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你會變成這樣?小妍呢?”
“走了。”薊刈痕平平淡淡地回答。
“走了?喝喝!‘走了’是什麼意思?她可是你的女兒,要麼你該輟學陪着你女兒要麼你該給她點驕傲,至少做個像父親的榜樣。”
狹小的房間裡安靜得窗外呼呼的冷風異常清楚。淺灣已經不經意間深冬,那些狂嘶怒吼的寒潮滿滿來襲。薊刈痕沉默着身子一動不動,倒是嘴巴抿了抿沒說話。
“刈痕,你怎麼會這樣?你消失了一個月回來就變了。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到底怎麼了?你知不知道,每當看見你像遊屍一樣活着我的心就好痛好痛。你看得到嗎?每當我們在校園裡陌生地擦肩而過,每當我看着你頹廢的背影,無所謂的面龐,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嗎?你已經沉默了整個夏天整個秋天,又即將沉默整個冬天,難道對你來說張口就那麼難嗎?”亞芹說着情不自禁淚又浸溼雙眸。
“亞芹,忘了我。”
薊刈痕吐出來的煙霧瀰漫着整個房間,憋得亞芹疼痛的心忍受不住脆弱所吞噬。我()你,愛和恨這樣的選擇題可否還有多選?
“你以爲忘記一個人是那麼容易的事嗎?難道,難道是我哪裡做錯了你非要這樣對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亞芹的眼淚像斷了線的串珠顆顆掉落在迷霧中,打在膠袋上清楚的聲音像屋檐上的水滴墜落在石板的青苔生命在**。
“走陌生的路,看陌生的風景,聽陌生的歌,想忘記的於是就忘記了。”
“喝喝!說得那麼容易,那你忘記她了呢?如何變得那麼墮落?”亞芹嘲諷地問。
薊刈痕啞口無言。整個房間又陷入一片沉寂。
“太遲了。”薊刈痕終於切入話題。對亞芹來說太遲了她永遠都不會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根本在字典裡找不到相關的解釋。亞芹潸然淚下,蹲坐在牆角哭泣。沒有人理會,於是很長時間亞芹才試圖變得堅強,不需要安慰,也不需要依靠。
“我明天再來看你,你好好休息吧!”亞芹忍不住內心的疼痛,只得選擇逃避。看着亞芹又一次消失的背影,薊刈痕世界中的那片海洋彷彿起了微小的漣漪。有人說:一個人身邊的位置只有那麼多,能給佔的也只有那麼多,在這個狹小的圈子裡,有些人要進來,就有一些人不得不離開。自從劉妍的媽媽回來抱走劉妍,他覺得本該一切都有個了斷的,可是他依然苟且地活着。那纔是劉妍的歸宿,但是怎麼面對白可親曾經的痛楚。劉妍是白可親留給他活着的最後支柱。怪不得誰,怨不了天。都只是生活中的弱者。面對生活再堅固的愛依然脆弱得不堪一擊。回想劉妍的媽媽回來抱走她的場景,一個打工妹能做到這般愛已經不容易。
“爲什麼媽媽見我還不肯認我呢?”他狠狠地問自己。看着劉妍跟着她媽媽走掉的背影,白可親是哭是笑,是後悔是痛苦,還是由衷的祝福?!想到這裡他的心總算得到點鬆懈,只是不失又是一番失落一番痛徹心扉。
月光和霓虹燈同時敲擊着夜色的大門,像針扎着心窩在痛苦裡的小可憐蟲。喧嚷的噪音帶來角落的平和,激流的車羣下柏油路發出沙沙的**,像成羣掙扎的螞蟻,有的失去腳,有的失去手,有的失去身體,有的失去腦袋,有的失去記憶。酒喝了一瓶接着一瓶,煙抽了一根接着又一根。他像被困在牢籠裡被痛苦滿滿地吞噬掉。心像碾過車輪下的沙子,慢慢地碎了又碎。
門被輕輕的推開。一個陌生的女孩走進來。她就是夜若和。
“你又來了?”
薊刈痕看都沒看一眼就問。彷彿已經知道是誰。成了慣例一樣的她總會在這個時間出現。這是他回淺灣後和第二個人說的第一句話。
“是啊!”女孩對薊刈痕已經習以爲常。薊刈痕已經不記得女孩到底來了多少次,只覺得有種早已習慣了被這個陌上女孩拜訪的感覺。少一個晚上不來反而覺得異常。
女孩一進門就開始撿起地上的菸頭、空酒瓶和膠袋。彷彿和薊刈痕很早就已經認識並且親近已很久。事實上他們確實認識,她網名叫小樓卑女,真名叫夜若和。但請不要這樣把他們混爲一談,薊刈痕的腦袋已經裝不下這些。對他來說這個女孩確實很陌生。只是網聊,然後送到情侶包廂,然後酒吧相見,然後莫名其妙每天都會來探望她,就這樣。但現實卻很令人意外。
“刈痕,不要再這樣下去好不好?”夜若和很關心她的樣子說。這樣的話她已經說了N多次。
“這樣的我有什麼不好嗎?”薊刈痕終於很正常地開口跟夜若和說話。這對夜若和來說心裡無非已經是莫大的欣喜。
“你的事我已經聽說了。”
“那又怎麼樣?”
“你不要再這個樣子好不好?你完全可以從頭開始!你難道忘了你曾經是淺高最驕傲的學生?你完全可以考上大學……弄個學位。你的人
生還是會很美好。學費我可以幫你想辦法……。”
“美好?呵呵。……美好?!你跟我說麼關係?你替我想辦法??”薊刈痕詭異地笑自嘲地說。
薊刈痕本該很好奇爲什麼這個網友那麼關心他的,爲什麼她總是在他的房間裡進進出出,爲什麼任他怎麼冷落她還是會那麼關心他?他們無親無故。粉絲難道需要做到這種地步?不離不棄?於是他總算還是覺得迷惑起來。
“是不是我給過你什麼恩惠?你幹嘛對我那麼好?幹嘛對我那麼好?啊?”薊刈痕終於狠狠地砸掉手指上夾着的菸頭,像是一點也不領夜若和的情。夜若和被嚇得頓住木訥地站着不知所措。薊刈痕起身搖搖晃晃地從夜若和身邊擦身而過。門被推了一下,薊刈痕的腳步準備邁出。
“刈痕!”女孩叫住。薊刈痕站住腳不回頭。
“刈痕,我有名字。我叫夜若和。是貧民區裡夜老幺的獨女。你忘記了嗎?上次我告訴過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