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過了一個月，克格勃頭頭拿一份內務部文件讓周玉看。文件上赫然寫着周玉的大名：周玉等十同志已聲明同意成爲蘇維埃內務部的下屬工作人員。去新疆之前，部隊首長早有預料，如果出現這種局面，千萬不許驚慌，要以計就計、穩紮穩打，步步爲營。
想到此周玉看了文件，說：“看來你們是逼上梁山？”
克格勃頭頭說：“既然你同意當我們學校教師，當然我們要上級報批，這是正常手續！”
周玉心中難受，說：“這是對內批示，對外還公佈嗎？”
克格勃頭頭說：“當然，這批名單已授權莫斯科廣播電臺向世界廣播！”
周玉強忍心頭激憤說：“你們辦事可夠損的！”
克格勃頭頭哈哈大笑說：“這樣做的目的你還不明白嗎？”
周玉瞪他一眼，心裡說：“你等着，早晚有一天！”
克格勃頭頭沒有食言，按教師待遇，每月發給周玉兩千盧布。但後來的發展就變了樣，除講課聽課外還讓他蹬直升飛機作跳傘訓練。使他有機會接觸各種型號的直升飛機。
克格勃的特工訓練是殘酷的。有一個同胞不知何處違紀，帶到糾察室禁閉，被電擊、毒打三天。放出來時兩腿不能邁步，還是周玉把他拽上直升飛機。周玉現在不但能高空跳傘，還能低空跳傘。雖然低空跳傘危險太大。對周玉取得的成績，克格勃頭頭暗暗稱道。周玉爲人低調，不善張揚。但他脾氣隨和，平易近人。他在這所特工學校很快贏得教職工的喜愛。學校有一名女直升機教練卡琳娜，格外垂青周玉。她不但喜歡這個漂亮的東方小夥，而且更喜歡他的東方功夫。她向周玉學功夫，周玉向她學直升機的駕駛技術，這是二人的私下交易。二人接觸多，很快被克格勃發現。雖是純談技術，在克格勃內部同樣是不允許的。但在克格勃頭頭眼裡，這次卻對周玉網開一面。爲什麼這樣“寬宏大量”？只因爲對周玉別有所圖，其一，周玉的東方功夫還遠不止這點。要象擠牙膏那樣一點一點擠出周玉的真功夫。其二，周玉是個非常聰明的東方小夥，還有很多別人難以完成的任務要他來完成。其三，周玉還是個“嫩雛兒”，一個漂亮姑娘挽留住他的心，這是求之不得的事！想當初，派了那麼多漂亮姑娘去淫逗，他能坐懷不亂。現在他有了心儀之人，爲何不支持哪？即使他學會駕駛技術，又該怎樣？難道他能駕機逃跑？料他也逃不出我的手心！
卡琳娜十六歲進航空駕校，學習駕駛各種型號的俄產直升飛機。二十二歲分配到這座特工學校，當了六年教練。這裡社交閉塞，難有鍾情之人，至今還是善身獨守。她是一個混血兒。長一頭波浪金髮，那兩眼卻黑得發亮。身材高挑，肌膚微黃。其父是中國人，在邊疆首府海參崴港當碼頭工人，其母是俄羅斯人，在海參崴一家旅店上班。東西方的基因結合，孕育出了一個美麗大方的卡琳娜。她常想，什麼時候自己面前突然出現一個白馬王子？就在夢寐之時，眼前真的出現了白馬王子！他就是周同志！從見到他那天起，卡琳娜幹什麼都魂不守舍，以致駕駛直升機忘記學生們在高空跳傘。但是隻要周同志在機上，直升機開得特好特順。雖然他不說一句話，只要能聽到他的呼吸聲或看到他的身影，她的心裡就會無比的甜蜜！她發現愛上一個異國人，而且是對立國的臣民。她想，每次看見他自己都是含情脈脈，就是手把手教他直升機駕駛技術他也是毫無激情，是不是他不愛我呀還是就這樣的人？父親愛說中國的歇後語：別剃頭擔子一頭熱呀！就在她思緒萬千之時，特工學校黨委書記兼校長敲門而進。他看了一眼卡琳娜，說：“親愛的卡琳娜，不要垂頭喪氣。要打起精神勇敢地追！上帝就喜歡勇敢的人！周——是一個優秀的東方小夥，他聰明、伶俐、勇敢；但他具有東方人的特點：對愛情含蓄、靦腆、羞澀。不如西方人裸露無疑！這是東西方人的個性區別。好，你要聽到一個好消息，今日我邀請周——坐你開的直升機去奧爾洪島度週末，你有興趣嗎？”卡琳娜燦爛地笑了，笑得流出眼淚，馬上向空中管制請求飛行調度。
