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付出能得到一定的回報是每個人都希望的。
劉啓玉這幾天一直都在忙着他的小本生意。雖然掙的錢不多,但多多少少總有一些收入,對他來說,只要有收入,不論多少他都高興。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能在外面掙點錢總比呆在家裡吃現成的強。他一個當農民的人,除了種田和養豬就沒有其它的門路掙錢了。一年之中,真正種田的時間加在一起三個月不到,可一年十二月減掉這三個月種田的時間還有九個月呀。他總不能在這九個月裡什麼也不幹吧?何況他家裡現在還有這麼大的一個窟窿沒有堵上,要讓他呆在家裡吃盛飯他還真有點坐不住。
一個星期下來,他的這點小本生意就幫他掙下了二百元錢。照這樣計算,一個月下來掙個五六百元不成問題。
這段時間,天氣炎熱,太陽像個大火球無情炙烤着大地。但劉啓玉仍然冒着酷暑騎着三輪車穿梭在各個村子之間。現在他有了這個門路他就決定暫時不養豬了,等有了足夠的錢修建了豬棚後再養豬。這樣一來他再拖着劉遠山的兩千元錢不還就沒有必要了,他決定今天回家以後就把這兩千元錢給劉遠山送過去。
他不緊不慢的蹬着三輪車,一天下來也感覺不到太累。只是太陽太大了讓他熱得不行,汗流夾背。每到一個村莊他就把喇叭打開,讓小朋友都知道他帶着各類新奇的玩具過來了。出了村莊他就把喇叭關了。
今天,太陽落下去了他纔回來。回到家裡他帶着兩千元錢就朝着劉遠山家裡走去。
劉遠山作爲劉家坪村民小組的組長和黨員,他肩負着劉家坪的一切事務。今天下午,他剛剛到村委會召開黨組會議回來。會議由村委會的黨支部書記戴光彬主持,戴光彬首先給全村三十多名黨員宣讀了上級黨委發下來的文件,又講了關於流動黨員的管理問題。後面又組織學習了黨章。黨組會議完成以後,接着就是討論本村的事務,首先由戴秘書在會議上宣讀了本村上一季度的財務支出情況。因爲上一季度全村搞了一個電網更新工程和一個水庫維修工程。針對這兩個工程戴秘書在會議上詳細的講解了各項財務支出。最後說:“電網工程和水庫維修工程一共花了四萬五千三百元,這兩個工程花光了村裡的全部存款,現在村裡還欠下了三十多包水泥款沒有錢付。”
與會的黨員組長一聽完戴秘書的財務報告,一片譁然。有的甚至小聲的罵出來了:“他媽的!這些土皇帝!”明眼人一看就清楚,這兩個工程項目的開資再怎算也不會超過三萬元。可村裡卻花了四萬五千多元。一片譁然過後,村裡的兩名老黨員開始對村裡的財務表示質疑了。只聽見角落裡傳來一個聲音:“這兩個工程用得着花這麼多錢嗎?”
坐在前排主席臺上的戴秘書一聽到這句話,臉漲得通紅,板着臉說:“現在的物價飛漲你又不是不知道,市場上的豬肉一下子就漲到十元錢一斤。特別是人工,從四十元錢一天漲到了七十元錢一天……”戴秘書用一連串的數據證明了這兩個工程項目要花這麼多錢才完成。他接着又說:“如果有人不相信可以來查看各項工程的明細開支,我這裡都有記錄。”戴秘書估計與會的人沒有誰敢真的過去看才這樣說的。如果誰真的過去看了就是明目張膽的和村委會過不去,他相信沒有誰會做出這樣的蠢事來。他說完這句話又等了兩分鐘,果然如他所料,會場上三十多名組長黨員沒有一人敢上去查看。
戴書記非常滿意戴秘書的這種有震懾力的做法。但是會場上的另一個角落裡又有一個聲音傳來:“村裡應該辦一個村務公開欄,把所有的帳目標出來讓全村的人看。這個東西別的村都有,唯獨咱們村裡沒有!”
“村裡現在一分錢都沒有,拿什麼辦公開欄,以後再說吧!”村長盯着那個角落裡說。
整個會場上議論紛紛,像一鍋煮沸的開水。
坐在劉遠山身邊的是三組長和十一組的組長。三組長說:“有這些土皇帝在,村裡是不會有一分錢的。那年村裡的一百多畝林場被他們賣了,也沒見做什麼事錢就沒有了。”
十一組長說:“現在村裡能賣的東西都賣完了,他們會不會把組上的山林用村裡的名義出賣呢?”
