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的好處，是悍不畏死，不打折扣。
他們眼見第一波攻擊，六名傀儡身隕落，仍然一往無前。
舉起手中千鈞重負般劍槍戈向施恩砍殺過去。
施恩身形從塵霧中重現，身材業已恢復原狀，臉色蒼白，雙腿打戰着躍出土坑，壓下那浮動着內氣，手中電虹再閃，在他正面衝上來六名傀儡只覺眼前一花，咔嚓半聲怪響，施恩一劍砍飛第一目標傀儡人形腦袋。
施恩斜身而出，身形偏左迎上第二名衝上之敵。
一個無知無識傀儡與一個大宗師對進，他根本遞不出劍去，在這僅是剎那之間事，攻擊得快，結束得似乎更快。
六名傀儡次第有五名傀儡一招未發便飲劍合身伏倒。
再無聲息。
施恩咬緊牙關向第六名衝上來傀儡，飛躍斜向截擊。
在他連殺六傀儡過程中，雖然費時不多，也讓這下一批傀儡看清情況。
因之，這一批六名傀儡雖然一開始即將山川米聚決運聚於劍上，但如山似海大力含而未發。
取敵不以力勝，防守嚴密，氣罡繞身，意似厚德載物大地，能容納百山。
如是便似施恩劍技縱然有千刺萬點，總是碰在一名岩土之上，劍到即被化爲無形。
那是每一劍都在六傀儡鈍劍上。
而每一個劍點力，都被鈍劍上吸力所接收去。
因爲施恩所用力不大，多是虛式。
雖是劍劍被碰到，卻激不出碰劍震鳴聲。
便似注水於深潭，落霧于波濤中，其阻力不大，極爲微小，恰能抵消他那股虛力，不能長驅直入。
這是一場勢均力敵搏鬥。
劍虹看似是急劇地伸縮吞吐，八方流轉，急速兇狠，但似乎是有驚而無險。
施恩久攻不下，心知這一切是嚇不倒六山劍主的，他已沉着應付下來。
自己氣勢已衰，只得縱身後撤。
看雜家所授果然是無所不包，這種傀儡人形戰術乃是兵家戰陣的打法。
不像單打獨鬥，一接上手，在每一招施盡之後尚能巧妙變化武技繼續奮戰下去。
每次可能有十招八招連續動作。
那劍技是一組一組。
也許是二招，也許是五招，或十二招。
假如情況許可，可能百招千招變化下去。
這是沙場問道，敵我彼此之間神魂活動。
全得由剎那間臆測推斷而來。
當某一方迎接不及之時，才所謂倉促失招，被六山劍主欺騙。
由超於他意表之外。
失手即是賠上老命。
也許只落得輕微傷殘而已。
那得出決於雙方內氣，或是勢不可能情況。
施恩一動退念，已引發殺機。
六傀儡焉能容許他揚長而去。
身上所蓄力，立即爆發出來。
那一邊淮南八駿總算迎來那份萬事就緒心安，心安到足以讓他們開始打量這獵物。
獵手總是要和獵物交流，不管是以什麼
形式，不管是以什麼心態，並非像屠夫一樣打量着獵物肥瘦，而是真正神魂之間對話。
對話是不僅限於語言，語言的交流帶有太多欺騙性和限制性。
場中兩人的惡戰方興未艾，施恩已源源不斷連集內氣由劍上發出。
而新一批六傀儡也乍生乍息，似斷實連，反覆吸收他戰力。
那是劍上戰力時強時弱。
已弄得施恩想撤回劍去實不可能。
得隨着六山劍主驅使的傀儡人形劍技急速移動。
封架慢，那劍則已長驅直入刺進自己心房中去。
因之雙劍就在他胸前排擋。
這是剎那必爭。
連換口氣空隙都無能爲力。
傀儡人形的劍虹如同一副羅網般從四面八方向內收縮。
他想破網而出，就得發出詭異之劍技來反擊。
然而，他那來詭異之劍，能破圍而出。
在其身後六山劍主還有時間爲他得力助手七地劍主而嘆息。
他皺緊眉頭，思索施恩劍技劍意。
六山劍主對這一劍之威雖然叫不出名號，卻似能意會。
他也在等待這唯一反擊時機，自忖絕對能阻攔下施恩這一劍，不容他有喘息一口氣。
可惜是，要破去此劍之威力，那得多加思考，不是能立即悟貫通。
這就難，遠水救不近火。
此有一比，乃是等到你將孩子生下來，撫養成爲人，教練有成，天下早已變。
且說現場，又是一片六傀儡聯手，氣壯長天，如龍遊六合，攻勢如狂潮不斷劍影縱橫，驃悍潑辣，他們雖然靈智不行，尚不能運發劍氣絕學。
卻能將劍運至切金斷玉火候。
似乎有生生不息韌力。
終於，迫使施恩力有不及窮於應付，心寒手抖，劍技一慢之際。
