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芸身邊，一身材纖細、氣息不俗的女子輕挑秀眉，詫異問道。
“芸姐說的，可是顧長老門下新收的弟子，安樂？”
“正是。”
江芸微微一笑，舔了舔嬌嫩的嘴脣：“他應該也被吸入虛淵中了，我覺得他和我有緣，該去見上一面。”
安樂這個名字，在太虛宮築基、金丹這批弟子中，已算是小有名氣。
除去他和夏景年的“小矛盾”以外，顧山山門下四弟子的身份，也是一個重要原因。
先前開口的女子喚作曾嵐，她是從最近剛結識的一個預備弟子口中聽到的這個名字。
那名預備女弟子天賦極其驚人，所修的更是幾近失傳的仙蠱術，在曾嵐看來，那些考覈對她沒有絲毫難度，正式加入太虛宮只是時間問題，未來成就不可限量。
偏偏是這樣一個女修，卻對安樂無比推崇，並直言：“他的天賦勝過我百倍！”
“我終其一生都可能無法追上他。”
正因爲這點，曾嵐纔對安樂有一些印象。
沒想到，就連江芸都對此人頗爲在意？
旁邊其他人很快想到江芸過往的“戰績”，再聯想傳言中安樂的相貌，心中微微一寒。
另一男修輕聲嘆道：“算他運氣不好。”
“嗯？”
男修立刻感受到江芸眼神中的冷意。
看着這身材高挑、氣息危險的女子，他心想，不就是境界高、交友廣、家世背景雄厚，連說說實話都不行嗎？
“芸姐你是瞭解我的，我這人就是喜歡實話實說。”
“這安樂的運氣是真的不好，不然怎麼會現在才遇到了你？”
“要是他早點與你相識，豈不是能少努力好多年？”
說着，男修全身氣勢隱隱，義正言辭：“到時候，我親自幫你掃清障礙！”
安樂的天賦或許的確不凡，但畢竟只是築基，顯然沒被在場的金丹放在眼裡。
看到邊上曾嵐等人投來的怪異目光，男修說道：“看我幹什麼？我這人一向都是這樣，有什麼就說什麼。”
江芸嘆了口氣：“怎麼說得我像是強搶民男的惡女一樣？”
“我從來都講究你情我願的……”
當然，不管江芸再怎麼任性，也不可能爲了一己私慾，就讓這麼多太虛宮弟子置身於危險的虛淵，他們此行，其實還有更爲重要的使命和任務，在這過程中，去營救安樂等人，其實才是順路爲之。
不多時，衆人通過特殊的儀軌，打開了通向虛淵的入口，一行人全部步入其中。
******
漆黑深邃的甬道中。
悉索的怪異聲音斷斷續續的傳出，在黑暗中迴盪，足以令常人頭皮發麻，心生顫慄。
而在怪聲的源頭處，安樂無奈看着身旁的葉靈兒。
她正大口大口咀嚼着一隻異種妖獸的精華，吃得不亦樂乎。
這隻妖獸的屍體只經過了簡單的處理，被丟進葉靈兒那個食鼎中，血肉、骨骼、表皮都漸漸融化，其中的精華物質很快被提煉出來，呈現出玉膏般的質感，散發誘人的香味。
安樂也是今天才知道，這用來裝食物的寶鼎乃是顧山山送給葉靈兒的法寶，名爲“吞天鼎”，聽上去異常霸氣。
不單可以用作廚具，還可以凝練食物中的精華。
只不過在提煉的過程中，會有一定程度的損失，加上口感、味道不如熱騰騰的食物，所以葉靈兒還是更喜歡把它當做一口鐵鍋來用。
眼下情況特殊，她也只能委屈一下自己，一切從簡。
“你不是說這甬道里不會有別的妖獸嗎？”
安樂瞥了一眼身旁的江俊良，低聲問道。
江俊良面露尷尬，擦了把額頭上的汗：“大概……只是運氣不好？”
事實上，懼靈地龍殘餘的氣息對絕大部分生物都有震懾效果，但總有一小部分妖獸，或是出於好奇、或是單純的被波及，這纔出現在這條通道中，又倒黴的被安樂等人遇上。
這頭妖獸只有三階出頭，四人合力，輕鬆的將其擊殺。
“小師弟，你也來一口唄？”
葉靈兒吃得正香，注意到安樂兩人的交談，樂呵呵的說道。
不管遇上什麼困境，只要還有吃的，她都能保持樂觀的心態。