這裡的八月氣溫相當中國黃河以北的仲春。天氣晴和，陽光普照，大地錦繡。周玉來到這裡已經七個月，也沒有弄清楚特工學校的準確方位。今天坐在直升飛機向下俯瞰，根據太陽定位，直升機向偏東北方向飛行。飛機掠過高山丘陵、奔騰不羈的河流；廣闊草甸和樺樹林地。飛越城鎮上空，看白雲下的尖頂木屋上的風車葉片和金碧輝煌的教堂在西斜的陽光下閃閃發光。飛行五十分鐘後突然看見機前方是浩瀚無邊的大海。根據地理知識，周玉分析，不可能是大海，可能是世界第一大淡水湖——貝爾加湖。又過三十分鐘，直升機飛行在無邊的湖面上。周玉默默計算飛行距離，從起飛到湖面上空，已飛行八十分鐘，按直升機每小時飛行三百五十公里計算，直線距離是四百六十六公里。可以斷定，特工學校所在區域應該是伊爾庫茨克州。特工學校的正南方是蒙古國。特工學校有嚴格的紀律：凡是坐上直升機，任何人都不許說話、打聽情況。所以周玉今日不知坐直升機去幹什麼？只能眼觀、耳聽
、心裡默算。直升機終於降落在貝爾加湖的第一大島——奧爾洪島上。奧爾洪島是貝爾加湖中最大島，面積七百三十平方公里。島上山石錯落，風景奇特，山石上長滿鬆、杉樹林。林中搭建很多紅松尖頂木屋。在湖邊建築永久性的別墅、賓館、招待所。每年七、八月來貝爾加湖畔旅遊、觀光的人們絡繹不絕。等安排完房間，周玉才知來這裡單單是旅遊。卡琳娜住一個房間。周玉和克格勃校長住一個房間。但兩個人只有一個牀鋪。周玉想，那麼多教職人員，爲何單單帶我來度週末？還不到用晚餐的時間，克格勃校長在湖邊租一艘摩托艇，親自駕駛摩托艇飛馳在湖面上。周玉和卡琳娜坐在後排觀看飛起的朵朵浪花，心裡都有異樣的感覺。周玉沒享受過這樣的風景和時光，雖然表面高興，其實內心底隱隱思念在遠方的親人！他的一絲反應都難逃開摩托艇的克格勃校長的眼睛，他從後視鏡中看得清楚。卡琳娜也有察覺。
摩托艇在湖面上兜了一大圈後，克格勃校長開回岸邊，棄艇上岸，說：“怎麼樣，玩得高興吧？好，咱們現在用晚餐！今日吃什麼？周——說說看！”
周玉說：“請校長說！”
克格勃校長說：“唔，還是女士優先。親愛的，你說說？”
卡琳娜說：“吃中餐——紅燒秋白鮭、清蒸大馬哈、燒牛排，喝伏特加。吃稻米飯，怎麼樣？”
克格勃校長看了周玉一眼，說：“周同志，看見了吧？卡琳娜處處維護你，連吃飯都要考慮你的胃口！”
周玉點頭一笑說：“謝謝領導的關懷！”
周玉本不擅飲酒，更何況是烈性伏特加。但是，又不能不喝，所以，試探小抿一口，立刻醉得面紅耳赤。他和克格勃校長舉杯對飲兩杯後，就醉得靠在餐桌一動不動了。卡琳娜馬上舉杯敬酒，和克格勃校長連幹三杯。克格勃校長指着周玉說：“周——不勝酒力，還真的這樣！”
卡琳娜說：“他不勝伏特加！”
克格勃校長推了推周玉說：“周——別這樣，不能喝酒總要吃飯的，否則對胃不好！”
看周玉一動不動，他突然改用英語說話：“親愛的卡琳娜，今天咱三人度週末，有一個重要任務，就是要繼續考驗周。他是一個非常優秀的特工人才，遠東總部有意調其工作，但要考驗他對我們的忠誠。所以，你要配合這項工作。我知道你非常喜歡周、從心底深深愛他，不是嗎？今晚上，你要設法把他留宿在你的房間，看他對你是如何表現！你要爲革命奉獻你的一切！這也是對你的考驗！”
