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椅依舊在發出酸牙的“吱吱”聲,茶几上的砂壺依舊是熱氣嫋嫋,窗外的的一切依舊也沒有變化,羣山、密林、野草綠茵。
只是坐在藤椅上的那個人卻變了許多。
發已全白。身形消瘦,但最讓我驚訝的是他架在扶手上,隨着夏風拂動的、空癟癟的一隻衣袖。
斷臂了?胳膊呢!
“阿、阿公你”我張了張嘴,心痛猶如巨石入潭。一圈一圈盪開的漣漪代表了我複雜的思緒。
“坐。”任百生指了指茶几一旁的一把椅子便不再說話。
我挪着腳步走到椅子前,盯着刺眼的空袖,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莫吃驚,這就是江湖。你永遠不知道你下一秒會得到什麼,你也永遠不知道你下一秒會失去什麼。”任老頭閉目輕晃,彷彿這一隻斷臂對他來說無足輕重,可他本是稍有花白的頭髮如此已是銀霜一片,恐怕這斷臂對於他並不輕鬆。
老頭晃了半晌,慢慢的睜開眼睛看向窗外,“我聽國慶昨天說你變化好多,剛纔聽你腳步聲便已驗證一二。之前的腳步虛浮,現在的你要沉穩了許多,精氣內斂,向來孤島上的生活給了你一份大禮,對麼?”
“是的阿公,上島是我的選擇,我當初沒有後悔,現在也沒有後悔,我能感覺到自己的進步,同時也更加清楚自己的弱點。”我轉身拿起砂壺給老頭蓄了一杯茶,然後再次坐好。
“那就好老啦,我們都老了,以後都是你們的天下,都是你們的世界,我們這一棒子老頭也折騰不了幾年咯。富貴啊,你這次回來,已經定好方向了嗎?是去上學,還是和我們學一些經商之道建立自己的一方勢力?想我們和你差不多的歲數的時候,已經跟着父輩跑了幾年了。”老頭笑着看我一眼,從茶几上拿起茶杯飲了一口。
我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因爲剛纔他這話裡的味道十分消沉,聽起來想要後輩接手一樣。可他爲什麼要連着我的選擇一起問?難道他是想讓我儘快入局嗎?
“阿公,想必你知道樑玉和徐笑月、龍瑤計劃秘密去國外留學的事情了。我吧,原來想着她們在帝都讀書,我去了既可時常相聚,又可圓自己的一個心願,所以當初想着是要去深造一下的,即便我學不到太多的專業知識,但相比大學生活也可以開拓一下我的視野和思維。可當決定要她們三個出國的時候,我的想法鬆動了一些。實話和您說,我還沒有打算好”我想了一番將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說了出來,我想聽聽這個真正關心我、愛護我的老頭子的意見。
任百生咧嘴一笑,輕輕搖頭:“若是沒有上島之前的你,是有必要去一趟大學的。可現在的人,視野、心境、能力已經比他們之中的佼佼者都強了許多,去了恐怕也是浪費時間,畢竟你並不指望着學一門專業爲生。更別提現在的學校說是寬進嚴出,實則寬進也寬出,有的本科生都混到了掃廁所的份上,含金量遠比幾十年前差了太多太多。一紙文憑定人生的時代,已經快要進入尾聲了。”
“我這話只是意見,不是決定。沒有人可以左右你,只有你自己。所以具體怎麼做還要看你關於這幾個女孩子出國的事情,我是贊成的。你看看我現在這樣子,看看我這斷臂。亂啊!”
他一邊說着一邊起身,用留下的右臂朝我招手,示意我跟着他向外走。
他領着我下樓來到一層,走到一間不大的茶室中將門反鎖。
這是要幹啥?我看看不算太大的房間,搞不懂他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他沒有解釋,只是伸手在一張小榻上的圍棋盤上快速的動了十幾顆棋子,然後只聽“咔嚓咔嚓”接連不斷的機關聲響起,房間內所有的窗簾自動拉好,一層特殊的鋼板直接密封了窗戶和大門,然後這小榻開始向裡翻動,不到十幾秒的時間,一條幽深的石臺階竟然出現在眼前!
