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芬奇的“情人”》
林楚西看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忍不住摸了摸下巴,想起很多年前自己看的一部懸疑小說《達·芬奇密碼》,當初抱着看一代文藝復興大師的秘辛興沖沖跑去看書,結果裡面達·芬奇相關少得可憐,還不如改名叫《聖盃爭奪戰》得了。至於《達·芬奇的“情人》這個名字看起來更加像某一個野史,吸引着別人來觀看這個講述千年前的絕世天才埋葬在時間長河中那個不可告人的故事。
不過當林楚西完完整整看完這部劇本時,心情說不上是激動多一點還是失望更勝一籌。激動在於他非常喜歡這個劇本!又失望在於這是個徹頭徹尾的好萊塢大片風格的本子,挖不出更深的內涵來了。拍出來也只不過純粹讓觀衆爽一爽,或者感嘆一下自己的智商又被導演和編劇鄙視了。
《達·芬奇的“情人”》主角布蘭登是一個小偷,哦,或者我們應該稱呼他爲藝術品偷盜家。他光顧過所有聞名遐邇的歐洲博物館,卻始終沒有被發現過行蹤,實乃業內良心。
這一天,有一個消息流傳在各大上流社交圈和收藏家圈子裡,那就是蘇富比拍賣行在月末要進行的拍賣當中有一副傳奇大師達·芬奇從未被公開過的失落畫作《情人》,並且在拍賣前,該幅畫將會被放在蘇富比英國拍賣展館裡展出,讓所有有意競拍的收藏愛好者欣賞。
達·芬奇在藝術界地位超然,保存完好流傳下來的畫作卻不多,且都歷經多次盜竊。如今默默無聞這麼多年,突然橫空出世的《情人》在受到空前矚目的同時也引發了很多質疑,但這個時候,蘇富比邀請的由多位知名權威達·芬奇畫作研究專家組成的鑑定團通過對《情人》的繪畫手法,顏料以及畫布的年代進行鑑定得出這幅畫的確是出自達·芬奇之手,是作於文藝復興年代的古畫。
這個鑑定一出,《情人》身價暴漲,慕名去蘇富比拍賣展館觀摩的人也與日俱增。
就在距離拍賣日只剩下一個禮拜的時候,摩肩擦踵準備將這幅新出爐的世界名畫偷走的超級小偷們也紛紛聚集在倫敦。而流連於倫敦夜店的風流小偷布蘭登卻忽然接到了一個神秘僱主的委託,開出五百萬英鎊的高價讓他去偷藏在蘇富比拍賣行的一個東西,但這個東西卻並不是最近被炒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情人》,而是一個木箱,一個做工粗糙完全看不出有什麼收藏價值的原木箱。
布蘭登本以爲在所有人都被《情人》吸引過去目光之後,偷一個不知名的普通木箱一定簡單得不行,卻不料在偷竊當日碰得到同來偷畫的同行,對方誤以爲他們也是來偷竊《情人》,雙方展開了一場烏龍爭鬥,又不能驚動安保,驚險萬分。等布蘭登甩開這些人,到達安置着木箱的房間時又發現居然還有小偷要偷這個箱子。不過對方的偷竊手法卻並不利落。
經驗豐富,調戲過數不清藝術品安保系統的慣偷布蘭登理所當然地把這位新手菜鳥給ko掉,順利偷走木箱。他下意識覺得這個木箱或許真的藏着什麼秘密,絕對是個燙手的山芋,要趕緊聯繫神秘僱主把木箱交出去。只是,還未等布蘭登和神秘僱主接頭,布蘭登發現他的藏身之處居然被人發現,而在他躲藏處鬼鬼祟祟遊蕩的不是那個菜鳥小偷又是誰。布蘭登幾經轉移躲藏處,卻驚恐得發現不管他怎麼躲都能被對方追上。
神秘的僱主,高額的僱傭費,神秘木箱,神秘的偷竊者,一連串未知的東西讓布蘭登不再敢輕舉妄動。而就在這個時候,布蘭登意外得知,僱傭他的那個神秘僱主居然就是以前殺害他多年好友的大仇人。布蘭登幾次想要弄死他都沒得手,這一次對方居然自動找上門來。布蘭登原本就算不上什麼好人,作爲一個藝術品小偷雖然堅持着行業的一貫潛規則,拿了錢幫別人偷東西便不能私吞。但是,在面對率先撕破這種規則,在得到東西后便殺害傭者的僱主,布蘭登不覺得自己還應該愚蠢地堅守原則。他不僅不想把木箱送到僱主手上,他還要把僱主允諾給他的佣金全部騙到手。於是布蘭登便僞造了一個木箱,打算欺騙僱主。
帶着假木箱去和僱主接頭的布蘭登並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一場奪命追殺和更加驚人的真相……
………
林楚西看完劇本的最後一行字時,大衛剛剛好將車子停在海德大廈大門前。林楚西還滿心沉浸在劇本奇妙的劇情裡,大衛連連喊他好幾聲他都沒有聽見。
“老闆,老闆?!”
