辦案子用的車子,就用你自己的那輛寶馬車吧,加油的發票拿回來給你報銷。”陸炎叮囑了一句。
“知道了。”宋穎紅臨走的時候狠狠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啥意思。
陸炎把秦德安的那個案子交給了楊鵬來處理。他請楊鵬坐下來,把卷宗遞給這位老同志,說道:“老楊,秦德安的案子需要黃陵市紀委協助辦理,你和洪爾戈一起去黃陵市走一趟,如果容易拿下,就做成材料上報,如果有難度,就交給黃陵市紀委具體辦理吧。”爲什麼要交給黃陵市紀委呢?這裡有一個部門垂直管理的問題,秦德安雖然是省管幹部,但是黃陵市的幹部,這種情況下一般都是當地紀委先辦案,如果上升到一定階段再由省紀委出面。
至於常賓鴻的案子,陸炎決定自己親自辦理,反覆看了這個案子,陸炎覺得調查難度比較大。單憑舉報人事實而非的話很難定罪,而且就說人家花銷用度大,但是隻要人能說明來源你也沒辦法。就像宋穎紅人家還開着百十萬的寶馬車呢,但是人家的老公有錢,不允許啊?是不是?不能憑着穿戴說人家有貪腐行爲。
其他兩個證據,常賓鴻的母親大壽都過去一個月了,究竟還有沒有證據留下來都是很難說的。而且他的兒子遠在國外,要調查也要到國外調查,人員經費什麼的都是很大的問題。如果真的去了國外調查,查不出什麼東西來,那就讓人笑話了,而且也浪費國家的錢。
下午,宋穎紅帶着一個紙盒子進來,陸炎瞪大了眼睛說道:“什麼東西?”
“送給你一套茶具和藍山咖啡,你怕什麼?”宋穎紅毫不避諱地說道。
陸炎苦苦一笑說道:“宋姐姐,你這不是害我嗎?送禮送得這麼囂張。”
“沒事,我經常送他們東西的,就是不給洪爾戈。給你還是第一次,他們都能理解。”看來宋穎紅跟洪爾戈之間的怨氣比較大。
宋穎紅打開盒子,裡面只有一個杯子一個托盤和一罐一百毫升的咖啡,看上去都不是很貴重的東西。
不過這就顯得陸炎的眼力還是短淺了,其實他也不是什麼富人,當然不會知道,這個茶杯和托盤是正宗的景德鎮精品瓷器,價值兩萬元,屬於奢侈品的行列。那個藍山咖啡也是正宗的,別看只有一百毫升,卻價值一萬元以上。這些都是頂級奢侈品,正宗的藍山咖啡在市面上很少能買得到,這一罐跟陸炎在超市裡面見到的根本不一樣,有着本質的區別。
後來還是秦若男又一次來閒坐,看到了這套瓷器和咖啡之後,很是驚奇,點破了其中的玄機。當時就把陸炎嚇了一跳,他急忙準備了三萬元的現金,扔給了宋穎紅。後來果然有人來調查陸炎的這些奢侈品的來歷,陸炎把事實經過說了一遍,宋穎紅也口口聲聲是爲了感謝陸炎讓他們兩口子重歸於好的貢獻,說自己的老公是讓陸炎給教育好的,浪子回頭,這場風波才平息了下去。不過也讓陸炎又懺愧了好久。
陸炎對於常賓鴻的調查還是在外圍,他先是走訪了常賓鴻宴請賓客的酒店,想拿到來賓的名單。可是這個思路卻行不通,人家酒店就是做生意的,不會保留來客的名單,更不會過問來了什麼人,當時的禮單也是常賓鴻的家屬記的,這時候想要拿回來估計也難。就是監控錄像也由於時間太久被洗去了,陸炎懷疑常賓鴻請客的當天根本沒有監控錄像。
常賓鴻也許得到了什麼風聲,陸炎跟他見面的時候,他穿着的是一身地攤貨的西裝,皺皺巴巴的,一看就是裝窮的那種人。好歹也是一個國有大工廠的廠長,至於穿着百十元的地攤貨出門嗎?
還有他的手錶和皮鞋、襯衣,都是價值不超過一千元的東西,這時候做這些就有點假了,就是一個市場賣菜的大媽身上戴的金銀首飾都比常賓鴻身上的這些東西值錢。他越是裝窮,陸炎越是斷定這個人有問題。
不過,陸炎也有自己的辦法,他在一天夜裡忽然跟胡言志一起來到常賓鴻的家裡拜訪。他們的出現讓常賓鴻很是驚恐,真的是縣官不如現管,雖然陸炎的職務級別也僅僅是個副處級,但是現在的陸炎可是來調查他的,頭上有着尚方寶劍的。
都已經到家門口了,常賓鴻也不好再說什麼,手忙腳亂把兩個人迎進去。
剛一進門,陸炎和胡言志就被眼前看到的情形所震驚了,出現在陸炎面前的是一個稱得上是相當豪華的家庭,住的房子至少有一百八十平米,真皮的進口沙發,八十英寸的寬屏等離子電視,至少價值三萬元,還有高級的傢俱地板什麼的,咋看咋不像一個穿地攤貨的人的家庭,倒像是進了一個土豪暴發戶家裡。
陸炎笑着說道:“老常,你的家裡真是豪華啊,了不起。”
常賓鴻聽到這話之後,心裡更是惶恐不安了,請陸炎和胡言志在沙發上坐下來,說道:“這個房子不是我的,是我小舅子的,我就是借來住着。你也知道的,工作的緣故我家裡經常來一些貴客,比如一些大客戶啊,市州的局長縣長啊什麼的,原來的家裡地方小,寒酸了一點,沒辦法啊,只有借了小舅子的房子硬撐着裝裝門面而已。這個電視是借小姨子的,這個沙發是借表弟的,房子是小舅子的,我裝闊不要緊,讓親戚們都跟着受罪了。”
陸炎笑了一下沒說話,鬼才相信這些東西都是借人的呢,常賓鴻越是這樣解釋,他就越斷定這個常賓鴻一定不會乾淨了。不過,事情都是需要證實的,單憑人家家裡豪華一點,並不足以說明問題,如果常賓鴻真的是從親戚那邊借的,也做好了掩蓋事實的準備,那麼調查起來真的很難。
他看了一眼胡言志說道:“這樣吧,常廠長,你給我們做一個筆錄,這些都是需要調查覈實的。”
“好啊,好啊,我一定積極配合。”常賓鴻連聲答應下來,在一旁做起了筆錄。
臨走的時候,胡言志在前面走,常賓鴻拉住陸炎,偷偷塞給他一張卡,說道:“兄弟,高擡貴手啊,我們全家老小就靠您了。”
陸炎厭惡地皺了皺眉頭,把銀行卡塞回去,嚴肅地說道:“老常,別給我來這一套,真的給了我這個,我回頭就按行賄處理你。”
常賓鴻嚇得趕緊把銀行卡拿回來,尷尬地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