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3、防不勝防
在奧格蘭德最西邊靠近海港的羅沙區,莫磊坐在一家藥店的最裡面。這個區域是城市裡的黑暗地帶,充斥着犯罪與墮落,但也是莫磊與尼克松此類的人潛伏的好地方。
周圍坐的都是當地人,大部分都是等着按方子拿藥的老弱病殘。莫磊用紗巾將自己脖子圍得嚴嚴實實,並且將帽子也戴到了眉頭的上方,這使得他看上去像是得了重感冒的樣子,而且也遮住了面部特徵,以防萬一有人能認出他的模樣。
莫磊對奧格蘭德太熟悉了。這些地方是他與周睿在當初一起‘洗劫’沃克斯倉庫及貨運的地方,很多小路他都曾經去探過。回想起那次離開蓮花村的時候,不得不躲進了集裝箱碼頭的安全屋內;土狼在巷子內從天而降;尼克松卻差點將周睿打死。
那天死了很多人。
但這些年來,自己也殺了很多人,很多該死的人。
蒂娜現在也就在這個城市,但他卻還沒與他們聯繫,因爲在莊園外圍肯定有人監視着。到五點左右,會有其他人給蒂娜打電話,而裝扮成加納模樣的替身會出現在直升機場,那個時候,自己會出現,將蒂娜與周睿他們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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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自己到達奧格蘭德鎮十分鐘左右,便接到了安德烈與桑託的電話。兩個人告知莫磊的事情都是一樣的:他們都接到了通緝莫磊的命令。下達命令的人是行動局副局長貝特尼斯,貝特尼斯要求,從交通警察到有組織犯罪警探人手一張莫磊的照片、一份他的介紹和一條見之即抓的命令。除此之外,貝特尼斯還要求桑託動用自己手上龐大的資源來搜捕莫磊。
此時此刻,在這個地方,用這種裝扮,行爲這麼低調,讓莫磊產生了某種安全感。但他知道,用不了多久自己就會被發現,在事情結束之前,只能依賴於自己越來越嫺熟的化妝術了——在沒有熟識自己的前提下,陌生人絕對認不出化裝之後自己。唯一的遺憾就是皮膚的改變。
他出現在這裡並不是爲了等待着排隊拿藥,而是盯着藥店裡面高高掛起的鏡子,等待着隨時會出現的尼克松。
十分鐘過去了,可他什麼都沒有發現。尼克松遲遲不曾露頭,這種狀況,讓莫磊心中有些不安。
輪到莫磊拿藥的時候,莫磊支支吾吾地說了幾種藥名,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很不客氣地告訴莫磊,這些藥都沒有,也沒有替代品。莫磊走到門口,穿過馬路,在對面的一家小店購買了一部手機與電話卡,然後一邊在店裡閒逛,一邊拆開包裝安裝手機卡,開始給周睿發短信。
一羣本地的青少年走過門口,他們高聲說話、外表粗野,而且還像肉食動物打量獵物般打量着莫磊。莫磊本來正在笨手笨腳地操作手機,這時候卻停了下來,回視着那四個年輕小夥。
他就是要讓對方知道:我知道你們存在,也知道你們對我有興趣,可是你們得小心掂量一下。這幾個少年互相看了看,丟下他,去尋找其他容易下手的對象去了。
莫磊再度低頭專心操作,幾秒鐘之後,他收到一條回覆短信:時間調整到四點半發貨,建議快遞員協調,地址改爲桑普里路口。
對着電話點了點頭,莫磊回了一個字,”好。“
三分鐘後,他一邊沿着小路朝北行,一邊卸下手機電池,然後把空了的咖啡杯、手機和電池一股腦兒扔進一個下水道里,繼續前行。
看來又出了其他狀況,周睿與莫磊是不願意直接到莊園去接人的,那麼爲什麼改變位置?莫磊思考片刻,就明白問題可能出現在狄格爾身上,畢竟蒂娜與狄格爾之間的感情不是一天兩天,狄格爾做了加納的半輩子保鏢,蒂娜肯定會聽從狄格爾的意見。
唯一能夠動搖蒂娜的,恐怕就只有自己了。
尼克松也來電話了,讓莫磊離開原來的位置,朝北移動到十字路口、也就是當初尼克松與土狼初次見面的咖啡館門口,那裡有一臺橘色的雪佛蘭轎車,尼克松說會坐在副駕駛上看着他。
莫磊走在人行道上,嘴角叼着煙,沿着牆根,避開急匆匆的行人與故意橫衝直闖的閒漢。在十字路口,莫磊左右手互相搓了搓,將手腕上的機關打開——不得不說,高兵制作的刀套要比土狼做得好上一萬倍,至少不卡,還十分精美。
他看見了那臺橘黃色的雪佛蘭,車窗沒貼保護膜,尼克松穿着熨帖得一絲不苟的銀灰色西裝,大大方方地坐在駕駛座上,沒有絲毫的僞裝。
“桑普里大街路口。”
莫磊扔掉菸蒂,低頭拉開副駕駛從門徑直坐了上去。既然尼克松坐在車上等候,那麼前後左右肯定早就觀察仔細,不會有什麼跟蹤者。
“換位置了?”尼克松隨意地問了一句,便發動了汽車。“又抽上煙了?”
