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劉遠山和劉啓玉的主持下,劉家坪的幾十畝山林總算是處理完畢了。他們倆又以山井村六組的名義把這兩萬五千五百元錢用定期存款的方式存到了農村信用杜,等到了秋收以後劉遠山就會拿這筆錢去修建馬凹塘田的引水渠了。
在農村裡來說,雖然大部分的年輕人都到天海省等沿海一帶的城市打工去了。但是留下的人除了一些婦女老人整天的湊在一起打麻將外,其它的人也是大多不會閒着。各有各的路子,各有各的辦法。但歸根結底都是在想方設法的搞錢,鬥富,攀比。都在想着蓋新房,掙大錢,買小車。
對於一個農民來說,種完田以後也就自由了,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去,只要不犯法就沒有人來管你。但在經濟迅速發展的今天,一個農民如果只靠着種田過日子是根本行不通的。好一點能解決全家的溫飽問題,差一點連溫飽問題都不能很好的解決。同在一片藍天下,同在一個村民組,人與人的差距是十分顯著的。有些人己經蓋起了高樓大廈住了好多年,有些人己經買了小車,有些人有很好的掙錢門路。但有些人卻掙錢無門,窮困潦倒,一家人都住在一棟破舊不堪的老房子裡。
在劉家坪這個小山村裡,這幾年時尚的樓房也是越來越多了。但是八十年代的老建築仍佔多數,也就是說大部分的人仍然還只是剛剛解決了溫飽問題,或者只是在解決了溫飽問題的基礎上向前邁出了一小步。要想發家致富還得努力打拼一翻才行。看着人家住進了高樓大廈,看着人家的生活如此美好!自己怎能無動於衷呢?於是就形成了一個你追我趕的局面。除了那些常年在外地打工的人外,還有一些留下來的有門路有手藝的人也是一年四季都在想方設法的掙錢。比如說劉啓軍一年四季都在鎮上經營着一個小型的批發部,劉躍進和鄧明祥一結束農活就操着磚刀四處搞建築去了,劉啓玉就更不用說了。他每天早上都是先到田裡轉上一圈,中午太熱了就呆在家裡編織竹簍子,下午他就蹬着三輪車到各個村莊裡去做點小本生意。
在人人爲了掙錢而忙得暈頭轉向的時候,劉家坪的大閒人劉明祥卻拿着一套做木工的工具走進了劉家坪農場裡的一座廢棄了多年的破房子裡做起了木工。他的這一舉動把全村人都嚇了一大跳。不知道他從哪裡搞來了一節一米左右的大樹樁,用這些斧頭,銼刀,木鋸,等工具連續幾天都在這節木樁上敲敲打打。開始人們都不知道他在這裡幹什麼,也沒有人打問他在這裡幹什麼。直到這兩天人們才知道原來他是在雕刻一尊神象。哈呀!看來這個老傢伙又要開始修練了。
“是練‘邪功’嗎?”一些人問。
“好像不是的,如果要修練邪功他應該雕刻一座李紅志的神象,但他現在雕刻的是一座觀音象!”知道的人解釋說。
“哦!原來如此!”
但儘管劉明祥不是修練“邪功”,但他還是被隊上的人以修練“邪功”的名義告到了村委會,只是他不知道告他的人是誰罷了。據劉遠山估計,人家告他可能因爲兩個原因。第一,他使用的那座荒宅是隊上的,又不是他劉明祥的,他劉明祥憑什麼就把這地方給霸佔了。第二是因爲他確實有過修練“邪功”的前科,一些人認爲他死灰復燃,所以就把他在村委會以修練“邪功”的名義告下了。但究竟他想幹什麼?只有他自己知道。
在劉家坪的老年人當中,劉明祥算是有福氣的了。這些年他的三個兒子都在天海省打工,每人都要按月給他寄一筆生活費,他女兒每年也要給他幾百元錢花。這樣一來,他就生活無憂了。他雖然是六十多歲的人了,但是腿腳卻還像年輕人一樣的利索,能四處走動。聽說前段時間他還跑到廣西桂林去旅遊去了。回來以後就給村裡的其它老人繪聲繪色講述桂林的山是如何如何的美麗,桂林的水是如何如何的好看,桂林的動物園裡的一隻小駱駝是如何如何的吸引人,講得是天花亂墜,吐沫橫飛。把他的同齡人羨慕得一個個全都張大了嘴巴。他呢?他就一邊說,一邊抽菸,口裡一陣煙霧夾着一陣唾沫星子在別人面前亂濺亂飛。這是他最得意的時刻,估計,這樣的時刻他一輩子也不會忘記,因爲這樣的時刻他在別人面前找到了自己的優越感。
近幾年來他把家裡的十多畝田地全部都承包給別人耕種了,他一個人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沒有人管他,也沒有人騷擾他,只是村莊裡議論他的人倒是不少。可他全不當一回事!似乎在說你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吧,反正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方式。他劉明祥就是這麼個人。
自從他把隊上的那幾畝山林賣了,得了幾百元的好處,又受到了全隊人的譴責後他就再也不理隊上的事了。在他看來:隊上的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都是一些見不得別人得到半點好處的人。只要你得到了半點不該得的好處,隊上的人就恨不得吃你的肉,拔你的皮。這些“土狗仔”!他常把隊上這些不外出打工的人稱之爲“土狗仔”!前段時間,劉遠山開村民會,商量賣山的事他就沒有參加。在他看來反正他現在什麼也不管了!你賣山也好,賣田也好。反正跟我沒有關係,賣到的錢也不會讓我來保管,也分不到我手裡來!我又何必來管這些吃力不討好的閒事呢?