卡琳娜開始還滿心歡喜，後來越聽越氣憤，差一點罵校長是“畜牲”。但又一想，還是忍一忍，所以莞爾一笑說：“謝校長關心我的終身大事。我會很好地配合工作！只是用這種手段我怕難以從命！”
克格勃校長一改溫溫爾雅假象，馬上暴跳如雷，瞪起牛子眼說：“天大困難都要克服，任何代價在所不惜，完不成任務你自己看應該是什麼後果！”
他憤怒地掏出無聲手槍，往餐桌上一摔，揮手走了。卡琳娜看着餐桌上的無聲手槍傷心的哭了。卡琳娜不是克格勃，但她是克格勃學校的教練。克格勃學校是一個秘密、獨立的學校，他的上級領導就是克格勃總部。這所學校的校長級別很高。身肩大校軍銜。他對學校人員有生殺定奪大權。卡琳娜親眼看過學校的很多慘案。克格勃審訊、折磨、殘害不同政見者，有多種高招妙法！他們對“犯人”實施“打肚皮”，把“犯人”打死，身上無傷無痕。用“水刑”折磨“犯人”，令“犯人”欲哭無淚欲死不能。用強光刺激“犯人”，使“犯人”失眠，造成精神錯亂。……凡此種種，不一而足。誰要違背了克格勃的意願，都要受到他們的嚴懲。如果周落到他們之手，想想這些慘景，不由令卡琳娜渾身發抖。
她心裡暗暗祈禱：“上帝呀，發發慈悲吧！救救周快快離開這塊魔鬼之域吧！”
周玉這時輕輕動了一下身子，卡琳娜擦擦眼淚，拍拍周玉說：“周——天不早了！怕湖面氣候變化，早回房間吧！”
周玉沒有醉、也沒有睡。他故意裝醉。他要了解克格勃校長的真實意圖，也許會在酒桌上袒露心懷。果然，他用英語和卡琳娜對話。以爲用英語就可以瞞天過海，哪裡知道，周玉不但精通俄語、還通曉英語、朝鮮語。所以他們說的一言一語都讓周玉聽得一清二楚。周玉看見餐桌上的S4M式無聲手槍，這是蘇聯克格勃的暗殺武器。驚奇地問卡琳娜：“校長，怎麼啦？”
卡琳娜急忙收起手槍說：“啊，校長喝多點，回房中休息去了！”
周玉起身想回房間，卡琳娜攙扶他去卡琳娜房間。周玉裝作不解說：“我要去校長房間！”
卡琳娜說：“周——我告訴你。校長今日要你我同在一個房間，......”
周玉裝作驚訝的樣子說：“卡琳娜，校長瘋了嗎？”
卡琳娜架着周玉說：“周——我求你先去我房間，我，我有話和你說，……”
周玉說：“好，說完我就走！”
進了房間，卡琳娜深情地說：“周——我真心喜
歡你，但不知你愛我嗎？”
周玉想，如直說不愛她，恐怕打擊太大，傷了姑娘的心，拐彎說：“我是中國人，我愛異國情人也是枉然！”卡琳娜失望地垂下頭，金髮遮住淚水流淌的臉頰。過了一分鐘，卡琳娜撩開金髮笑了說：“周——你很會說話，但是，這樣的話不能說給校長聽。”
周玉什麼都知道，也不多問，說：“好吧，卡琳娜同志，天色不早了，你要休息了！我該走了。”
卡琳娜拿起飛行包追出來說：“周——咱們可以在直升機裡一起聊天好嗎？”
周玉想，正合我意，但又不能說，故意爲難地說：“你在房間休息，我在直升機裡休息就可以了！”
卡琳娜說：“不，爲了你的安全、爲了你的意願，我要大膽爲你、爲你的祖國做一件大事！”
周玉馬上猜測，但不敢講也不能明說，只是心中高興。二人蹬上直升機，卡琳娜打開無線電話用英語和空中管制系統通話。接着啓動渦輪軸發動機，直升機螺旋槳轉起來，煽起強大氣流。接着，直升機一聲怒吼立刻升空，在貝爾加湖面上飛行。原來，克格勃的飛機是全天候工作，想什麼時候啓動，空中管制馬上調度安排，除克格勃總部外任何人無權過問。很快，直升機飛出貝爾加湖，卡琳娜告訴周玉，現在飛行在赤塔州地域，再飛一個多小時，就到達赤塔州，在那裡加足油料，繼續飛行。
周玉問道：“還要向什麼方向飛行？”
