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上的人是形形**的,有好人,也有壞人,有騙子,有流氓,還有無賴。但是這些人也會受到社會環境的影響而變化,好人能變成壞人,也能變成無賴。壞人如果受到正確的影響也會變成好人。但究竟怎麼變關鍵取決於能影響自身的環境因素!
劉細明回到廠裡,只見全廠的工人己經下班了。只有少部分上夜班的人還車間裡開着燈不停的工作着。宿舍樓燈光燦爛,整個廠區一片寂靜,皎潔的月光散滿了整個城市。
他一邊向宿舍樓走去,一邊在頭腦裡想着他哥劉家富給他提出的要求。他知道,他哥在外面打工快十年了,什麼技能也沒有學會,至今還是廠裡的一名普通員工。每天加班加點的工作,一個月下來連一千元錢也拿不到。如果按照勞動法的規定,這樣上一個月班少說也有一千二百元左右。但是廠裡就是不按勞動法給工人計工資!實際上他哥這個廠還是好的,至少每個月的工資都按時發了。有些廠家更黑,不但不按勞動法給工人算工資,還要託欠工人的工資。當然,從近兩年來看,這種現象正在慢慢的減少。國家的政策也針對這種情況做出了明確規定,勞動部門也加大了這方面的打擊力度,再加上各類新聞媒體的廣泛宣傳,勞動保障正在慢慢的好轉。大部的企業己經在歷史的變遷中慢慢的轉變!
他知道,他哥提出來想跟他學點機械加工的技能也是一個由衷的願望!在社會的大形勢下,技工和普工的收入已經拉開了很大距離。不說其它的,就說他自己。他剛到天海省打工時,一個月的工資纔有六七百元,後來學會了機械加工的技術,找到工作後每個月的工資就翻了一翻。這麼大的差距他自己都不敢想象!
假如他哥也像劉剛一樣,一出來就能學到一些工業技術,那麼他哥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窮困。陽一梅也不會在村裡趾高氣昂!至少村莊裡還有人和他兒子一樣。他哥的難處他現在完全能夠理解,只要有機會他是一定會把他哥帶進機械行業的!他不會像劉剛一樣只答應一句“空話”!
不知不覺中他己經走到了宿舍裡。
宿舍裡的所有人都是一口的三川話,人家在談論什麼他一句也聽不懂。這時他正打算上牀睡覺,他下鋪的這個人突然用三川話問他什麼,但他沒有聽懂,就說:“你剛纔說什麼?”
“你是哪裡人?”下鋪的人又改用普通話問他。
“石南省的!”
“石南省的?石南省的在這個廠裡可不那麼好混喲!外面那麼多廠你不進,怎麼偏偏進了這個廠!”
“我是從人才市場找過來的,在哪裡都是打工!”劉細明解釋說!
“但這個廠不一樣!”
“爲什麼?”
“過兩天你就知道了!”
下鋪的人對他神秘的笑笑就把蚊帳放下來睡覺了。
劉細明對他的話感到莫名其妙。
次日早上,在飯堂裡吃早餐時他才發現這個廠裡的人大部分的都是三川籍。到處都是三川的“土話”,沒有人跟他講普通話。這種感覺就像是來到了一個另外的王國。他在天海省打工這麼久了,還是第一次進了一個這樣的“怪廠”。這個廠的人並不多,大約兩百人左右。估計三川人應該佔了百分之八十。
這時他正拿着碗筷站在打飯的隊伍裡等着打飯,一名保安在旁邊維持秩序。只見一名黃頭髮的年輕人手腕上刺着一個青色的“忍”字,手裡拿一個鋼碗,從門口走進來就插進了隊伍的中間。保安看見馬上過去跟他理論,讓他按秩序排隊打飯。只見這名“忍”字青年一點都不能忍,當即就跟保安爭吵起來,出口就說:“老子插隊你管不着,後面的人願意的讓老子插呢,關你什麼事!”語氣裡帶着對保安員的挑釁和輕蔑。
這名保安頓時就感到了極大的侮辱,自尊心受到極大的打擊。兩個人頓時就在飯堂裡爭吵起來。保安用手指着他說:“後面的人誰同意插隊了?到後面去!”
只見這名“忍”字青年盯了保安一眼,轉身對後面的一名矮個子青年說:“你同不同意我插在你前面?”
矮個子說:“非常同意!”說完又對保安笑笑說:“插一下隊有什麼大不了的,你一個保安員工資又不高,管這麼多閒事幹嘛?”
