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姑娘,奴婢幫您盤上髮髻罷?”宮女魚貫而入,到她身旁細心問道。
蘇初歡坐於銅鏡前,望着身後的宮女幫她梳着長髮,她望着銅鏡裡的自己,那濃如墨深的烏髮全部梳到了頭頂,烏雲堆雪一般盤成了揚鳳髮髻,兩邊插着長長的鳳凰六珠長步搖,紅色的寶石細密的鑲嵌在金絲之上,輕輕地搖擺,碰到了臉頰。
而緊接着便是上妝,蘇初歡輕輕閉上了雙眸,任由宮女替她弄,她也沒有絲毫意見。
不知道過了多久,蘇初歡才睜開了眸子,望着面前的自己朱脣微點,兩頰胭脂淡淡掃開,白裡透紅的膚色,更多了一層嫵媚的嫣紅,眼角貼了金色的花鈿,平日的嬌美變成了讓人失魂的嬌媚。
只剩眉毛未染,蘇初歡不知道想到什麼,突然輕聲道,“我自己來畫眉罷。”
聽罷,宮女便將手中的眉筆,遞給了她。
蘇初歡緩緩一筆一畫地勾勒着,腦子裡莫名想起了那句詩:
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
沒錯,這首詩她很早就讀過,而且很喜歡,她心目中最嚮往的日子便是,平平淡淡的夫妻生活。
她上妝時,低聲問夫君,自己畫眉時深淺如何,畫得可好看嗎?
夫君低笑了一聲,便上前俯身在她身前,拿過她的畫筆,溫柔低頭替她畫眉。
蘇初歡畫完眉後,便緩緩垂落了眸子,似乎在壓抑着自己的情緒。
見她一動不動地坐在銅鏡前,宮女不小心上前一看,不由擔心問道,“蘇姑娘,怎麼哭了?”
蘇初歡聽罷愣了愣,顯然不知道自己哭了,便緩緩揚起淡笑,擦拭掉那淚水,“可能今日大婚,太高興了。”
“哦奴婢懂了,這便叫喜極而泣。”宮女開着玩笑道。
不知道過了多久,蘇初歡一切籌備就緒,便只剩等待了。
天色漸暗,閻歡殿外傳來了聲響,不一會兒,一羣太監走了進來,宣讀聖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蘇姑娘惟贊宮廷而衍慶,端賴柔嘉。毓質名門,溫恭懋著,仰承皇上慈諭,冊爲熹妃,欽此。”
“熹妃,還不接旨?”太監笑盈盈地望着她。
蘇初歡便緩緩起身,笑着接過聖旨,她知道這皇帝娶妃與普通人的拜天地不同,皇帝從不拜天地與父母,冊封過後便是大婚之宴,隨後纔是合巹禮……
見她接過聖旨,太監才道,“皇上讓白上卿留下在閻歡殿外守候熹妃,酉時前來喜德殿參與大婚之宴。”
蘇初歡點了點頭,可是她沒想到這個白上卿會是他……
太監離開後,白陌雲淡風輕地瞥過她,“恭喜熹妃,臣奉皇上之命在此等候。”
白陌,便是上次在大殿之上看到的那個與容邪有着近乎相似的一張臉。
蘇初歡緩過神,纔打算將他當做陌生人對待,她告訴自己他不可能是容邪,容邪已經死在她面前了,便應該讓他安息,不應該再將其他人當成是他。
“有勞白上卿。”蘇初歡緩緩轉過身正想走,但嫁衣拖曳之地,很容易踩到。
身後便伸出了一雙修長的手扶着她,“娘娘走的時候,可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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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初歡愣了愣,隨即道了聲謝,想到他每次似乎都是在提醒自己。
彷彿知道她在想什麼,他清冽的聲音淡道,“娘娘心不在焉的時候,每次都需要人提醒。”
聽罷,蘇初歡下意識解釋了一句,“我只是有點緊張。”
“我看不像。”白陌竟然連臣都不自稱了。
這令蘇初歡不悅皺眉,但看着他那張和容邪一模一樣的臉時就沒辦法發作。
“娘娘曾經在大殿之上說過我長得像你一位故人,這句話令我好奇到至今,娘娘可否解答我的疑惑?”白陌見今日有如此機會,自然順口極淡地問了出聲。
“只是長得像罷了,這世上這麼多人有什麼奇怪?”蘇初歡不肯說。
“既然沒什麼奇怪,娘娘不說,反倒顯得奇怪。”白陌似乎不是那麼容易敷衍,他的敏銳力和觀察力絕非常人。
蘇初歡頓了頓,瞥過他,“我說過,那個人曾經替我擋過一箭救過我。”
她不記得是在大殿之上說過,還是私下與閻淵說的,便再次說了一遍。
“是嗎?”白陌似乎感興趣地緩聲道,寬大的衣袖落下,“那娘娘親眼看着那個人死的,你怎麼如此確認他一定是死了?”
聽罷,蘇初歡震了震,隨即皺眉,“你別拿容邪的生死開玩笑,他就死在我眼前,我親眼看着他斷氣,請你別再打擾他安息!”
“原來與我長得相似到讓人認錯的男子,便叫容邪。”白陌若有所思地清冷挑眉。
“你!——”蘇初歡沒想到被他套出了這麼多話,索性不再說話。
而接下來,白陌這個看上去清冷的男人,在大殿之上都沒幾句話,可在她面前不知道是怎麼的,話就停不下來的多,有些招人煩,但那張臉又讓她顧忌着沒發脾氣。
這樣便越讓白陌得寸進尺了,不過他白色融雪的錦衣,確實連習慣都有些和容邪相似。
“娘娘,你可聽說過一個令人匪夷所思的傳聞。”白陌淺淡地低醇勾脣,“一千五百年前的戰國時代,《列子·湯問篇》記載說:“扁鵲遂飲二人毒酒,迷死三日,剖胸探心,易而置之;投以神藥,既悟如初,二人辭歸。”說的便是,神醫扁鵲先給公扈與齊嬰兩人喝麻醉酒,兩人昏死了三天;扁鵲將兩人胸腔打開,互相交換兩人心臟(換心術),再給兩人服用神藥;醒來後,跟原先一樣完好,兩人就告辭回家了。”
他爲什麼要跟她說這個傳聞,蘇初歡不明所以地凝着他,見他還想說什麼,外邊的宮女便出聲提醒了,“娘娘,時辰到了。”
聽罷,白陌便將剛剛的話吞入腹中,只是淡若冰雪地低道,“臣送娘娘去喜德殿參加大婚之宴,娘娘隨臣走吧。”
話音剛落,蘇初歡看着他轉身離去,那寬厚的白袖揚起一個弧度熟悉得令她微愣,不過她還是沒有深究地隨着他離開了閻歡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