“是的。”莫磊伸手調整了一下位置讓自己坐得更舒適一些,“大概是狄格爾那裡有什麼變化。“抽菸嘛,多好,你不能相信沒有壞習慣的朋友。”說完,他伸手拍了拍尼克松的肩膀。
沉默着繞過一臺三輪車,尼克松熟練地在十字路口右轉,“那我們得儘快,到巴蘭基亞的時間控制得剛剛好,至於機場那邊,你安排好了嗎?”
“沒問題。”
“魔獸還好嗎?你的兄弟竟然有事情也不告訴我一聲。”
尼克松的口氣雖然輕鬆,但莫磊依舊聽出了一些責難。他側頭看看黑人朋友,“你知道的,我們有些事情,能夠自己處理,就不想麻煩你了。”
……
桑普里大街,三臺車組成的車隊停在靠近廣場左側的一家餐廳門口,餐廳的名字叫:用麪包代替子彈。還沒到用餐時刻,這一片十分安靜,街道上闃無行人,間或有一臺汽車從道路上駛過,朝着繁華的市區疾馳而去,一條一米寬的青石臺階從停車場的後方蜿蜒而上——那邊是一個光禿禿的石頭山。四車道的馬路沿着石頭山的邊沿緩緩上升,消失在轉彎處。左側的馬路則朝着南邊的丘陵地帶延伸。
細長高挑的蠟棕櫚樹下,坐在一臺克萊斯勒商務車裡的周睿看着餐廳的招牌,趕緊在腦海裡默誦一遍,又囑咐身邊的朱立夫。
“趕緊記下這個餐廳名字。”
“啊?好的,爲什麼啊?”朱立夫一時摸不着頭腦,雖然照吩咐去做了但還是要問一句爲什麼,他一隻手放在方向盤上,正在低頭察看着廣場對面的樓頂及周邊環境,狄格爾說廣場附近有一羣保鏢在暗處,他打算一一找出來,讓那個大鼻子丟臉。
“你不覺得這個餐廳的名字特別讓人……讓人心曠神怡嗎?這個老闆是個哲人……。”周睿特別了半天也沒特別出來什麼好形容詞,與蒂娜坐在後排的雅典娜互相看了一眼,笑出了聲。
“笑什麼?很佛系啊,勸人向善,用麪包代替子彈,這句話可以放在很多教材上了。哇,想象一下,這世間這麼多爭鬥的起因是什麼?是麪包啊,是食物,爭鬥用子彈奪取的生命何其多,餓殍遍野千里赤地,有了麪包,能有這麼多悲傷嗎……。”
周睿心情很好,側過頭與雅典娜調笑。
“他們到了。”
朱立夫在駕駛座旁邊不斷撇嘴,禿子老大隻有與雅典娜在一起的時候才裝正經,一旦只剩下兄弟們,這賊禿滿嘴放炮,逮誰懟誰,反正一是沒人說得過他,其次也沒人敢與他爭啊,因爲,好像打起來的話——也打不過他啊。
“嗯?在哪。”周睿停止了插科打諢,透過貼膜的車窗朝外看去,他看見那臺橘黃色的雪佛蘭駛近之後,在路口對面的一堵圍牆邊停了下來,副駕駛上下來一個人,戴着硬檐牛仔帽、深灰色的粗布夾克,可那個人並沒有朝對面走來,而是與駕駛位上下來的黑人沿着斑馬線走到餐廳另一側。
“他去哪?”朱立夫問道,這一段時間他已經找出了兩處位置的安保,不過埋伏得還算好,損大鼻子估計損不了啦。
“繞道而已。”
周睿側身檢查自己的武器,手槍是朱立夫帶過來的,俄羅斯熊最喜歡的9毫米雅利金“格拉奇”6P35手槍,朱立夫還給魔獸帶了一個裝滿17發高性能7H21穿甲彈的彈匣,魔獸將它放在趁手的位置,這玩意兒太有用了。