就在這時另外兩名保安員也拿着碗筷走進了飯堂,看見這裡正在爭吵着,趕緊過來把這名值班的保安員拉到一邊,說了幾句什麼話,值班的保安員就管這事了。飯堂才恢復了平靜。“忍”字青年仍然插在隊伍的前面大搖大擺的打了飯才走開了。
劉細明打了自己飯就坐在一張空桌子上慢慢的吃着。心想這名“忍”字青年也太沒素質了,大家都在排隊,只有他一個“古怪”些,要插到前面去,還不服從保安的管理。他正在思考這眼前的一幕。兩名保安就和他坐到了同一張桌子上吃早餐。只見兩名保安邊吃邊聊,他正好坐在旁邊邊吃邊聽。
只見這兩名保安正在討論剛纔的事。
高個子保安說 “他媽的!這些三川仔真是越來越放肆了,我們又管不着,廠裡又不技持我們管!”
“管不下就不要管,只要不出大事咱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裝作沒看見,何必跟他們這邦無賴去爭論,最後搞得自己不舒服!再說了,這些三川人也都是一樓機械加工部的,一樓的車間主管和生產部經理都是三川人。據瞭解,那裡的大部分人都是沾親帶故的。三川這邦人在廠裡的勢力很大,不要去惹他們,否則對你自己沒什麼好處!
還記得上次那個叫黃四春傢伙嗎?由於喝酒喝多了,半夜起來發酒瘋,把廠裡的一塊玻璃打壞了。被保安當場抓住報到廠裡,如果按廠規處理,黃四春早就被開除了。可由於生產部的主管和經理把“老鄉觀念”看得太重,在辦公室說情。最後黃四春什麼事也沒有,只賠了那塊被打壞的玻璃就算了。咱們都是在外面打工的人,工資又低,何必給自己惹麻煩!”胖保安認真的說。
“也是!廠裡不技持咱們,咱們就是想管也管不好呀!”高個子保安接着說。
“所以咱們隊長武水清也沒有辦法,才私自讓我們不要再讓這些三川籍的人士進來面試。否則三川人是越來越多了!”胖保安說完這句話就得意的笑了起來了。很明顯他是在笑這個廠的管理己經亂套了!
劉細明聽完這兩個保安的談話,才知道爲什麼這個廠裡不要三川籍的員工!看來這個廠裡的三川人實在是太多了!又不好管理!保安也沒有辦法,所以纔在門口卡住,不讓三川人進來面試。怪不得那天那名三川籍的求職者在廠門口和保安爭吵……
早餐過後,就開始上班了。今天是他在這個新環境中的第一次上班,他夾雜在這些三川人中走進了生產車間。
車間裡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機牀,中間是一條很寬的通道,排氣扇在廠房的牆壁上呼呼的轉着。這是一個典型的機械廠,他已經在這樣的環境中生活了兩年。
車間主管胡柏芝見他走進了車間,就把他帶到了後面的大車牀加工組,讓組長馬文清給他安排工作。
只聽見胡柏芝跟馬文清用三川話說了幾句,胡柏芝就走了。馬文清把他安排在最後面的一臺車牀上,讓他做一種簡單的工件。沒多久,馬文清就給他帶來了一套機械工人常用的測量工具,遊標卡尺,千分尺等。
他看見在他前面一臺車牀上做事的那人正是早上在餐廳裡和保安爭吵的那名黃頭髮,手睕上刻着一個“忍”的青年人。
沒多久,這名“忍”字青年就走到了他的工位上,先用三川話問他,見他不懂就改用普話說:“你是哪裡人?”
“石南省的!”
“……”
現在他才知道這名“忍”字青年叫陳平,形象就跟電影裡的“古惑仔”差不多。如果在平時,他根本就會搭理這種人。但是現在沒有辦法,不但要搭理人家,而且還要給人家“笑臉”。因爲不這樣不行!他們倆現在已經成了“同事”關係。再說他剛剛進了這個廠,必須要適應這裡的環境才能在這裡幹得的長久。但通過早上的事他也領教了陳平的“手段”,說白了他陳平就是一個典型的“無賴”。
陳平和他閒扯了幾句,就說:“能不能把你的千分尺借給我用一下?”
“你自己沒有嗎?”劉細明反問說。
“有!人家拿去用了,還沒送回來!”
劉細明聽他這樣說,只好把自己新領的千分尺拿出來遞給他。
陳平二話不說拿這把千分尺起走了,半小時後又把千分尺還回來了。劉細明拿起一看,發現這把千分尺的測量桿上有點損壞,明顯不是組長剛剛發給他的那把。
他媽的!這不是偷樑換柱嗎?用一把損壞的千分尺換他一把新的!他早就看出了陳平這個傢伙不是個什麼好東西,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做這種掩耳盜鈴的低智商勾當。他心裡雖然有氣,但是也不好發作,不管怎麼說他是一個剛來新員工,不能一開始就讓人家認爲他沒素養。
於是他就先把車牀停了,拿着這把千分尺走到陣平的崗位上,說:“這把千分尺不是我剛纔給你的那把,你是不是拿錯了!”