近段時間,這個大閒人一天到晚只是東遊西蕩,今天去趕集,明天去逛街,後天又去什麼地方看熱鬧。錢存夠了就出處旅遊一下,在家裡很難看到他的人。
上個星期,他的三個兒子一人又給他寄回了兩百元錢的生活費。拿到錢以後,他突然想起他這輩子還沒有去過一次文崗市的雲山,是的!雲山是這一帶的旅遊勝地,又離他這麼近,他常常在村裡聽人提起,怎能不去看一下呢?一個來回也就三十多元錢的車費而已,沒什麼大不了。於是第二天大清早他就乘着公交車去雲山了。
來到雲山以後他才發現原來所謂的雲山也就是這麼個“破”地方,全是上坡路,有些地方的坡度還很陡。爬上去就把人累得不行了,他只好坐在旁邊的亭子裡休息一下,然後再往上爬。可就是雲山這麼個“破”地方,來這裡遊覽的人還真是不少,一路上到處都是人。他來到半山腰上,只見一座古廟香火旺盛,遊客紛紛上香許願。廟裡的和尚端坐在大廳的兩邊唸經誦佛。有些和尚正在爲遊客解籤,算卦,推八字。看到眼前的這一翻景象,他心裡突然靈機一動:反正自己現在年紀大了,與其整天的東遊西蕩還不如像這些和尚一樣唸經誦佛!搞好了還能掙點香火錢和生活費。
於是他回來以後,就到隊上的這座荒廢的屋子裡看了一下。這屋子已經不在劉家坪的村莊裡了,而是在劉家坪的農場裡。這個農場是**的標誌,那些年這個農場裡遍地都是花生和玉米,他也曾經在這個農場裡辛勤的耕耘過。現在隨着歷史的變遷這個農場已經荒廢了很多年,變成了全村人的放牛坪。這座房子也隨着農場的荒廢而荒廢,現在算起來這座房子快三十年沒人住了。他推開門走進去,一股極其難聞的黴臭味赴面而來。但值得慶幸的是這座房子雖然破爛,但房頂尚未漏雨,地面也沒有漏過雨的痕跡。這地方正好給他建廟!本來幾年前他在練“邪功”時就看好這個地方了,在他正打算搬來這裡修練時,“邪功”就被定爲邪教組織,堅決於以取締。社會上頓時就掀起了一股取締這種邪功的狂風暴雨,各類媒體對邪功的罪行紛紛披露,中央的文件在一級一級的往下發,從中央到省市,從省市到各村鎮都在打擊這種邪功,於是他在村委的迫使下就最終放棄了這種邪功的修煉!
他現在看好這個地方以後,就把這裡打掃了一翻……
現在他的觀音神象已經雕刻成了,他的牀頭上已經有了幾本<<佛經>>……
村長戴倫權接到六隊村民的舉報電話後大吃一驚!他怎麼也想不到劉明祥這個老東西又要開始修練這種邪功了。他戴倫權作爲全村的村長,既然接到舉報電話就不能不管。但是提到劉明祥修練邪功的事,他心裡還是有些後怕的。那年,村委會接到了從鎮裡發下來的關於取締邪功的文件後,他們村委會當即就組織了一次針對全村十多個村民小組的“嚴打”,迫使所有練邪功的人停止修練,其他的人在村委會的教育下紛紛改過自新,表示以後決不再修練這種邪功了。可六組的劉明祥卻頑固不化,拿着一支土槍和村委會的人對抗。並揚言說:“誰來管我我就搞死誰!他媽的,這些王八蛋,土狗仔!”