“嗯?怎麼了,大衛。”
“我們到了,老闆。”
回過神來的林楚西眨了眨眼睛,關掉平板塞回揹包,然後下車。他現在的心情有點小激動,臉上泛着止不住的微笑。渾身的疲憊都在看完剛纔的劇本之後煙消雲散,現在他只覺得精神飽滿,幹勁十足。就連在海德大廈碰到幾個趾高氣昂的大明星對他評頭論足了一番也不生氣。之後的雜誌拍攝更是順利得不行,讓攝影師直呼林楚西天生就是吃模特飯的。
拍了一堆照片,和一個有些娘娘腔的雜誌記者對着採訪稿聊了一段無聊至極的話,隨後林楚西就迫不及待地離開了海德大廈,直奔回經紀公司。
他已經等不到明天了,他想現在就和南希討論該接下手上哪一個片子的角色。
如果不出什麼意外,這個時候南希通常都在公司大樓的第七層給她手底下一個女歌手做下一張專輯的專題,包括專輯封面,在確定歌曲後的每一隻mv製作和營銷渠道。林楚西不怎麼確定南希有沒有多餘的時間。
林楚西上了七樓,在大家或真誠或不真誠的打招呼聲中往南希的工作房間走去,還沒走到門口就聽到從裡面傳出一個巨大的“砰”,像是什麼大物件倒下去的聲音。周圍很多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來。有些知情者見此狀況便立馬湊在一起小聲碎語,眼神嘲弄。
林楚西加快腳步往前走,還沒等他敲門問個究竟,大門便打開了。只見一個頭發凌亂,鬍子拉碴的中年男人從房間走出來,南希站在門裡眼神不善地盯着他離開。那個男人看到林楚西站在不遠處觀望這邊,對他露出一個相當猥瑣的笑容。林楚西扯了扯臉皮,回他一個還算有禮貌的笑。
林楚西對這個男人有點印象,是一個詞作者,據說很有名,到底怎麼個有名法林楚西就不知道了,畢竟對於歐美音樂圈他沒有太多的涉獵。
“怎麼了?南希。”
南希沒說話,只是把林楚西拉進房間去。一進門林楚西便看到倒在地上的那個大書架。
“難道說,你們打架了?”林楚西幾乎不敢相信南希會在公司和別人動手,就算動手至少不會引起這麼大的動靜。
南希從包裡抽出一根菸,點燃,翹着腿坐在滾椅上抽菸,臉上表情說不清是怒火還是嘲諷。她沒回答林楚西的問題,反倒問起林楚西起來,問他怎麼突然回了公司,不是還有通告要趕嗎。
林楚西瞬間便知道南希是不想談有關於剛纔這個房間裡所發生的事的話題,他嘆了口,很配合地和南希說起劇本的事來。林楚西絮絮叨叨說完一堆權衡利弊的話,擡頭卻見南希有些出神地望着窗外,不知在看些什麼。林楚西注意到她眼角的皺眉和眼底的青色,知道她可能已經有好幾天沒睡好覺了。
“南希,或許是我太急躁了,我還是明天來找你吧,你看起來很需要休息。”
“不,不需要。”南希揉揉鼻樑,有些疲憊地像林楚西道歉:“很抱歉,我剛纔走了下神,能重複一遍你剛纔所說的話嗎,gavin。”
“南希……”林楚西很無奈:“好吧好吧,我的意思是我很喜歡《達·芬奇的“情人”》這個本子,你覺得怎麼樣。”
“怎麼,你不喜歡那個《歌舞青春》嗎,我倒是覺得這個片子會更適合你。更何況《達·芬奇的“情人”》這部片子片方已經決定了男主角人選,你選擇的餘地不多。”
