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女人一驚，沉默了。看着老女人我彷彿聽到她在唱劉三姐那幾句經典掉牙的歌詞：不是命， 不是生來就貧寒，不是生來就命苦……多麼膾炙人口的歌詞！我不禁感慨。
老女人好久好久才忍住眼淚，說：“說書人，聽媽媽話，聽醫生的話。會好起來的。這兩年來媽媽一直在等你康復回家。媽媽先去收拾東西，明天回鄉下。 說書人好好待着，週一媽媽再來看你。記着，一定要聽醫生的話。”
鬢角斑白，雙手佈滿老繭，容顏枯老，淚水只能像聽說那般慈愛地橫流。 說書人還能說什麼？
我抓着病例單望向窗外。
我看到這世間所有受苦的人，他們都有了神仙一樣的去處。我給不了所有絕望的人一些簡單容易滿足的信仰。不能給說書人。不能給我。我能做些什麼？我能做些什麼？
我想爲他做點什麼。爲他遭遇夢的折磨做點補償。
正當我思緒萬千莎璃出現在我視線裡，是個護士裝扮。莎璃走近說書人，笑說：“宛城，，哦不！現在應該叫你說書人了。還記得我跟你說過吧！我們還會見面的，所以我們又見面了。”
說書人平靜問：“可我不知道你是誰！”
“我記得你啊。我們在那家酒店裡相遇你不記得嗎？”
說書人想起來。但莎璃的自我介紹才讓他更加確定。
莎璃說：“我叫莎璃。是這家醫院的護士。”
說書人冷冷說：“跟我有關係嗎？”
莎璃露出天真的笑容，說：“當然，你是我的病人，我是你的醫生。怎麼沒關係？”
說書人又冷笑幾聲，呼吸一口氣說道：“要飯的，顏葉，地鐵男孩，怡雪……還有你，也都是我夢裡的人。我記得你們都對我說過奇怪的話，每次我問真相卻都欲言又止……我整理了很久，終於很想問你們一句話：你們一直都跟着我對不對？不論我夢醒來身在何處，又是怎樣的新壞境新角色你們都會記得我對不對？”
莎璃終於點頭。
說書人總算抓住了機會，冷笑道：“難道你們就不準備告訴我爲什麼死不了麼？難道是你們一直在折騰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夢，都是你們的安排，你們就是不停置換我角色的人，對不對？”
莎璃沉默了。
我沉默着。
“說書人，請聽我說。我很想，一直很想告訴你真相。可我不能！”
說書人看着自己殘廢的雙腳久久心裡才激起波瀾。吼道：“是嗎？你不能說？你覺得這樣玩兒我很開心嗎？到底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想要什麼大可直接拿去，何必這麼折騰我？！”
“我……”。
莎璃嗓子變得沙啞，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
如果雙腿完好，如果可以跪下，如果卑賤地乞求有用，說書人可以這麼做。他只要真相。可他除了能躺在牀上，能坐着輪椅已經什麼都不能做。
說書人不擔心治不好，只是看不得“母親”傷心的樣子。
說書人從韓戟的夢中醒來便已是這副殘廢皮囊。當然，在說書人的真實世界裡老女人說過，那是兩年前高考失利一時想不開跳樓，結果沒死成，反就落下殘廢兩腿的下場。
其他身體部位正常，可就廢了雙腿。 說書人怎麼也是想不到。
“你不能說？！你知道我心中的痛苦嗎？知道嗎？”
說書人朝着莎璃繼續吼道。
“別吵了，別吵了！送你的吉他和曲譜你難道還沒發現真相嗎？”
說書人的大聲嚷嚷吵醒三號牀的病友。而那個病友卻恰恰是地鐵上的那個男孩。
“急什麼？吉他在我這兒！他哪裡學了什麼曲譜，他就看着我可憐直接贈送給我了。”
另一病牀鋪上的病人慵懶起身說。
“什麼？我的吉他你居然，居然送給別人？”地鐵裡的那個男孩指着說書人驚詫道。
“嘿！你說話放聰明點！說書人送給我咋了？！有必要分得那麼清楚嗎？”
兩個人爭得死去活來，卻只有我和說書人傻傻地地看着。我更像是個外人。似乎沒與他們任何一人存在瓜葛。反而他們彼此多多少少還存在一些未知的淵源。
“說書人，別苦着臉了。知道是夢就滿足吧！是夢就會醒來，何必着急呢。”
四號病牀上的病友也搭上話，而那個人便是顏君。
我靜靜坐着，我在想醫藥費的事。
說書人傻了眼。他當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一時間說所有記憶裡深刻的人出現在同一個房間裡。
“你們……”。
說書人說不出話來。
“說書人，不瞞你說。忍受着夢折磨的人並不是你一個。我們之所以看似什麼也沒發生，其實那是因爲你經歷過的所有輪迴我們都已經忍受過。不是我們不告訴你真相，而是真相說不出來，也沒人知道。這就是夢，有人告訴過過我們。他說夢很快就會醒來是會醒來。心怡送你吉他就是想讓你自己發現，可你沒做到！而我們卻都是自己在不同的跡象裡尋得答案，當我們知道真相時我們都珍惜再珍惜地活着。而你卻一直淪落不止！”
說書人聽得一腦糊塗。總算知道些端倪，比如承受這種折磨的人並不止他一個。但要說真相確實還是很迷惑。
“你們在開玩笑嗎？那誰能告訴我，哪個纔是真實的我？什麼纔是真相，到底是什麼東西在作怪？！”
怡雪說道：“說書人，難道你還不明白嗎？根本不存在真實。夢，一切都只是個夢！”
這時說書人才發現怡雪也在場，就躺在五號病牀上。驚訝自然不必說，這場面已經夠說書人驚訝的。 說書人笑了幾下，想：果然是夢，離奇的解釋不來的事情正在一件又一件地發生着。
說書人眸中噙淚，對怡雪說：“原來你也在！”
怡雪沉默了。
說書人說：“怡雪，你是我認識的怡雪嗎？我的夢你曾來過，你的夢我曾來過，所以你也是跟我一樣在夢裡嗎？他們幾個我都認識，他們都說一切都只是個夢……這是個怎樣的爛夢？你也在夢裡嗎？”
怡雪點點頭。
幾個人議論紛紛，於是我腦袋疼痛難忍。
我也想弄清楚怎麼回事。是！我本該比他們中任何人都清楚真相的，可是我腦袋一時間變得好亂好亂，根本不能直接道出個所以然來。
我只聽見顏君說：“聽說夢就要醒來了。”
除了說書人表情莫名其妙外沒有人吭聲。其他每個人都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