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一干人等的矯揉造作也罷,誠惶誠恐也好,施恩始終是微笑以對,其實,在座的任何人都沒有讓他放在心上的資格。
這不是狂妄。
沈萬三除了擁有一個捐官身份以外,大致上就是一個修習如何花錢的土豪,雖然有個官字,在身份上還要略高於白身的施恩。
但是,律法規定,弱冠之年世家子弟才享有官紳待遇,看起來似乎是施恩的身份低一些。
但是對於世家來說,絕大部分的律法都是用來踐踏地。
沒人會在這上面較真。
何況頭銜前頂着一個捐字,權柄意義就完全不同了,吳越的世界形態還停留在仙武世界,官吏其實沒有那麼吃香,帝姓天人的皇朝不限制門閥世家家主的數量,但卻限制縣尊以及以上官吏的數量。
縣尊之下都是小世家子弟,縣尊和世家家主是高等世家子弟,縣尊、郡守和國主是上流世家子弟,而少數更龐大的世家和大國國主屬於大世家子弟,帝姓則是單獨的門第。
秦漢有明確的法令,王朝的諸王封國永遠不能超出三個,外藩郡國也不能超出三個,而且每個郡王只能有一個封國。
縣尊、郡守和國主的數量同樣有限制,而且國主每二百年最多隻能封一個。
不過王朝資歷最前的國主世家也是在二百年前獲封。
郡守要百年才能封一個,縣尊要隔五年才能封一個,不過實際的敕封間隔永遠長於最低間隔,帝姓不能任由上流世家子弟氾濫。
當然,戰爭時期不受限制。
這裡的敕封只包括提升新的權位,不是給繼承人敕封。
五胡亂華慘事前王朝最後一個縣尊是五百年前敕封的。
正常情況下的捐官則大抵上就是一個輔助性角色,談及權利,與穿越者科技世界的部門公務員完全無法相比。
更何況,沈萬三世家剛有三代的發家史,並且沈萬三在內的三代人都只是外來豪族……也就是說,沈萬三家沒有血脈激發,私人脈絡,僅僅靠一朝暴富和私下地營生過活。
這個問題就很嚴重了,江東僑姓如果不是位高權重到一定程度,其在仙道昌明世界地位根本無法與本地世家相比。
而施恩日常交往的都是什麼人?修士、公主、大世家的嫡系後代、諸位實權派……就連他的敵人,起碼也都是範建或者范文程品別的,這是多麼巨大的地位差距?四十不惑的武道宗師也許不會太受重視,但是弱冠之年的鎮國宗師,放到任何一個國家都可以享受到極高的禮遇,這還得說,人家願意讓你禮遇。
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施恩的拜訪完全可以說是屈尊,表現得傲慢一點才合情合理,纔不會有損形象和身份。
當然,能得到這一切榮譽和地位是靠他的努力,但紅眼病的人常常會認爲能這麼早得到這一切,靠得卻是他的血脈……。
如果他沒有脫穎而出,這種血脈毫無作用。
當然,沈萬三夫婦是投機慣了。
或者施恩年紀輕輕的關係會讓他們在接待施恩時抱有了不切實際的奢望,施恩在決定來地時候就已經考慮到
了這一點,壓根就沒打算給他們留下什麼幻想的餘地。
一如所料,施恩對沈萬三夫婦的慢待,沒有任何人會覺得不合理。
又閒扯了一會,施恩調整了一下情緒,稍微和顏悅色了一些,氣氛也因此而熱烈起來,幾個人的談話開始往比較敏感的東西上靠攏。
向前欠了欠身體,沈夫人故作奇異地壓低了聲音:“不知道您聽說沒有。
最近半個月,南邊鬧騰得不輕!”“哦?出什麼事了?”施恩對這個話題倒是很感興趣,最近小半個月。
他正致力於讓元丹核心熟悉玄氣流動,基本上沒怎麼與外界交流,直到昨天才完成初步調和,還真就不清楚最近的形勢。
沈夫人頗具說書人的天賦,說的繪聲繪色如親眼目睹。
鎮海縣那邊還有些荒地,今年沒有人競爭,都成了陸家的囊中之物,但卻出了意外。
說起來陸德原是一個傳奇人物。
他祖上也是吳國吳四姓的開國功臣之後,當年的陸家幾乎有用之不盡的財富,高高在上的官位以及吳國帝姓的垂青,但由於出了幾個無能的長輩,世家在百年前落魄到被迫遷徙撫州的金溪,購置產業,也算是當地聲望很高的豪族大姓。
但是,從到他叔叔陸九淵的高祖到他父親四代,都沒有人做官,這是陸家處於衰落的時期,那一代家素貧,無田業,自先世爲藥肆以養生,幾乎失去世襲血脈和進入世家大族圈子資格。