傍邊的一名黨員說:“這個很難說,村裡的事反正都是他們說了算。下面的社員能有什麼辦法。”
三組長對劉遠山說:“如果是這樣,那麼你們六組最吃虧。你們六組的山林最多。”會場上劉遠山並沒有說什麼,但他心裡卻但心村幹部會真的這樣做。如果村幹部搞一個項目出來把全村的山林一起出賣他也是沒有辦法的。
現在,他回到了家裡,換了一件衣服,正坐在房間裡一邊看電視一邊想着今天會議上的事。
“噢,遠山!噢,遠山!”
他突然聽到有人在門外叫他,仔細一聽這是劉啓玉的聲音。他趕緊從房間裡走出來,答應着。他一時想不出劉啓玉這個時候找他有什麼事,仔細一想纔想起前段時間劉啓玉借了他兩千元錢還沒有還給他,估計現在是給他還錢來了。
他順手從桌子上拿起一包白沙煙給劉啓玉散上一支,說:“什麼事?這幾天你不是在做小生意嗎?怎麼樣?掙到錢沒有?”
“哎!我那點生意能掙下什麼錢,打發一下時間而已。”劉啓玉邊說邊從口袋裡拿出兩千元錢來。遞到劉遠山的手上,說:“上次我借你的兩千元錢給你帶來了,你點一下數!”
劉遠山趕緊伸手接着,說:“不急!不急!”把錢數了一次就放進了自己的衣袋裡。接着他就給劉啓玉講起了今天開會的事,又講了戴秘書的財務報告。接着就對劉啓玉說:“我擔心日後村幹部會變賣咱們組上的山林!”
劉啓玉一聽,根據他對村幹部的瞭解,也表示村幹部有這樣做的可能,就說:“村幹部要這樣做也沒有辦法!”
“怎麼沒有辦法?”劉遠山說。
“什麼辦法?”劉啓玉盯着眼睛問。
劉遠山先用打火機把煙點上,狠狠的吸了一口,然後眉毛一皺說:“我尋思着咱們組上的馬凹塘田那邊有十多畝田常年乾旱,引水困難。前年國家大搞農田水利工程也沒有把那邊的水渠修上。如果咱們以組上的名義提出修建馬凹塘田的引水渠,再以修建水渠的名義把隊上的山賣了籌錢,這樣不就順理成章了嗎?”
劉啓玉一聽覺得劉遠山想得周全,要想賣掉組上的幾十畝山林也只能從這個方面提出來。這樣隊上的社員纔沒有話說。但是如果直接提出來賣山修水渠也會讓隊上的人說閒話或質疑賣山的動機。劉啓玉想了一下說:“要想賣山但也不能直接提出賣山,明天晚上你先召開一下村民會議。會議的內容就單獨討論修建馬凹塘田的引水渠,然後再按照以住的貫例向全組按人口籌錢。我相信隊上的社員肯定會建議你賣山的,到時候你再出來賣山就變得主動了。也沒有人再質疑你賣山的動機!”
劉啓玉的這一翻話讓劉遠山頓然醒悟,劉遠山暗暗的佩服劉啓玉老謀深算。
是夜,劉遠山就拿出一個筆記本規劃着關於修建馬凹塘田引水渠的事項。
實際上前年冬天他就規劃了這條引水渠,而且還寫了一個關於修建這條引水渠的報告交到了鎮水利部門,只是這個報告沒有批下來而已。現在他從一疊舊文件中又找出了這個報告的草稿,把有關數據重新抄到一個筆記本上。按照預算,這條水渠從馬凹塘田修到下堰江一共一千多米,大約需要二萬元左右。按人口籌錢,平均每人須要一百三十元左右。他把所有的材料整理好以後就等着明天晚上召開村民會議了。
第二天下午,劉遠山就挨家挨戶的通知全隊村民,今天晚上召開村民會議。另外,他來到劉啓玉家裡的時候,讓劉啓玉儘早到家裡一起商量有關事項。他把通知傳達到位後就回到家裡佈置會場了。他又把自家的板凳,椅子全部搬到了他家的宅院裡,又把一張餐桌搬到了宅院的中間。這樣一個簡易的會場就形成了。
大約六點鐘的時候劉啓玉就過來了,劉遠山看見劉啓玉過來趕緊說:“啓玉哥!你先過來看一下我擬定的這個方案。”隨後,村莊裡的婆姨女子,老頭,紛紛帶着板凳或椅子向他家裡走去。來開會的人主要以老人和婦女爲主,年輕的後生和男人沒有幾個。快八點鐘了人還沒有到齊,劉遠山看了一下,來開會的只有二十多人,其中只有鄧明祥,劉啓軍,劉漢三,劉啓玉是能說上話人,其它的都是婦女。