陣平一聽他這樣說,臉就拉下了,眼睛裡射出了憤怒的光茫。這表情明顯是在警告他“不要不識擡舉”!
劉細明見他拉着臉不說話,就把剛纔的話又重複了一遍。陳平見嚇不倒他,就憤怒的說:“沒有拿錯,那把尺就是你的!”
“怎麼可能?我的千分尺剛剛拿到手,是全新的,你現在還給我的這把測量桿上有損壞!”劉細明毫不客氣的說。
他們兩正在爭執,馬文清就過來了,查明情況後,他先讓劉細明回到崗位上繼續做事。然後又用三川話和陳平講半天,只見陳平很不舒服的從櫃子裡把那把新的千分尺拿了出來……
快下班的時候,他正在打掃自己機牀前面的垃圾,突然發現陳平故意把他的工作垃圾往他的車牀後面掃,這樣一來,就等於是他要幫陳平倒一部分垃圾了。怎麼辦呢?他知道:生活中有些人就是喜歡搞這些小動作來欺負人。只要你跟他稍微有點不和,他就要處處壓着你,給製造無窮無盡的不偷快。這些人就像是飯鍋裡的一粒老鼠屎一樣,讓人見了噁心!可就是甩也甩不掉。他正想轉過去和他理論,突然想到這個廠是三川人的天下,有些事情連保安都管了,他一個外地人又能怎樣。要想在這裡幹下去,有些事情就不要太記較。人活在世上,有時候忍氣吞聲也不一定是件壞事。再說了,這點小事就算和陳平這個無賴爭吵起來他也佔不了什麼便宜,三川人肯定會幫三川人的。而這點小事又不能拿到檯面上說,從上午的“千分尺事件”中可以看出,組長馬文清和陳平的關係好着哩。思來想去,他決定這件事就算了,反正每天下班有這麼多的垃圾要倒,多一點少一點也無所謂……畢竟他現在的經濟條件不允許他出廠。
於是在這件事上他最終產取了息事寧人的態度。可陳平這個夥卻不想息事寧人,一心的想着要怎麼樣才能把他緊走。在當天晚上他和馬文清兩個人在宿舍裡喝啤酒的時候就商量着這件事。馬文清說:“你放心,我有辦法緊他!不給他來點厲害的,他不知道這裡是誰的天下!”
第二天早上上班時,組長馬文清就給他換了一個工作崗位,把他安排到二號機牀上做一個高難度的工件。這是馬文清在有意在考覈他的技術水平,如果做不出來,馬文清就有足夠的理由把他緊走或刁難他。說白了,在全車間來說,其它省籍的人要想在這裡幹下去,要麼技術非常過硬,要麼就有高層的人際關係。除止之外,能留下來的只能是三川人。
劉細明來到二號機牀,先把工件的毛坯看了一遍,又把圖紙也看了一遍,由於這張圖紙十複雜。他光是讀圖就花了一個多小時。差不多十點鐘了纔開始動手加工這個零件。這個零件實在太複雜了,光輔助示圖就有十幾個,數據又多。一不小心就會出錯。到晚上下班的時候,馬文清過來看他加工出來的零件,心裡十驚訝,想不到他比那位老師傅晚兩個小時動手,到晚上下班時加工出來的零件卻一樣多。馬文清不得不佩服他的車牀操作技術和識圖能力。
次日又把他調回了最後那臺車牀。因爲做這個複雜的零件相對來說要輕鬆一些,下班後也沒有那麼多的垃圾要清理,只有最後面的那臺車牀纔是真正磨人的。在這個廠裡他一個非三川籍的人士怎麼可能有輕鬆的事情做呢!
半個多月過去了,陳平仍然每天下班把自己車牀前面的垃圾往他的車牀後面掃。馬文清其實早就知道這件事了,看了這麼久也不見劉細明和陳平發生這爭吵,也不見劉細明過來向他反映這件事。這天他終於看不過去了。在陳平把自己的垃圾往他的車牀後面掃時,馬文清走過來就用三川話跟陳平說了幾句,陳平立馬就把自己的垃圾掃了回去。看來陳平對馬文清很是服從!