“呃,話雖如此,不過我更相信後者可以讓我表現得更好。我想南希你一定也閱讀了《達·芬奇的“情人”》的劇本,知道劇本里所描述的男主角布蘭登是一位年齡至少三十歲以上的風流大叔,和我的氣質外形相差甚遠,註定不可能是我的角色。但是南希你依舊把劇本傳給我,說明你認爲這個劇本里還是有其他角色值得爭取的,不是嗎。我所做的只不過是你之前所想的而已。如果我沒猜錯,你也一定覺得我很適合那個神秘的小偷,對嗎,我親愛的南希小姐。”
林楚西說得流利,笑得自信。就連南希也不得不露出一個感慨地笑容:“你讓我無法反駁你了,gavin。”
“那就不用反駁。”林楚西笑着說。
“我會和導演聯繫的,他本就想邀請你飾演這個角色,看來我不用擔心你會因爲競爭不到主角而發脾氣了。”
“上帝,我可不認爲我已經囂張到非主角不演那種程度了!”林楚西誇張大叫。
“好了好了,過幾天就是金球獎頒獎典禮,禮服你去試過了嗎?”
“試過了,感覺還不錯,不過薇薇安一口氣讓我試了十幾套衣服把我累得夠嗆。”
“薇薇安就是這樣,你得習慣。不過,不可否認,她是優秀的造型師。”
林楚西贊同地點頭,他看一眼牆上的鐘,說:“你的工作結束了嗎,我請你吃飯。”
南希搖頭:“抱歉,我還有點事,改天我請你吧。”
“沒事,工作重要。”林楚西沒有勉強。
離開之後,林楚西接了個電話,是薇薇安打過來的,他的造型師女王大人又吩咐他現在立馬空出時間來去試需要在紅地毯上佩戴的珠寶配飾,可以的話她其實還想把林楚西的頭髮給弄一下,不過被林楚西鄭重拒絕了,他表示他的綠頭髮纔是標誌和特色。
行至電梯口,聽到不遠處幾位女性在聊天。
“你聽到剛纔從九號辦公室傳出來的聲音了嗎,那可真是夠嗆。”
“南希現在恐怕已經快要氣瘋了吧,哈哈。李察出爾反爾不願意把新詞給泰勒唱,一下子把她的所有計劃都給打亂了。”
“李察瘋了嗎,他就敢這麼得罪南希?”
“你知道什麼,李察現在被米蘭達那個小|婊|子迷得團團轉,大概所有能思考的腦細胞都變成精子射|進米蘭達肚子裡了。最重要的是泰勒自己囂張糜爛慣了,搞出那麼多醜聞,有人發話要整她,李察難道不會順着杆子往上爬?”
“南希自己也焦頭爛額吧,我聽說吉莉安早就已經準備好跳槽,不願意籤她手裡。失去這樣一個王牌巨星和砍掉雙臂沒什麼區別。”
“早上我聽貝娜說南希好像在和他丈夫打離婚官司,她老公爛賭,在拉斯維加斯欠了一屁股的債,居然偷偷把他們在費城的房子抵押了。”
“嘖嘖,當初他們結婚時可鬧得驚天動地,現在也不知有多少人在看這場離婚官司的笑話。”
……
林楚西不動聲色地進了電梯,沒有讓她們察覺到自己聽到了她們的談話。他心裡有點堵,情緒也漸漸低落下來。南希的處境他多少還是瞭解的。外人看來這個金牌經紀人威風八面,培養起來很多大明星。但是行內人才知道她手裡帶的藝人到底有多青黃不接,大明星們翅膀硬了要飛走,新苗子們一個個都不安生,還沒混出什麼名堂來就惹是生非引來無數醜聞。她性格不好,得罪的人多,即使在公司也沒什麼交好的朋友。這些年一步一步走過來,心力交瘁自然不必說。事業和家庭都面臨着巨大難題,作爲一個女人,她或許比所有人想象中得要難過得多,只不過她都沒有表現出來而已。
這樣的南希不禁讓林楚西想到上一世的杜眉歌,他的經紀人,也是這種女強人性格,一樣有一個人渣老公。
林楚西靠在電梯扶手槓上,忽然就覺得喉嚨有點癢,想要抽菸了。等電梯在一樓開了門,林楚西出去後就給大衛打了個電話,讓他去買一袋棒棒糖過來。
一想到杜眉歌,這回憶就跟開了閘的洪水似的,怎麼攔也攔不住。