當村委會的幾個人從他家裡的圍牆跳進去的時候,只聽見土槍“嗙”的一聲響,他以爲他們其中的一個人就這樣犧牲了。後來他才知道劉明祥是對天放槍,並沒有打人。從此以後,全村的都知道他劉明祥是不好“欺負”的。僅此一次他就村裡立下了永不磨滅的威信!
現在他既然接到了羣衆的舉報電話,他就打算先去了解一下情況,如果羣衆舉報屬實,那他就要對劉明祥產取“行動”。但如果劉明祥不是修練那種邪功,那他就不管了,你劉明祥愛怎麼的就怎麼的吧!又何必給自己惹麻煩。
於是當天下午他就騎着摩托車就沿着劉家坪的公路向劉家坪的農場走去。由於水泥公路只修到劉家坪的村頭,而劉家坪的農場又距離劉家坪的村莊有一千多米遠。而扁扁這一千米的路程又是一段泥土路,天晴還好,只要一下雨整個路面就盡是泥漿水。即使穿上雨鞋也不好走路。就在兩天前,這裡正好下了一場大雨,路面還沒有風乾。戴倫權就騎着摩托車過來了,一來到這段路上他仍然沒減速,自信駕駛技術熟練,只朝着前面放心大膽的行駛,由於前面的車輪突然在泥漿裡面滑了一下,摩托車就迅速的失去了平衡,帶着他朝路上磨擦而過,搞得滿身都是泥漿水。他把摩托車扶起來,狠狠的罵了一句,才又騎着摩托車向農場裡走去。來到農場裡,他把摩托車停在公路邊上,就悄悄地朝着屋裡走去。
時劉明祥正在專心致致的用竹子做觀音籤。觀音籤一共一百籤,他已經完成了八十多籤。他用刀子削好一支籤後,猛然擡頭正好看見戴倫權滿身泥漿的站前面 ,他頓時就嚇了一大跳,以爲是碰見鬼了,驚得連手裡拿的刀子都掉到了地上。足足一分鐘才反應過來,說:“村長,你去哪裡了?爲什麼搞成這樣?”
“有人說你又開始修練那種邪功了?是嗎?”戴倫權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直接問他說。
“沒有!我現在怎麼可能還練那種邪功呢?”
“知道就好!練那種邪功是要坐牢的。”戴倫權一邊說着一邊蹲下去,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神象,很明顯這是一尊觀音像而不是李紅志的像。心想:看來他是要一心向佛呀!並不是要修練那種邪功嘛,村裡的人也真的是,總是這樣捕風捉影。但是他在來的路上摔了一跤,心裡耿耿於懷,於是就順手從劉明祥的籤筒裡抽一支觀音籤,來試一下自己今日的運氣。沒想到,他抽得第六十八籤,籤文爲“修陰功”!哎!怪不得運氣如此背,堂堂男子漢竟然抽到了“修陰功”這一簽。
他把這支籤扔到籤筒裡,什麼也沒說轉身就走了。劉明祥瞟了他一眼,就又開始繼續做他的觀音簽了……
近段時間,太陽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一連下了二十多天雨。天空烏雲密佈,地上河水暴漲,到處都是一遍溼露露的。山川田野都浸潤在一片雨幕之中。抗災文件已經從鎮裡發到了村裡,還好!劉家坪這一帶地勢較高,沒有發生大的水災。但是稻田裡的禾苗是離不開太陽的,二十多天不見太陽禾苗已經失去了往日的活色,從墨青色成了淡綠色。由於雨天不便使用各種農藥,稻田裡的各種害蟲也越來越多了。
這天上午,正下着牛毛細雨。劉啓玉就帶着斗篷,身上批一張塑料溥膜,左手提着一把鋤頭,眉頭整皺着,在田間轉來轉去。不遠處,劉遠山也和他一樣扛着一把鋤頭在田道里打轉轉。當他們倆轉到了同一根田埂上時,劉遠山就發牢騷說:“天天都這樣下雨把人都愁死了,如果天再不放晴今年的稻穀就要完蛋了。哎!這個天老爺,沒辦法!”
“稻田裡的鑽心蟲和卷葉蝖也是越來越多了,你看!這裡的禾葉已經卷了一大遍!咋辦呢?”
劉遠山用腳隔開一棵稻苗,在田裡看了一下,說:“是呀!再不打藥就真的不行了!”