卡琳娜笑眯眯的說：“到時你就知道了！”
周玉不再問，心裡正在猜測。
克格勃校長命令卡琳娜和周玉同室，主要試探周玉的真實身份。如果周玉接納了卡琳娜，一切懷疑迎刃而解。如果周玉不和卡琳娜同牀共枕，說明周玉在國內已經成婚。根據中國出國人員必須是已婚人員的規定，就可以斷定周玉的真實身份。周玉不和她同牀共枕，勢必落入克格勃的手中，一場悲劇可能發生。克格勃校長甩出無聲手槍就是絕殺令：完成不完成“任務”，卡琳娜都是必死無疑。克格勃已經把卡琳娜逼上絕路。
直升機在赤塔州上空飛行，城市燈火燦爛輝煌。照得夜空如同白晝。
赤塔是遠東和西伯利亞交通樞紐。更是蘇聯遠東軍事重地。常年駐守高炮部隊、導彈部隊、摩托化部隊。主要就是防禦中國。直升機降落在一個大型軍事機場，機場上停降蘇—27、安—12運輸機、伊爾—2型強擊機、還有米—8直升機……。機場軍事人員嚴格查驗了卡琳娜的所有證件後，纔給直升機加足油料。卡琳娜進行直升機安全檢查。
當直升機飛行了一個半小時後，卡琳娜突然收到空中管制的命令：“二八六號直升機立即返航！”卡琳娜知道意圖敗露。立刻關閉機上所有燈火，在黑暗中底空飛行。
周玉說：“他們會馬上派機追來嗎？”
卡琳娜安靜地說：“周——不用怕，這裡離中蘇邊界還有半小時飛程。再者米—8機性能良好。安裝了高分辯能力的毫米和釐米雙波段雷達系統。還使用合成孔徑方式確定地形的三維圖像。所以，就是在漆黑一片甚至連星光都沒有的夜間、在敵方先進防空的盲區、在距地面五到十五米的超低空能夠照常飛行。親愛的周——請允許我這樣稱呼你，我現在是被‘官逼民反’！我橫也死豎也是死，所以，我要回到我的中國死！你知道嗎？我的家在海參崴，一百年前就是中國的領土。我父親就是當地華人，所以我的身上流着中國人的血！”
周玉聽了，心情激盪，不由流下熱淚。說：“卡琳娜，你，你太令人感動了，你是一個最好、最可愛的的姑娘，到中國會有好小夥愛你，你千萬不能往壞處想……”
爲了保證飛行安全，卡琳娜迅速接通中國空中交通管制，用英語報告了飛機飛行方位、座標和速度。半個小時後，夜空上飛來五架殲敵機。但是在夜色茫茫搜索不到米—8直升機的身影。米—8直升機超低空、幾乎貼着地面飛越中蘇邊境。邊境上空、地面雙方打開探照燈，邊防部隊進入特級戰備。卡琳娜嫺熟地駕駛直升機穿過蘇軍先進防空系統的盲區，順利進入中國領空。打開機上所有燈光，根據中國空中交通管制調度的指令，迅速拉昇直升機，又飛行一個小時，終於在指令地徐徐降落。卡琳娜和周玉互相對視，二人會心地笑了。走下直升機，看見四周佈滿了警戒部隊。此時天已大亮。一個軍官走上前對二人的到來表示熱烈歡迎，請周玉講話；兩個會說俄語的女軍人陪伴卡琳娜去休息。卡琳娜說：“先不忙休息，讓我好好看看這裡的山山水水就滿足了。”兩個女軍人見卡琳娜四顧不暇，正在不知所措之時，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卡琳娜頭上流着鮮血倒在地上。兩個女軍人驚呆了，周玉撇開軍官奔跑過來，大聲呼號。抱起卡琳娜找到醫務所，醫生檢驗了傷勢，搖搖頭，表示無力迴天了！他大哭起來。他把關於卡琳娜的事情講述給首長，首長聽了深受感動。戰士聽了深受鼓舞。部隊把卡琳娜安葬在軍營前的小山包上。戰士們栽滿了青松翠柏，周玉給卡琳娜樹立了墓碑。山下有一條小河給卡琳娜唱着叮咚叮咚的歡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