“你原來從古樹中下去的那條道路叫做‘死道’,那裡不能直接下去,只是用作對繼承人的考驗;而這條路是‘生道’,這纔是我們平時進入地下密室的道路。否則當日我們幾個老頭子可沒那精力經歷一遍你所經歷的,走吧,隨我下去。”老頭子站在石臺口給我講解一番,便領着我一路朝下而去。
就在我們下去四五米的地方,老頭子扳動了兩旁石壁上的某塊磚頭,裡面露出一個小巧的機械開關,他輕輕一拉,密道入口那個小榻直接恢復原狀將密道封死。
又向下走了幾米,兩人沿着一條直路來到一間亮燈的石室中。我擡眼一看,只見這石室裡擺了不少古畫古物,還有一些紅漆銅鉚的大箱子,看起來這像個小小的藏寶室一樣。
“這是掩人耳目的地方。”老頭只說了一聲,來到一堵空牆前,對着照明燈下第五行兩側的青磚用力按了進去,又將照明燈下第一塊青磚按下,頓時整個石牆竟然向左側移動了起來,在右側露出一個三米寬的入口。
當我和老頭子進去的時候黑漆漆的一片什麼都看不到,老頭子伸手摸了摸,在右手邊找到一個開關按下,只聽一陣“嗡嗡”的低沉聲響起,這通道中所有的燈突然都亮了起來。
我驚訝的看着這繁複的操作,心中很是不解,暗忖既然外面密室都通了電,爲什麼這看起來裡面和外面不是一個電力系統?有些多此一舉的感覺。
老頭子看了我一眼笑到:“這密室歷經數朝,古人哪裡來得電?都是後來幾經秘密整改,下面這核心區域自備了發電機,不讓外人發現內外相連而已。”
我跟着老頭一路向下,走了沒兩分鐘便走出通道,我一看,這原來是地下密室廣場左側的一個不顯眼處,沒注意還真看不出來。
我本以爲老頭子要帶我去上次盟誓的地方,誰想老頭子竟然帶着我直接走到上次塗萬龍帶我去過的藏寶室中。
“阿公,您帶我來這裡幹嘛?”我心中有些疑惑,暗忖難道老頭子帶我來這裡是又要挑寶物了?可是好像沒有這個必要吧?
任百生搖搖頭,臉上的笑意漸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肅穆之色。他將我帶到藏寶室第一排架子的右側,指着兩米多高架子的頂端讓我去看:“你看看那上面寫着什麼?”
我擡頭看去,只見那純鋼的架子頂上,貼了一張老舊的黃紙,上面用楷書端端正正的寫了一個“陳”字。
看到這裡我似有所悟,扭頭向左邊看去,只見這架子的左側頂端,上面也有一張黃紙,上面寫了一個“何”字,然後我繼續向後望去,一次看到了“任”、“李”、“常”、“塗”四個字,看到這時我明白了過來,原來這藏寶室是有區域劃分的。
“阿公,這意思是每一張帶姓的符紙下,這些東西都是屬於這些世家的麼?那後面好幾排沒有標示的,是共用的?”我一邊看着我們陳家的大大小小的盒子,一邊恭敬的向任百生求教。
老頭點點頭笑道:“絲毫不差。其實我們龍騰本就是負責九龍宗商事,而在我們龍騰六世家中,這整個密室又是核心所在,加之這裡藏寶十分安全,所以一些傳承下來的東西都被放在了這裡。你爺爺當年走時什麼都沒帶走,都在這裡了。”
“對了,除了這些還有這個。”老頭子說了一句,彎腰從最下面一層將一個純鋼的箱子拎起來打開,指着裡面一堆堆的文件說道:“這是你爺爺斷開聯繫時,他在咱們龍騰內所佔股份的各種文件,你整理一下看看吧,如果實在嫌繁瑣,這裡有一張清單,上面記錄了所有股份的市值,其中還有動產和不動產,每一季度我們都下來更新一次的,最下面那個數字是總值”
我疑惑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禁出聲問道:“阿公,你這是要幹什麼?怎麼突然給我這麼多東西?”
任百生拍拍我的肩膀笑道:“你今年已經十八,也該是和你交接的時候了,此刻起,陳家的家主要名符其實了!”
“交、交接了?我現在正式成爲家主了?”我雖然早有準備,可當我真正到了這一刻,老頭子以這種極其平淡的方式告訴我時,我心臟還是有些承受不住。
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和擔子突然出現在心裡,興奮的同時也有些沉重。
我呆呆的將面前的盒子一一打開,面對着裡面的東西我簡直要合不攏嘴,大大小小將盡十二個箱子,軟玉金銀,寶石瑪瑙,字畫古玩應有盡有,這些絕對不會是哪裡冒出來的贗品,能放在這間寶室內的,那絕對都是價值連城的真品
我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硬生生將我的眼睛從架子上挪回來,我低頭看向老頭子從箱子裡單獨拿出的一張清單,只是向那最下面瞟了一眼,整個人差點沒給嚇趴下。
我連續數了四五遍才確信沒有看錯,二十七億四千八百六十二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