莫磊走到窗邊,拉開車門徑直坐到第二排,尼克松坐進副駕駛座。周睿似笑非笑地看着莫磊,鷹眼微眯,看的莫磊詫異地也低頭檢查了一下自己,奇怪地問道,“賊禿,你看我這眼神……,我這麼涼颼颼的。Hi,蒂娜。hi,大嫂!”問完周睿,莫磊側頭對着後座的雅典娜及蒂娜打招呼。
“你得離我近點,狄格爾要上來的。還有一日耳曼人,叫海因裡希的小混蛋,阿爾伯特的手下。他們會坐上另一臺車跟着我們。”
周睿說完,對着窗外揚揚下巴,可前方那臺通用GMC毫無動靜,狄格爾竟然沒有下來。莫磊笑了笑,剛想準備下車去找狄格爾,但又看見那個有着刀尖一樣的鼻子男人從GMC上走了下來,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來。
車門敞開,狄格爾沒上車,也沒和其他人打招呼,只是對着莫磊笑了笑,“莫先生,我們這是第二次見面。”他的後背是那臺GMC,再往後一些便是一排白色與黃色相間的樓房。
“不用敘舊了,你要上來嗎?”莫磊連帶微笑,但語氣裡沒什麼閒聊的慾望,“時間緊迫。”
事實上的確是第二次見面,而且第一次也不怎麼愉快。
“你們換車吧,你們坐那臺車,司機是朱立夫嗎?”狄格爾指了指那臺GMC,“加納說了,讓我把安保事務全部丟給你,別讓我們失望,畢竟這是要人命的事情。”
“你總共安排了多少人?”
“兩臺車,每臺三名。”狄格爾說完,看着周睿點點頭,“抱歉,我沒法按你說的辦。”他側過身體,合身的西裝在座椅上變得扭曲,大概是有些不舒服,他便乾脆將身體轉到了一邊,向着後座的蒂娜說道,“蒂娜,你這次的表現很好,生死關頭,無需考慮人命,學會自救。”
“好的,狄格爾。”蒂娜穿着牛仔褲與天藍色的T恤,頭髮與雅典娜一樣盤在頭頂,看上去很疲倦,褐色的眼睛亮晶晶的,“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你們該去換車了。莫先生,蒂娜交給你,非我們所願,我們也相信你。”狄格爾這個時候才讓神情變得隨和了一些,那張瘦削的臉上寫上了笑意,“朱立夫,辛苦你了。”
“我只是個跑腿的。”朱立夫笑着下車,一副憨厚老實的模樣。
“謝謝你,這位朋友。”狄格爾這句話是對着尼克松說的,他當然認出了這個獨行殺手,但既然莫磊與周睿他們都沒介紹,便也當做不認識好了,“路上我們還有暗中跟上來的人,如果真遇到問題,請各位盡力……。”
狄格爾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怎麼樣說完這句話,“……盡力殺人,撐到我的人過去。”
“放心吧。”莫磊跟在狄格爾的後面下車,“事已至此,沒人會留手段,我們更加不會。”
“若是爲了善良的動機。”尼克松站在副駕駛門口,看着神情疲憊卻依舊如標槍般站立的莫磊,笑呵呵地說道,“惡行也會得到諒解!”
在他們身後的車廂內,不知道是誰碰到了腦袋,發出‘砰’地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