“可天天下雨怎麼打藥呀?”劉啓玉無可奈何的說。
劉遠山聽他這麼一說心裡也有些發愁,他知道,下雨天打農藥是不行的,藥水還沒沾到禾葉上就被雨水洗走了。對田裡的害蟲起不到什麼作用,可眼下田裡的禾葉都被卷葉蟲捲了一大遍,嚴重的地方有些禾葉己經開始發黃了。照這樣下去今年的收成就要大減呀。可天要下雨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等雨一停就馬上打藥!”劉遠山肯定的說。
劉啓玉當了一輩子的農民了,他當然知道雨停了才能打藥。可是滿天的牛毛細雨淋漓不斷,天空的雨霧結連不散,這半個多月來沒有停過一天,總是時大時小下過不停。就對劉遠山說:“這鬼天氣,你知道它什麼時候才能放晴。據天氣預報說還要下一星期的雨呢。”
“哎!”劉遠山又嘆了口氣就扛着鋤頭走了。
下午的時候,雖然沒有太陽,但雨總算是停了。天空仍然是陰沉沉的,村裡的人都希望即使沒有太陽能保持這樣的天氣兩三天也是好的,至少在這樣的天氣裡可以打藥。只要能打藥,田裡就能減少害蟲的侵害。都知道田裡已經快兩個多月沒有打過農藥了,蝗蟲,鑽心蟲和卷葉螟在田間橫行霸道。最惱火的就是鑽心蟲了,鑽心蟲可以讓一棵稻苗顆粒無收。按理說上個月就應該對田裡用一次農藥。可是村民們還沒有來得及對田裡用藥就沒完沒了的下起了大雨,一個多月了也沒見停歇。
現在,雨雖然停了,可天還陰着。村民們都不想做無用功,都在想着等雨停穩了纔打藥。可劉啓玉實在是忍不住了,他家裡本來就欠下了幾萬元錢的帳,要是田裡的收成再不好那他的負擔就更重了。農民靠天吃飯,這段時間他天天都在聽着F省電視臺的天氣預報。按天氣預報的說法,還要下一個星期的雨。如果田裡再等一個星期那麼害蟲嚴重的地方就真的是完了。所以不管怎樣,他見現在不下雨了,心想如果對一些害蟲嚴重的地方用猛藥還是有希望得到收穫的。於是他就把家裡的幾瓶農藥全部帶上,揹着噴霧器就朝着害蟲嚴重的剛狗田走去。
來到剛狗田,他按雙倍的份量把農藥兌在噴霧器氣裡。他知道在這樣的天氣裡打藥很可能就是做無用功了,可他沒有選擇,爲了稻田裡收穫的希望他只能這樣做。他正揹着噴霧氣在大田裡打藥的時候,村裡的很多人也開始扛着鋤頭到田裡來了。陽一梅站在田埂上對他說:“啓玉!田裡這麼大的雨水你也打藥嗎?”
“再不打藥就完了,這裡的卷葉蟲和蝗蟲太厲害了。”劉啓玉無耐的說着。
陽一梅在田裡轉了一下,她也驚訝的發現:她半個月沒到田裡看,她家的稻田裡也被害蟲傷了一大片。她又到其它的地方看了看,幾乎全村的稻田都是一樣的,或多或少的都受了蟲災。
農民一年的口糧都要從田裡來,雖然年輕人都到外地打工去了,但是留下的人還是要靠田吃飯呀。都希望年年能得豐收就好。但是現在天災蟲禍雙雙降臨,農民們怎能無動於衷呢。
在劉啓玉的帶動下,村裡的人也開始紛紛揹着噴霧器帶着農藥出門了。農民們沒有人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付出的汗水白流,沒有人能容忍自家的田地顆粒無收被害蟲糟蹋。村民們都象劉啓玉一樣頂着田裡厚重的露水在田間噴射農藥。劉遠山看見全村人都在田裡打藥,他也揹着噴霧器來到了田裡。他看着禾葉上厚重的水珠,心生一計,如果把先把禾葉上的水珠打落再噴灑農藥,那麼效果就要好的多。於是他回到家裡拿了一長繩索出來,再叫人拉着兩頭從田裡過兩遍,這樣田裡的水珠就全被繩子趕落了。在這樣的天氣裡,他的這種方法是非常實用的,很快就在全組乃至全村推廣開來。
由於劉遠山的方法得到了推廣,大部分的農民就跟着紛紛行動起來了,沒有人願意再這樣眼睜睜乾等下去,看着害蟲毀滅自己的田野。由於全村人同時對田裡使用農藥,很快田野裡的上空就飄滿了沉重的農藥味。雖然太陽還沒有出來,但在農藥的驅使下田野裡的害蟲已經得到了很好的控制,捲起來的禾葉又開始舒展開了……
看着這樣的情景,劉啓玉總算是放心了。心想只要過幾天太陽就出來,今年仍然還有豐收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