劉遠山坐在桌子旁邊先咳嗽一聲,然後說:“現在開始開會,不來的就不等了。總是這麼拖拖拉拉。”聽他這麼一說,整個會場會就安靜了下來。劉遠山一邊抽菸一邊說:“今天的會議主要討論修建馬凹塘田引水渠的事。本來這條水渠早就該修了,因爲前幾年一直等着國家拔款就沒有修成。現在看來這條引水渠指望國家拔款修建是不可能了,只有自已籌錢來修。前幾天我到馬凹塘田那邊看了一下,那邊的十幾畝田快被太陽曬乾了,沒有引水渠那邊的田地很難引水灌溉,反正這條水渠遲早都要修,早修早受益。”
會場上的人聽劉遠山說完,紛紛表示這條引水渠確實該修了。這麼多年了那邊的田地總是難以引水灌溉,年年都要乾旱死一部分。
劉遠山接着又把籌錢的事和大家說了。與會的人一聽說要人均籌錢一百多元都表示不願意出錢。因爲一人一百三十元,一家就是六七百元,有些家庭高達一千多元。在農村裡來說,雖然近幾年農民的生活水平提高了,但是大部分的家庭並不富裕,有些家庭甚至還很窮,連生活的日常開支都不能保障。在這樣的情況下,人民怎麼願意拿出錢來修水渠呢?
會場上頓時議論紛紛,這時,坐在角落的劉漢三發言了,他說:“與其向大家籌錢還不如把組上的幾十畝山林賣了。用這個錢來修水渠順理成章,因爲這是組上的山林,既不是私人的,也不是村裡的。”他話音剛落,鄧明祥就站出來說:“漢三哥說得對,現在政策一年一變,再過幾年會怎樣誰也料不到。說不定這幾十畝山林就不是我們隊上的了。還不如趁現在賣掉給咱隊上做點實事。”
在劉漢三和鄧明祥的一唱一和中,會場上的人紛紛表示支持賣山。劉遠山非常滿意會場上的氣氛。他早就料到了會有人提出賣山的。
會議最後決定,由劉遠山和劉啓玉主持,把組上的三十多畝山林全部賣掉。用這個錢來修建馬凹塘田的引水渠。這件事情定下來以後,劉遠山本來還想動員全組的人一起批發農藥化肥。這樣既能省錢又能省力。但是會場上的人還沒等他宣佈散會就東一個西一個的各自回家了。劉遠山只好宣佈散會,但不管怎樣,他賣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正如劉啓玉所料的那樣,賣山並不是他劉遠山提出來的,而是村民們一致同意的。
兩天以後,劉遠山和劉啓玉一起走遍了他們劉家坪的所有山嶺。他們組上一共有三十多畝林地,分佈在五個山頭上。有些地方樹木密集,有些地方樹木疏稀。但所有的樹木都是清一色的杉樹,是上好的木材。本來這些樹木可以賣個好價錢,但是由於這些山嶺道路不通,運輸起來很不方便。所有的樹木只能靠肩挑人扛或馬馱,這樣一來,就產生了大量的運輸費用。因此即使是上好的木材也賣了好的價錢。
劉啓玉和劉遠山相跟着在山嶺上走着,劉遠山抽着自己的盒裝煙,劉啓玉抽自己土旱菸。一路上,他們倆邊走邊聊。劉啓玉望着山嶺上的樹木說:“如果村裡的公路能修到山腳下那麼這批樹木就真的值錢了,唉!這麼多年了,公路建設還是進展這麼緩慢!可惜這批上好的木材就這樣賣了。”
“是啊?這批木材一賣,至少要再等十年山裡的樹木才能長大。不過,好在現在的人建房子都不用什麼木材了。”
劉啓玉一支手摸着一棵直徑一尺左右的杉樹說:“你看咱們這五個山頭的樹木能賣多少錢?”
劉遠山擡起頭朝山頂上望了一下,說:“這個我也說不好,有些地方樹木密集,有些地方樹木疏稀,依我估計,這五個山頭的樹木加起來除去半徑不足四寸的樹木也就三千棵左右。平均每捰按十元錢計算,也就值個三萬元吧?”