剛好安樂也有些餓了，從吞天鼎裡取了一小截肉膏，放入口中。
精華能量化開，好似浪潮奔涌，迅速被身體所吸收。
只是這麼一小截，都快讓他吃了個三分之一飽。
江俊良和程月梅看得也有點眼饞，看到他們的視線，葉靈兒立即像是護食的野貓似的，警惕的盯着兩人，猶豫許久後纔不情不願的說道。
“你們也來吃吧，不過，只能吃一點點。”
江俊良分到了指甲蓋大小的一點肉膏，心裡正有些腹誹。
但剛一吞下肚子，飽腹感卻洶涌襲來，腸胃宛若被填得滿滿當當，以至於都產生了一兩分想嘔出來的衝動。
他這時才明白，葉靈兒只讓吃一點，是爲了他們着想。
江俊良又看了眼安樂，發現他又吃下了一截精華膏，臉上神色如常，只是略微有些滿足，心中忍不住驚歎。
‘這份食量……屬實誇張。’
‘葉道友身爲饕餮，能吃這麼多也就算了，安道友竟也如此能吃？’
‘真是一脈相承啊……’
******
趁着吃飯的工夫，安樂完成了一次推演，而且從中得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信息。
吃飽喝足後，四人繼續向前出發。
安樂的雙腳踩在隧道的地面上，發出奇怪的“沙沙”聲，觸感十分怪異。
被懼靈地龍經過、吞噬過的沙石，和它體表分泌的黏液混合在一起，形成了這種略帶溼潤的泥土。
走在其上，除了腳感奇怪以外，靈力也受到了微妙的影響。
安樂的靈識中，空氣中的靈氣正在無序的逃逸，似乎想要遠離這些帶有地龍氣息的泥土，可又被阻擋了下來，只能在通道里如同沒頭蒼蠅一樣亂竄。
不僅如此，就連修士體內的靈力，都變得有些躁動不安。
江俊良、程月梅兩個金丹修士，都要時刻分出一部分精力壓制。
由此可見，這種特性的強悍之處。
“‘懼靈’這個名字取得好。”
安樂一邊觀察，一邊默默感慨。
光是殘餘下來的氣息都有這種效果，可想而知，當修士真正靠近懼靈地龍身旁時，靈力會暴動到怎樣的程度。
境界直接被剝落，並非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不過……”
此時此刻，安樂卻做出了一個在旁人看來極爲大膽的舉動。
他不再刻意壓抑經脈中靈力的躁動，而是任由它們以不規律的狀態運作。
這對一般修士而言，無疑是異常兇險的行爲，極有可能導致靈力暴走，輕則散去一部分靈力儲量，重則靈力逆流、反噬己身。
對這種情況，安樂絲毫不慌，而是細細觀察靈力的狀態。
經脈內的液態靈力，在那古怪的影響下先是來回流淌，無序的擴張或是收縮。
可在這看似無序的運轉中，隱約又有一兩分難以明說的規律。
沒有規律，本身也是一種規律！
丹田內星雲的轉動，不僅沒有減緩，反而不斷加速、加速、再加速！
掀起了洶涌奔流的靈力浪潮。
“這是……”
感受到這股狂躁的靈力，旁邊的程月梅立即有所察覺，微微瞪大雙目，看向安樂。
只是還未出言提醒，就被身旁的葉靈兒用眼神制止。
安樂對他們的想法一無所知，從他解開靈力的束縛後，他就處在一種相當玄妙的狀態，身體還維持先前的動作，穩步向前行走。
靈力彷彿一隻脫繮的野馬，在肆意奔騰。
他的靈識、精神極爲清醒，無比清晰的觀測着體內的狀況，卻沒辦法做出任何行動。
這種感覺，安樂還是第一次體驗到。
很快，他的丹田像是有了自己的想法，調動靈力的方式、途徑，都和之前截然不同。
那些被撬動的靈力，隱約帶上了一種特殊的性質。
硬要說的話，那應該是……
混亂！
安樂心中生出明悟：“原來這才星極虛淵功的內核……”
溝通星辰，只是這門功法的一個要素。
另一點，乃是順應虛淵的規則，從而使靈力附着上強悍的屬性。
思考的同時，安樂身體的負荷也達到了極限，暴動的靈力對經脈造成了一定損傷。
