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些北周士卒來說,能活着當然是最好的,大家基本上都沒有爲北周獻出性命的覺悟,尤其是這一戰註定已經敗了,敗軍之將,不足言勇,就算是能夠僥倖殺出重圍,也不會有功勞落到自己的身上。
即使是精銳之士,在自家將領的態度都有些猶猶豫豫的時候,自然也就很難再提起來必死之心,他們也渴望着能夠活下去。
這亂世之中,誰不想活着?
每一條如草芥一般的人命,也都是經過了無數的風吹浪打,平白的丟在這裡,大家都不想。尤其是鮮卑騎兵的慘狀已經讓他們明白,繼續打下來的代價是什麼。
更何況潼關已經被敵人阻斷,自己甚至連歸路都沒有!
所以這些將士們這個時候也頗爲惶恐,打又打不過,跑又跑不掉,應當如何?
司馬消難,真的靠得住麼?
在進入軍陣前,司馬消難重新調轉馬頭,他抽出自己的佩刀,緊緊盯着蕭世廉。親衛們着急想要上前,但是司馬消難卻一揮手,讓他們不要跟着,親衛們不知道司馬消難想要幹什麼,再加上對面主將也沒有回去,如果自己貿然向前衝的話,反而有可能引起對面的過激反應,所以也只能猶豫着不敢再前進。
而司馬消難驟然一抽戰馬,戰馬嘶鳴,他向前衝去:“蕭世廉,既然如此,那你我一決勝負,和他人無關!”
司馬消難顯然打定了主意,他不想讓自己麾下的將士們受到牽連,但是也不想就這樣草草投降。
司馬消難驟然發難,顯然在蕭世廉的預料之中。
親衛們護住他的面前,手中火槍同時舉了起來,只要蕭世廉一聲令下,就足夠將司馬消難直接打成篩子,而如果蕭世廉說抓活的,火槍上長長的刺刀也不是吃素的,以多打少,總是可以戰勝司馬消難的。
或許是因爲司馬消難這一聲吼叫,又或許是因爲自己的心中對這一場戰鬥的勝負同樣遊移不定,所以後面的北周將士們並沒有人向前,只有寥寥可數幾名親衛追了上來。
蕭世廉手中的馬鞭一揚:“抓活的。”
“鼠輩安敢!”得到命令的漢軍,幾乎同時向前搶出。
侯秘仗着自己有戰馬,跑的最快,手中的馬槊重重的砸向司馬消難,司馬消難狼狽躲過之後,正想要揮動手中的刀,卻發現侯秘那一下根本就是虛晃一招,他的馬槊隨之插在地上,早就已經抽出了橫刀,輕而易舉的磕飛了司馬消難手中的佩刀,然後戰馬迴轉,輕舒猿臂,已經把司馬消難給提了過來,徑直丟在地上。
司馬消難剛想要起來,眼前寒光閃動,漢軍火槍手的刺刀已經頂在了他的面前。
“綁了!”侯秘冷聲說道。
丫挺的,差點嚇死我,還好反應快,萬一大將軍出了什麼意外,大家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而司馬消難身後的幾名親衛也都是類似的待遇。
“驃騎大將軍令,投降不殺!”隨之漢軍將士們爆發出齊齊的呼喊,同時邁動腳步向前收縮包圍圈,他們手中銀亮的刀槍,已經讓北周士卒失去了最後抵抗的勇氣。
刀劍落地,北周士卒紛紛投降。
不久之後,遠處突然再一次響起隆隆的炮聲。
已經被五花大綁,甚至嘴巴都給堵上了的司馬消難,突然意識到什麼,下意識的向炮聲響起的方向看去,臉上滿滿都是苦笑。
很顯然,剛纔炮聲停住,並不是因爲潼關已經陷落,而是因爲蕭世廉故意的讓那邊不再放炮,給司馬消難和北周將士一個後路已經被切斷、潼關已經落入漢軍手中的錯覺。
無論是戰陣還是心計,自己都輸了啊。
而且是心服口服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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潼關可不是那麼容易就拿下的。
不過現在距離潼關被拿下也差不多了。
一排足足三十門火炮對着潼關不間斷的轟擊,整個潼關都已經完全被煙塵籠罩。北周也只是完成了對洛陽和鄴城等少數城牆的磚砌,諸如潼關這邊的城牆實際上也都是夯土的,面對火炮,這種夯土城牆顯然只有被打的坑坑窪窪的份兒。
幾乎城牆上所有突出的城垛都已經被炮彈抹平,而高高的敵樓也被拆的七零八落,更不要說潼關城下的那些堆起來的土牆,早就已經完全坍塌,甚至站在營寨中都能夠看見土牆後面一排排的屍體。
潼關的城防是典型的通過數量來提升質量。在北周軍隊舊有的印象當中,漢軍的主要火器——火槍,是不適合攻堅的,所以他們乾脆就多壘牆,通過層層防守來迫使漢軍只能通過近戰向前挺進。
因此在潼關城下,就有護城河和護城河后土牆兩道防線,而護城河之外,還有一處處營寨,只不過很不幸,現在這些營寨已經變成了漢軍架設火炮的壁壘。
徐德言衝着蕭世廉拱了拱手,請蕭世廉進來,蕭世廉那邊的戰況他已經瞭解的差不多,不由得笑道:“恭喜大將軍生擒司馬消難。”
說到這個,蕭世廉也有些無奈,摸了摸鼻子——這個習慣還是當初跟着李藎忱的時候養成的——只能感慨道:“這個傢伙真的以爲自己是俠客,堂堂一軍主帥竟然還想單挑。”
徐德言瞥了蕭世廉一眼,別人說這話也就算了,您還是省省吧,如果不是因爲知道自己現在位高權重、萬萬不能有什麼閃失,更不能輕易地丟掉性命,後面還有更多的戰事要打,恐怕蕭世廉早就已經抄起來刀自己衝上去了。
這位大將軍,雖然遠沒有當年的時候莽撞,但是性格終究還是沒有辦法這麼容易就改變的。
不過還好,在司馬消難的襯托下,蕭世廉這也不算什麼。
“司馬道融(司馬消難表字)早年在鄴城,承其父尚書令司馬子如之名聲,一向廣交文士,又拜光祿卿,乃是不折不扣的文官,逃亡入周之後方纔改爲武將,”徐德言無奈的說道,“也算是半路出家,心裡面有些文人仗劍的幻想,也在情理之中。”
蕭世廉微微頷首,說好聽點兒,這應該叫浪漫,說難聽點兒,就是不知死活。
都什麼年代了,還玩一個對一個的單挑?
更何況你也沒有萬夫不當之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