劉啓玉暗暗佩服劉遠山的眼力,他沒想到劉遠山對這五個山嶺如此熟悉。就接着說:“我看也差不多,賣得好最多值個三萬二千元左右。但無論如何不能低於三萬元!”
“我看多找幾個買家來競一下價,誰出錢多咱們就賣給誰。”
“這樣也好!免得自己吃虧。如果賣虧了隊上的人會罵死我們倆個的!”
次日,劉遠山騎着摩托車到文崗市黃矛那邊找了一個做木材生意的老闆過來看山。經過討價還價,這個文崗佬只願意出二萬五千元。劉啓玉萬萬沒有想到,文崗市佬做生意是如此的扣捫。他媽的!這麼多的樹木二萬五千元錢就想買走。就對文崗市佬說:“前幾天有個老闆也過來看了,人家出三萬元我們都沒有賣,你現在纔出二萬五千元,我看你生意也做得太精了吧。”
文崗佬聽他這樣說,也不急着做出迴應。先從衣袋裡拿一包精品紅梅煙給他們倆一人散上一支,才說:“這五個山頭的樹木加起來也就三千來根。關鍵是運輸不方便,你們知道,現在的工價如此之高,請人把這些樹木搬出處是要花錢的。”
劉遠山跟這個文崗市佬談了半天,他也看得出來,這是一個生意“油子”,再這樣談下去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加價的。就說:“這麼多的木材你纔出二萬五千元,談不成就算了。北巖那邊的戴老闆上次已經出到了三萬,你如果能超過三萬就賣給你。超不過就不談了。”
文崗佬一聽,就說:“那我先回去和其它的人商量一下。過兩天再談。”
劉遠山知道,文崗市佬開始動遙了。有加價的希望。但這個文崗佬也不是傻瓜,如果他發現沒有人和他競爭這個價錢還是升不上去的。
等文崗佬走了以後,他和劉啓玉私下裡商量,說:“得儘快找個人來和這邦文崗佬競爭一下,他們這些生意油子都是些不見兔子不撒鷹的傢伙,是不會輕易擡價的。”
劉啓玉說:“聽說兩泥塘那邊有個做木村生意的戴老闆,你去那邊把他叫過來看一下。”
劉遠山恨不得馬上就把這些樹木賣出處,拿到錢他就放心了。於是當天下午他就騎着摩托車趕到了兩泥塘,經過打聽,找到了戴老闆。實際上這個戴老闆就是劉細明的同學戴吉南。只是劉啓玉不知道而已。
戴吉南也騎着摩托車跟隨着劉遠山來到了劉家坪的山林裡,他們倆先在山裡看了一遍,然後回來開始談價錢。所謂天下之事英雄所見略同。戴吉南開出的價錢也和那個文崗佬一樣,理由同樣是這批木材運輸困難。
劉啓玉用同樣的話詐戴吉南說:“昨天有個文崗佬已經把價錢出到了三萬元了,你怎麼纔出二萬五千元呢。這個價錢也低得太離譜了吧?”
只見戴吉南嘿嘿一笑,說:“你詐誰呢?你以爲我是傻瓜嗎?說實話,如果山裡運輸方便,這批木材賣四萬元都沒有問題。但是你要知道,這批木材的砍伐和運輸到公路上一切都是人力。幹我們這行的,每個人力要一百元一天。這批木材的砍伐和運輸就得上萬元。”
劉啓玉看了一眼劉遠山對戴吉南說:“兩萬五千元是無論如何也買不走這批木材的!”
“那你們就先考慮一下,想清楚了給我打個電話就行!”說完,戴吉南騎着摩托車就想走。但是,他剛剛發動摩托車又停下來問劉遠山說:“聽說你們這裡是劉家坪?對嗎?”
“對!”劉遠山回答說。
“我有個同學叫劉細明的,你們認識嗎?聽說前段時間他家裡出了點事,不知道他現在還在不在家裡?”
劉啓玉一聽他說他是細明的同學,趕緊說:“劉細明就是我兒子,你既是他的同學那就到我家裡吃了飯再走吧。”
戴吉南也不客氣,跟着劉啓玉就去了。
吃飯的時候,戴吉南說:“伯父!咱們既是熟人,我和細明又是同學。你們賣山林的事我就幫點忙,最高出到二萬八千元,怎樣?”
劉啓玉說:“那我明天就給你答覆!”
次日,劉啓玉和劉遠山商量了一下。最後以二萬八千元的價錢把這批木材賣給了戴吉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