林楚西坐在回家的車子上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回想到了湖南老家,回想起了那個曾經和他好得能同穿一條褲子最後卻又背叛了他的好兄弟沈文星,回想到了他在北京租的那個夏天漏水冬天漏風的小破屋,回想到了衚衕邊上一塊五一個的煎餅果子小推車店,回想到了他和他的第一任金主的那一夜。
這些東西在他的記憶力趟過了三十多年,起初在海里一直被林楚西反覆咀嚼來咀嚼去,後來就再沒想起過了。林楚西在海里把自己當做一條魚,那些屬於人類林楚西的記憶就像早已失去的雙腿,從他的腦子裡分隔開。而現在,這雙腿又回來了,那麼是不是意味着這些不那麼美好的記憶也要再度捲土重來。
不,不,林楚西已經不是當年的林楚西了。
這麼想着,林楚西靠在椅背上,慢慢閉上了雙眼。他也有想要保護的人,而不是僅僅爲了金錢和名利。這個世界的法則永遠都很簡單,強者爲尊,實力說話。所以他和以前不一樣,若是現在有人背叛他、傷害他、輕賤他,他必然要百倍千倍地奉還給對方。
金球獎向來都被稱爲奧斯卡風向標,,雖然被大衆們當做奧斯卡前菜,卻一點也沒受冷落。林楚西好歹也是走過威尼斯國際電影節紅地毯的人,晃悠着長馬尾一派巨星風範揮着手就上去了。《風之旅人》在金球獎上獲得了電影部門最佳導演、最佳男主角、最佳男配角的提名,雖然最後只有羅伯特·肯斯獲得了最佳男配角,但依然不能削減它作爲奧斯卡奪獎大熱門電影的氣焰。林楚西在金球獎紅地毯上走的那麼一遭又是迅速登上各大報紙雜誌頭版頭條,謀殺了無數菲林。十九歲的金球影帝提名者,就算沒有拿到獎盃他就已經擁有足夠資格俯視整個美國大部分演員了。
然而,重磅戲還在後頭。二月中旬的奧斯卡金像獎頒獎典禮終於如期舉行,全世界的天皇巨星們集聚一堂,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在洛杉磯。
頒獎典禮上的紅地毯,林楚西是自己一個人走的。林楚西腰細腿長,穿一身krisvanassche爲他量身打造的輕熟男風西裝,在一衆奢華高定長裙和莊重西服裡就好像一個大學生稀裡糊塗闖進了大人們的社交舞會,但無疑這個“大學生”獲得了所有人的目光。《風之旅人》的其他幾個主創都各自攜帶了女伴,而範哲·希克斯則是帶上了他家兒子當裝飾品,不過維力·克萊頓樣貌只能說是可愛,一身肉嘟嘟裹在西裝裡就好像高大的希克斯導演拎了個球過來。
紅毯邊上影迷們的尖叫像潮水般涌來,攝影師們一個個擺好架勢狂按閃光。林楚西悠然走過這由閃光燈組成的道路,這條只有巨星才能走的道路。
他回過頭想要再享受一下這種狂濤怒焰,卻不其然注意到一個熟悉的人,一張熟悉的臉。那人穿着剪裁合身的手工西裝,英姿勃發。頭髮全部往後梳,露出飽滿的額頭,滿面笑容地從紅地毯一端走來,在他身邊還有一位中年男人和穿着拽地抹胸長裙的女人。
這三個人林楚西都認識,又或者應該說,是中國人就不可能會不認識這三個人。能代表整個中國娛樂圈來奧斯卡的,有哪一個不是國內大腕。
林楚西嘴角的笑容逐漸變了味,他的目光疏疏落落地落在那個男人身上,帶着一點詭譎,也帶着一點嗜血。
“沈文星,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