不過,這個沒落的官僚世族家庭,傳到他叔叔陸九淵這一代,從大宋朝書院畢業後,短短五年內成爲大宋帝國的書院教授、山長,可謂皇朝修真界冉冉升起的新星,甚至連位高權重的蔡侯大人都不無嫉妒地稱他爲“那個最令我畏懼的競爭者”,“只比帝星黯淡一點的新星”,“新的皇朝之星”。
世每個人都相信,以他的能力,註定能讓陸姓世家重振輝煌。
甚至連他的妻子都是帝都一位三公九卿最疼愛的女兒。
他可以說人生無撼。
家地位也大大提高了。
由於陸九淵的二哥陸九敘善於經營,經濟狀況又大有好轉,可惜,或許是上蒼跟陸家開了個玩笑,陸九淵的女兒小鳳自小得了一種奇怪的病。
陸九淵爲了小鳳耗盡一切,甚至請到一位來皇朝訪問的仙師爲愛女使用陰陽術,但毫無用處。
最後陸九淵竟然放棄皇朝的官職,隱姓埋名帶着妻子和女兒入山求道,陸德原這一支也不得不在這裡定居。
這個故事在吳越的世家圈一直被當作軼事來傳播,沒人相信陸九淵真會爲了女兒放棄自己的前途和振興世家,這其中一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內幕。
而鎮海縣邊境線上,除了陸姓世家,還有另外兩個世家妄圖晉升。
而且這兩個世家都是因爲家道中落而遷徙的世家,之前是老牌本地世家。
三個世家競爭一個領頭羊地位,已經明爭暗鬥過多次,最近一次……好象是有一羣暴民殺死了陸家管事,然後煽動暴亂了吧?”沈夫人興奮地手舞足蹈。
又轉過頭去徵詢他夫君的意見,“是這樣吧,
夫君?”“別胡說!”比較起沈夫人。
沈萬三無疑要穩重多了,他謹慎地斟酌着字眼,給出了一個更確切的答案:“事實上,陸德園要入手這塊靈脈業產,可不是爲了那一年幾百萬的金五銖錢,官商勾結,財源廣進,就那麼一點錢,他早已經不放在心上了,他的目的和祖上一樣,以此地故園靈脈爲支點,進而控制整個邊界區,所以,這個礦主的身份是必須的。
可惜啊,有的他頭疼的時候!”酒酣耳熱,沈萬三的臉都白了。
人也有些得意忘形,“怕什麼來什麼,估摸着這段時日,陸德園的腦袋都又大了三圈,出事兒地就是他一意孤行開掘地那個靈脈。
原因還是因爲械鬥。
上一次,在那我家佃戶門下沒有討成便宜。
那幾個來肇事地靈脈礦工還被拘了死在牢獄,沒有一文錢撫卹。
可是事情並不會這麼了了。
其他地靈脈工憋了一肚子地火。
在交涉無果地情況下。
把剛剛位於邊界區地陸家大宅給圍了。
沒法子。
邊界裡出了這樣地事情。
捕快當然要來維持秩序了。
這種事情也不是第一回了。
對衙門來講。
也是一件百分百平常地事情。
在鎮海縣這樣一個不算是百分發達地地區。
老字號地豪族產業地門下糾紛本就是一件再正常不過地事情了。
而且也不只是圍一個地方。
別說是一個莊院作坊。
便是縣衙門、刑房,也是經常圍地。
大姓地門戶更是比他們家地住址還熟悉。
可是偏偏這一次出了事情。
而且是大事情。
光天化日之下死人了,事情了就鬧大了。
討工錢地總是羣情激憤地。
來做工作地豪門管事總是耐心勸說地。
討工錢地人雖然激憤。
但是對豪門貴胄總是存着些許地畏情之心。
豪門管事雖然是耐心勸說。
可身後站着門閥世家,總是比別人多了幾分底氣。
因此總體上講,一直以來雙方都是保持着一種剋制地局面。
用句現在流行的話講,這些靈脈工都是不明真相的羣衆,在很多地時候場面或許很火爆。
便是卻不會出什麼大地亂子。
剋制的雙方,總是能保持着一種微妙的平衡,但是這種平衡就彷彿是在刀尖上跳舞,哪怕是出現任何一點意外,這種平衡都會被鋒利的鋒刃劃破。
也是說,這種平衡是極其脆弱,並且容易被擊破的。
靈脈工們來要工錢,捕快和家丁來維持秩序,雙方對峙,發生衝突,這很平常,因爲在以前,那些來者也就是怨天尤人罵兩句,推搡兩下,發泄發泄,等到銳氣泄了,再聽聽好的話,也差不多就散了。
能有幾個愣頭青啊?那些個出格的傢伙是別有用心的壞份子,煽動羣衆鬧事的傢伙就是他們,誰也沒有想到這一次,玩出事情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