六山劍主這山川米聚之劍挾地發殺機之殺意，急契而入，要直刺入施恩心房。
然而，施恩卻讓他希望落空。
這一劍之威乃加足全身戰力更加上他吸收六山劍主七八成內氣。
一總聚集於劍端，且幾乎形成劍氣形成無形水滴脫刃而出，劍尖一接觸點上敵胸，破衣而入已白駒過隙瞬間，六山劍主知有誤，一急之下，內氣川涌而泄。
不能半途而廢，他神魂之精華，內丹已啓動。
已孤注一擲在這一劍之威上。
神魂之堅乃無堅不摧，只求立威一快。
他成功。
反而言之則是施恩失敗。
一口氣尚未吸足，施恩那劍已破甲而入，一一對應刺穿他驅使的六傀儡心房。
劍刃之端已透背而出。
可知，六傀儡是運聚全身之內氣，以抵於成。
現在輪到他呼氣入竅。
將用出去內氣要急速收集回來，不然他便變成一名活殭屍，脫失內氣人。
這是吸氣與抽劍一起完成。
當劍抽出六山劍主驅使最後一批六傀儡胸膛，其戰力也回覆到他身上來。
這也是剎那間事。
力量和角度上可以說都無可挑剔，但他仍然無法捕捉住施恩動作，施恩眯起眼睛，冷冷地看着他
臉。
黑暗中，兩雙眼睛閃耀着強光，在虛空中交擊。
“砰！”暗流涌動下，十里長街兩側的店鋪大門猛然關上，把寒風擋在外面，即使是這樣，店鋪裡仍然溫度驟降，寒意穿透凡人身上衣物，無視防禦，直抵心房。
施恩深吸一口涼氣，不再做無意義對視，而把目光望向頭頂，那裡有冥冥之中凝視，威嚴且和藹，施恩卻覺得那是最正宗諷刺。
他緩緩解開身上長衫袍服，隨手把它拋在身後門板上，仰天大笑：“逢山開路，遇水搭橋，豈不即我輩武道追求真意！”對方露出身上長衫下平滑肌肉，那模樣，一點兒也沒有衰老跡象，每一處紋理都十分清晰，在其中流動，是層層迭迭永無邊際內氣結晶，顯示出他精深修爲。
施恩冷冷看着他，體內勃發力量自行外爍，與對方交相輝映，在兩人正中天地元氣開始激烈磨擦，而產生亂流，則在溢出兩人數丈外時，便無聲無息地消失，甚至乾脆翻身迴流，以他們二人爲中心，形成一個不斷加速旋轉漩渦。
六山劍主冷冷地抿住嘴脣，臉色並不因施恩無端大笑而有絲毫變化，剛硬臉上，每一道刻紋都是銅澆鐵鑄穩定，顯示出他心底不容動搖信念。
可在施恩看來，這樣信念又是何等無稽！猛然一聲低嘯，施恩身體在狹小天地內爆發出驚人衝擊力，由施恩和六山劍主共同搭建漩渦被一衝而破，無視他身前爆發出強烈武道心志，施恩合身撞入他懷中，伸手搭向他喉嚨。
這一擊施恩已出全力。
手掌微微彎曲，掌心處似是打開一個深邃無底洞窟，噴發武道心志在這深洞吸力下被瞬間扭曲，彷彿是一道栽入黑洞光流，再沒有出來機會。
六山劍主面露驚容，正要變式後移，施恩手掌已貼着他脖子，發力內握。
只一瞬間，十餘道內氣合成防禦屏障被一把捏碎，施恩手指掐住類深淵喉管，手肘一撇，猛擊在他胸口。
咯地一聲響，六山劍主胸前肋骨齊齊斷裂，但內氣保護下卻沒有一根錯位，以致傷到五臟。
只不過，那斷骨滋味也實在是不好受。
兩個人身體貼在一起，向後疾飛摜在街壁上，整個十里長街的店鋪都震動一下，本來被氣流闔上門戶，再次洞開。
壓在房頂積灰簌簌落下，又被大風捲起，吹入店鋪之中。
施恩神魂絲絲遊離，竟有傲然獨立摧折萬物強烈質感，有如高高在上神明，用睥睨目光俯瞰這個世界。
這幾個眼神，化做比外面遙遠北國寒風更冷徹百倍冰流泉水，浸入六山劍主每一寸肌膚骨髓。
他眼神猛地一亂，在數剎那的紊亂後，他蒼黑瞳孔漸漸擴大，喉嚨裡發出聲響，僵硬如鐵身體霎時間軟下來。
一段漫長沉默，直到寒風吹倒門板，四散蠟燭滿地滾動，在這樣和聲下，施恩才聽見一點兒低沉聲音。
這個倔強鐵漢似乎在突然之間失聲，施恩只聽到他喉嚨滾動暗啞迴響，卻沒有聽到任何有意義音韻。
彌留之際他或許感覺到羞愧，伸出一隻手，想捂住那張臉，可混濁水光就在指縫間滲出來。
蒼山如海，殘月如血。
施恩氣喘吁吁的擡起眼來，就看見了五雷劍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