他意念一動，靈力的掌控權又重新迴歸。
畢竟，它們本就是安樂修煉出的存在，只是他放手施爲，纔會給靈力自由發展的空間。
靈力浪潮瞬間被壓制下去，安樂的氣息重歸穩定。
他看似和之前毫無差別，實則在兩個丹田的一角，都多出了一縷縷暗含混亂性質的靈力。
令安樂的氣質，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比起方纔要更加深邃。
見到這一幕，程月梅心中的驚訝更甚：‘難道說，他剛纔是在趕路的時候修行？’
‘天賦這麼高，還如此勤奮，怪不得還是築基就有這種實力。’
江俊良同樣察覺到安樂氣息的變化，挑起眉頭，心中一跳。
‘安道友好像又有突破？在這種情況下？’
他有些不敢置信，轉念一想，又感到酸澀和豔羨。
‘大概，這就是天才吧？’
‘人與人之間……真的沒法比。’
安樂沒在意兩人的想法，而是悄悄調取出一絲沾染混亂性質的靈力，和因爲溝通星辰而變得沉重的靈力相似，這種靈力似乎也能造成更大的殺傷力和破壞力，還隱約對周遭的靈氣造成影響。
“這種混亂靈力，很厲害！”
觀察片刻後，安樂心中驚歎。
它的殺傷力倒還在其次，最關鍵的是影響其他靈力的效果。
大部分修士施展法術時，都要求靈力的穩定輸出，而一旦沾染上這份混亂，法術就會瞬間崩潰，還會對施術者造成反噬。
“這份特性，簡直可以稱之爲……道法剋星！”
不知爲何，這次面板上卻沒有閃過解鎖詞條的提示。
“是因爲混亂靈力的量太少了嗎？”
安樂心中猜測：“依靠虛淵的環境，每次淬鍊都能轉化一小部分靈力，若是把接近半成的靈力都帶上這種特性，我的戰力……應該會發生一次劇變。”
******
發生了這次小插曲後。
接下來一行四人的路程變得異常順遂，一路上風平浪靜，只遇到了兩三次妖獸。
實力都不算很強，被他們輕鬆解決。
這條地龍挖掘出的甬道，相比於外界的確要安全很多。
當安樂感受到周圍的空間發生某種變化時，江俊良開口說道。
“我們已經抵達月淵了。”
由於他們一直在幽深的通道中向下深入，看不到外界的景象，所以乍一看，四周的環境似乎沒有絲毫變化。
但安樂憑藉敏銳的感知發現，空氣的溫度……似乎降低了？
他伸出手，觸碰身邊的巖壁，手感極爲冰涼，像是極寒靈災中小屋外的冰天雪地。
江俊良出言解釋道：“這正是月淵的特點。”
“星淵中，還有晝夜更替的變化，但在月淵，就只剩下了夜晚的存在，同理，日淵也僅有白晝。”
“通常來說，夜晚的危險比白天更多，所以真要論危險程度，還是月淵更勝一籌，所以大部分太虛宮的據點，都設立在日淵，月淵只有少數。”
江俊良看着不遠處凝結出白霜的巖壁，眼中閃過懷念的神色。
他當時工作的環境，就和現在類似。
他就是在這樣的苦寒之地，度過了最寶貴的年華，結果卻……
就在這時，葉靈兒皺起眉，看向往下延伸的通道深處，輕聲開口。
“那裡，好像有什麼很討厭的東西。”
聽到這話，安樂問道：“師姐，要繞路嗎？”
“不用。”
葉靈兒搖搖頭：“它還在很遠的地方，但我們……最好小心點。”
隨着四人不斷向下深入，通道內的氣溫顯著下降，地面越發堅硬，他們體表微微感到寒意，隨口一呼就能呼出白氣。
不過對修仙者而言，這樣的溫度還算不了什麼。
哪怕是體質稍弱的程月梅，都沒有受到影響。
走着走着，忽然從通道正前方，傳來一陣腳步聲。
－－－－－－題外話－－－－－－
今天晚上有點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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