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初歡昏昏沉沉間,只覺得身體一會兒火熱,一會兒冰冷,下一刻似乎覺得有人靠近自己,原以爲是被拖去繼續受刑,可緊接着是手臂上傳來了微涼清爽的觸感。
牢房裡一股清馨的藥味,瀰漫開來。
當她睜開眼時,身上多了件男子的披風,再擡眸時,只見面前的男子低着頭正在替她處理手臂上的傷口。
半響,蘇初歡才啞聲開口,“我自己來。”
聽罷男子便扶起她靠在比較乾淨的石壁上,一瞬不瞬地凝着她,乾淨修長的指尖將藥膏遞到了她手裡,有些地方他確實不便替她擦藥。
蘇初歡在他背對着自己時,艱難地擡手在傷口處塗上了藥膏,靠着牆壁平靜道,“謝謝你來給我送藥,銀情。雖然我不知道你怎麼進得來這牢房,若是讓人發現我怕連累你。”
見她塗好藥了,銀情便轉過身,意味不明的目光凝着她,半響才清淡道,“你不用擔心連累我,我會來自然想好了萬全之策,對不起,當時在淑寧宮我一句話都沒有站出來爲你說話。”
聽罷,蘇初歡淡淡揚脣,“那我也該跟你說對不起,當初沒能救你的家人。”
可如果不是她,睿親王便不會用免死金牌救他,銀情眸子閃過一絲異色,下一刻便朝着她走來,輕輕握住了她的手,“你不用,若說要欠也是我欠你更多一些。”
蘇初歡瞥過他覆蓋上來的大手,想抽離,卻被他握得很緊,她身子虛弱也沒力氣抗拒。
銀情繼續低聲道,“這次皇上不太可能饒恕你了,他連這樣的酷刑都忍心讓你承受,再留下你只有死路一條,初歡,我帶你走好不好?”
她沒有任何迴應,眼神裡彷彿沒有一絲動容。
見狀,銀情眯起了眸子,輕聲勸道,“在這皇宮裡難道還有什麼你舍不下嗎?”
她是捨不得離開容檀,還是捨不得這皇宮裡的生活。
見她依舊沒有開口,他便緩緩放開了手,顯然有些失落,“伴君如伴虎,前一秒皇上可以將你寵冠後宮,後一秒他也可以無情地置你於死地,就算這次皇上放過你,但這樣的日子你真的想過一輩子嗎?”
不知道過了多久,蘇初歡看了他很久,才冷靜地問他,“即便死我也是皇上的妃嬪,我若跟你離開,哪裡能容得下我們?”
他們會變成被通緝之人,一輩子躲躲藏藏,他好不容易得了免死金牌,能夠在皇宮過得平靜,卻因爲她而後半生不得安生嗎?
“那便離開容國,天地之大總有一處容身之所。”銀情見她動搖,眼底泛着喜悅的微光,“我會照顧你一輩子的,傾盡一切對你好,跟我走吧。”
話音剛落,蘇初歡顫了顫眸,不知道有沒有動容。
按理說在這樣絕望沒有依靠的情況下,唯有他給予她安心的承諾,尋常人會感動並且跟他離開,銀情也一早爲他們離開而鋪路,這便是他沒有在淑寧宮替她求情的原因。
只要她一日不離開這個爭鬥不休的皇宮,那樣的陷害便不會停止,而他做不到永遠默默守在她身邊,他想要得到她,所以帶她離開皇宮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她長久的沒有迴應,令銀情有些心灰意冷地黯淡下眸子,她若不願意,那一切只是他的一廂情願。
只見他手背上青筋微爆,似乎在隱忍着什麼,最終也沒有強迫她。
在他轉身默然離去時,蘇初歡纔出乎意料地說了一個喑啞的字,“好。”
聽罷,銀情猛然震在了那兒,不敢置信一般地轉過頭看着她,只見她眸子清澈的盯着他,一時間令他頭昏目眩,她……真的答應跟他離開皇宮了嗎?
他不是在做夢嗎?
過了很久,銀情纔回過神,眼底剋制着某種濃烈的感情,“真的嗎?你願意跟我走?”
望着他眼裡的感情,蘇初歡神色沒有波瀾的不知道在想什麼,最終平靜地應道,“嗯。”
聽罷,銀情望着她的目光都溫柔深情,然後走過去輕撫過她凌亂的長髮,“你再堅持一日,明夜我便帶你離開,初歡。”
再過一日,他便能擁有這個女人了,她不再是容檀的,也不再是睿親王的,而是他的女人。
蘇初歡也凝着他,這個男人就因爲她一句話如此高興,他和容檀容邪都不一樣,他的感情清晰可見,讓人安心沒有任何負擔。
若是她沒有血海深仇,她想,和這樣的男人白頭偕老過一輩子,平平淡淡的安穩日子纔是她最想要的。
……
銀情離開後,蘇初歡並沒有再遭到侍衛的鞭打逼問,是因爲他的關係?她的心裡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
在這一日裡,她想了很多,不論能不能離開,這對她來說都是一個契機。
只不過一個是在皇宮裡繼續爭鬥不休的活下去,直到報仇雪恨,另一個是和銀情離開皇宮過着平淡的日子,或許是她一時累了,纔會覺得後者對她的誘惑力實在太大了。
這一點,容邪永遠不可能爲她做到,否則她現在也不會還在這深宮之中。
但理智告訴她,報仇雪恨纔是她活着的目的。
蘇初歡想,還是讓天意決定,她接下來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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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
靠着牆壁淺眠的蘇初歡聽到鐵鏈的聲響,便知道有人在打開牢房的門,這個時辰除了他不可能是別人。
她睜開眸的瞬間,風塵僕僕走進來的銀情已然扶起她,將自己的披風解開蓋在她身上,然後牽了她的小手,神色炯然,“跟我走,初歡。”
蘇初歡瞥過他牽着自己的手,乾淨溫暖,半響點了點頭。
銀情緩緩勾起漂亮的脣角,眼睛望着她也泛着亮光,“看守牢房的侍衛都睡了,小聲點跟着我,外面一切我都安排好了,你別擔心。”
“嗯。”蘇初歡跟着他走,望着他的背影,從來不知道他如此可靠。
一路的侍衛都沒有知覺,但看上去不像睡着而是被下藥了,但是就算逃離天牢了,光憑銀情一個無權無勢的太醫,皇宮卻不是那麼容易出得去,何況還帶了她一個累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