劉細明知道,在這些特定的環境中,不能適應下來就只能被環境淘汰。
轉眼間一個月過去了,劉細明在這個滿是三川人的地方看來已經立住足了!由於技術過硬,又善於幫助別人,做什麼事情也不喜歡斤斤計較。組上的幾名學徒工也開始給他發煙了,一些老師傅也開始給他打召呼了!但對他來說最大的幸運就是認識了王山軍。王山軍是廠裡的一名高級工程師,是機械製造系畢業的大學生,也是石南省人,而且還是石南省文崗市人。
他跟王山軍的相識只是一個偶然!
本來王山軍和他在同一個車間上班,王山軍在他後面的一間房子裡操作一臺“加工中心”,“加工中心”也就是機械行業裡常說“數控機牀”。正是劉細明以後想學習的先進機牀。
他們倆在上班和下班時經常見面,也經常在廁所裡不期而遇。但從來沒有搭過話,都是各走各的。久而久之就變成了兩個很熟悉的陌生人,劉細明知道王山軍在他後面的房間裡操作一臺加工中心,王山軍知道劉細明在車間後面的一臺車牀上做事。前幾天,王山軍有事想出去一下,走到廠門口正好碰見劉細明騎着自行車從外面回來。就上前去跟劉細明借自行車,經過聊天才知道,原來他們倆都是石南省人,而且老家還隔得這麼近!
有了老鄉這層關係,慢慢地他們倆就變成了關係很好朋友,王山軍還特意請他吃了幾次飯。現在一有空閒他就去後面的房間裡跟王山軍聊天,王山軍有時也到他的崗位上來拉話。
今天下午他的車牀又停工了,於是他又來到了王山軍這裡。閒聊了一陣,他就對王山軍說:“學會這種加工中心大概要多久?”
“這個東西其實也不難學,如果數學基礎過硬三四個月就可以了。”王山軍肯定的說。
“我也想去學習這種數控機牀,你能又能給我推薦幾本有用的專業書籍?”劉細明認真的說。
“好啊!我這裡的書籍你都可以拿去看,但不要損壞就行了。有時間我還可以教你一點基本功!”
“……”
劉細明喜出望外!
現在有了這麼好的學習機會,叫他怎能不高興呢?他相信,憑他的能力用不了一年他就可以把這種先進的數控機牀學會了。
他跟着王山軍剛學了一個多月,他也感覺到王山軍是真心實意教他的。在這一個多月裡他已經掌握了這種加工中心的操作面板,他學習的勁頭更大了,對生活的信心也強烈了。每天下班後他都躺在牀上看書。這幾天他即使領了一次工資,但身上仍然沒有多少錢,所以他也賴得出處。有時因爲晚餐沒吃好他纔會出處買個炒粉或麪包回來充飢。
廠裡伙食是越來越差了,據這些三川佬說,飯堂裡炒的菜經常是放“地溝油”。
那“地溝油”是一種什麼油呢?
地溝油就是一種從地溝裡撈出來的人家倒掉的食用油。這種油只是不致於把人吃死罷了……
怪不得菜裡面的油那麼多,吃到嘴裡卻又難以下嚥。原來是放了地溝油在裡面,難怪吃飯的時候聽到的抱怨聲也是越來越多了。
這天晚上,他下班以後正躺在牀上看書。宿舍裡的幾個三川佬走過來對他說:“現在飯堂裡的菜是越來越差了,跟餵豬一樣。我們已經向廠裡反應了好多次,但廠里根本就當一回事。我們決定明天吃飯時造反,你參不參加?”
劉細明萬萬沒有想到,這邦三川佬會以這樣的形式跟廠裡對抗。搞不好是要出大問題的,或者廠裡會把他們全部開除!可他現在正在跟王山軍學習操作數控機牀,這個機會是多麼的難得,或者說是千載難逢。他不想放棄!就說:“我纔剛來,不好參加你們的造反行動!但我支持你們這樣做!”
次日上午,一樓機械加工車間的所有三川人全部把飯菜打在碗裡,又坐在一塊。隨着一聲響亮的敲碗聲,八十多人一齊把飯菜全部倒在餐桌上,然後就往廚房裡衝,並揚言要把廚房給砸了。當然,這只是他們這邦人的揚言,砸廚房是不可能的,沒有誰會蠢到真的去砸廚房的地步,只是砸爛了廚房裡的一塊大玻璃。七八名保安止不住他們的破壞行動……
最後總經理親自下來處理這個事,跟這些三川佬談了一下,但談不成。這些三川佬堅持要求改善伙食。總經理一怒之下就決定把一樓機械加工部的人全部開除了,並要求他們當天下午馬上結算工資離開……
劉細明雖然沒有參加這場暴力行動,但作爲一樓機械加工車間裡的員工,同樣沒有逃脫被廠裡開除的命運。
他只能帶着萬分的遺憾跟着這邦三川人離開連泰機械模具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