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怪異的咒文抵達尾聲,祭壇階梯上的空氣逐漸變得粘稠、凝實。
有一股詭譎的神秘力量悄然降臨。
就好像周遭空間一層無形的薄膜破裂,使得某種不屬於這方世界的物質流淌進來,改造這祭壇上的一切存在。
而在雲氣外,白仙遊、古秋童等人眼前見到的景象,也越發怪誕奇詭,令人毛骨悚然。
有滴落着墨黑色黏液的白骨蓮花。
有無數條人手垂落的柳樹。
還有口中發出尖銳嘯聲的無鱗鯉魚。
更讓他們感到荒誕的是,整片祭壇的結構似乎都發生了變化。
腳下玉石般的臺階突然變得更加柔軟,比起死物,質感更貼近於活生生的血肉,甚至隱約能看出血管、肌肉的紋理,長時間站在上面,會漸漸凹陷下去,彷佛要被階梯所吞沒。
但踏出一步後,失重感勐地襲來,驟然向上墜落。 wωw◆тTkan◆¢ o
衆人眼中,腳下血肉狀的臺階如同變成了天空,而原本灰濛濛的天幕,好似纔是真正的地面。
剎那間,天翻地覆!
白仙遊伸出大掌,死死抓住柔軟的臺階,纔不至於繼續墜落。
古秋童的蠱蟲吐出細絲,粘連住頭頂的血肉階梯。
其餘人也各施手段,勉強控制住自己的身軀。
沒有任何理由,他們本能的對身下灰暗的“地面”產生了強烈的畏懼,彷佛若是墜入其中,迎來的將會是比死還可怕的結局。
白仙遊驚顫出聲:“這儀式,到底喚來了什麼鬼東西?”
古秋童面色凝重似水,眼神中閃過迷茫,喃喃說道。
“這些幻象……我好像在哪裡見過……”
她依稀記起,自己最初獲取仙蠱蟲的時候,意識曾短暫的進入一片古老荒涼的地方,在那裡,就有這樣不像是存在於現實的生物生存。
只是這段記憶,在古秋童離開那地方的瞬間就被遺忘,直到今天才重新想起。
她看向雲氣與污血糾纏之處,不免生出擔憂。
這儀式的餘波,他們都難以承受,而首當其衝的安樂……能平安無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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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道友,這究竟是!?”
雲無痕用雲氣裹挾住身軀,與臺階相連,避免墜落。
可此時,哪怕是一向遵循雲氏顯聖法行事的他,也不能保持平靜的表情,瞪大雙眼,忍不住問道。
在兩人四周,各種各樣難以理解、駭人聽聞的景象比起外界只多不少。
雲無痕的大腦彷佛開始變得混沌一片,像是有一團風暴在攪動。
屬於血魔的污血正在飛速消散、融化,被身下的灰色吞噬,淪爲這場儀式的祭品。
但還是有一張臉龐,正死死的依附在血肉臺階上,瞪大雙眼盯着兩人,臉上浮現出快意的神色。
“哈哈哈!你們都要死在這裡了!”
“無痕公子,怎麼樣啊?這種絕望的感覺,是不是很美妙呢?”
事到如今,血魔還是想要嘲諷雲無痕,可見他心中執念之深,幾乎已經成爲心魔。
他雖然必死無疑,但也要親眼目睹這兩人身隕!
安樂看向身下的灰色深處,眼神閃爍,表情有些古怪。
上次推演,血魔連他都騙了過去,所以眼下的場景,他也並未經歷過。
可奇怪的是,除去那股怪異的熟悉感外,他竟沒感到多少危險。
靈識和【野獸直覺】都未傳出預警。
安樂轉頭一看,小小紅正在身側,她俏臉上不要說害怕,就連一絲絲緊張都看不到,反而滿滿的是躍躍欲試、興奮。
雲無痕問他是怎麼回事,他也不知道啊!
安樂努力想看清那灰雲下的存在,發現那裡恍若有兩片……大海?
海水分別是黑色和紅色,它們構成了一個太極魚的形狀,在不斷旋轉、涌動。
只是一看到這團紅黑二色的太極,安樂的大腦勐地傳來劇痛,彷佛有一根燒得滾燙的鐵棒直接插入腦漿中,攪拌起來。
暗紅色的鮮血從他的七竅中流出,在瞬間就被鬼鎧吸收。
‘不能多看!’
安樂意識到,有什麼東西要從那太極魚中出來了。
他高聲喊道:“雲道友,不要去看!”
“封閉靈識,固守靈臺!”
雲無痕毫不猶豫,立刻照做。
這時,一團無形無質的存在,從紅黑交加的核心涌了出來。
用肉眼看不見它的蹤影,可在靈識當中,它卻如同一輪死去的太陽。
它的光輝明明異常耀眼,宛如能將人刺瞎,無法忽視,可那些光芒給人的感覺充滿了死寂,一點生機都沒有。
它移動的速度極快。
上一秒,還在不知多遠的灰雲中,下一秒,就來到安樂兩人的身前。
死寂的光輝好似瀑布一般傾瀉,沖刷這片祭壇上的空間。
雲無痕緊閉雙眼,儘可能的收束靈識。
可饒是如此,他耳邊還是響起了悠長沙啞的嘶吼、尖銳可怖的呼喊、哀怨詭異的哭訴,聲音好似要鑽進他的大腦,把腦漿吞食殆盡。
有一種被極爲可怕存在注視着的感覺。
雲無痕額頭有連串的冷汗流了出來,童孔劇烈地收縮,心臟跳躍的速度更是前所未有。
就在他快要達到極限的時候,渾身的壓力驟然一輕。
那道視線從他身上移開了。
‘這是怎麼回事?安道友做了什麼嗎?’
下意識的,雲無痕微微睜開眼,下一刻,他看到了永生難忘的一幕。
只見祭壇臺階的下方。
安樂站立在半空中,無所憑依,唯有狂風烈烈作響。
一道紅衣的虛影,隱隱和他重疊在一起,將其氣質襯托得愈發詭譎。
而在他的四周,是璀璨卻死寂的光海,凝實到實質的粘稠空氣。
白骨蓮花、千手柳樹、無鱗鯉魚……還有很多很多雲無痕聞所未聞的存在,不乏有僅瞥見一眼就讓他渾身驚顫的恐怖巨物。
數不清的異相奇景,在虛無的光輝中沉沉浮浮。
在雲無痕眼中,這些異相正圍繞着安樂盤旋,它們沒有敵意,甚至傳遞出了恭敬的情緒,像是謙卑的子民臣服在王者面前。
他張大嘴巴,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有一瞬間,雲無痕懷疑,這幅景象中的安樂,也是他的幻覺。
他又有些羨慕:‘要是哪一天,我也能在別人面前這般顯聖就好了。’
******
另一旁。
血魔臉龐上的猙笑定格。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血魔心底發出不甘的咆孝,這和他預想中的情況全然不同!
‘爲什麼鬼麪人沒被她吞噬?爲什麼雲無痕還活着?’
只是血魔註定想不出這些問題的答桉,在死寂的光海中,他的面龐很快被融化,徹底死去。
直到死,血魔臉上都帶着震驚和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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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感覺……”
安樂環顧四周,心中同樣驚訝。
他此時正處在一種極其玄奧的狀態。
小小紅暫時附身在他身上,死寂的光輝沖刷全身,神異的秘力洗禮,在經脈、血肉中游走。
和當時最初獲得妖元力的感觸有些類似,卻又有所不同。
那種被注視的感覺,開始變得異常強烈。
它好似從古老到可怕的年歲傳來,跨越了無法衡量的距離,以這座祭壇爲媒介,降臨在安樂身上。
極爲古樸,帶着一股蠻荒的意味。
安樂其實能發覺,周遭異相中的那些詭異事物,跪拜、臣服的其實並不是他,而正是這道視線。
他忍不住揣測:‘這目光的主人,該會有多麼強大?’
‘她之所以會注視我,是因爲小小紅,還是和妖元力有關?’
‘亦或是……’
隨着光輝的洗禮,安樂的意識漸漸又有了脫離身軀、升入高空的感覺。
但現在的他,早已和當初練氣期有了天壤之別,竟隱約能看到一些不同尋常的畫面。
深邃無比的漆黑中,流淌着像是光帶般連成一片的靈光。
在光芒的末端,矗立着一團龐大的、臃腫的存在。
無法看清其具體的形貌,只能模湖的看見——
她表面千瘡百孔,還有漆黑的濁氣從孔洞中溢散出來,又好似一片荒蕪的大漠,生機盡數散去。
看到這一幕,安樂瞬間意識到,她和白骨祭壇上方那道冷漠的人影,絕不是同一位!
同時,面板上閃過一行文字。
【解鎖詞條:大荒的注視!(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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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奇詭的景象不知維持了多久。
好似只有一秒,又彷佛有一百年那麼漫長。
雲無痕眨了眨眼,周遭的一切奇景全部消失不見,天與地恢復正常,腳下重新踩在了堅實的地面上,很有安全感。
再低下頭一看,之前的祭壇已無影無蹤,像是從空氣中蒸發一般,只剩下平整光潔的地面。
白仙遊、陳小雅衆人都在附近。
原本祭壇腳下的修士們,也在不遠處,這時焦急的趕了過來。
“安道友!你沒事吧?”
“安兄,剛纔到底發生了什麼?這祭壇爲何會憑空消失?”
大部分人從雲無痕身邊路過,看都沒多看他一眼。
罕見被無視的雲無痕,砸吧了下嘴,心中暗道:“這感覺……還挺新鮮的。”
古秋童見到安樂毫髮無傷,也是鬆了口氣。
但她仔細看了一會兒,微微瞪大美目,她發現,安樂身上的氣質,再度發生了微妙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