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衆人得以看見這位長老的模樣。
顧山山身量不過一米出頭,身穿一身小巧袖珍的大紅色宮裝,頭頂上還扎着兩個小揪揪,兩頰紅撲撲的,帶着一點嬰兒肥。
在眉心處,有一塊棱形的印記,強大的法力隱而不顯。
葉佳月瞪大雙眼,呆呆的看着她。
“這……也是化神?”
“可她看上去分明連十歲都沒有啊!”
由於修行功法、年齡的不同,太虛宮各個化神樣貌和氣質皆大不相同,其中也有永葆青春者,但像顧山山這般年幼的,一個都沒有。
大多數弟子都是相似的反應,感到十分荒謬:“竟有如此年輕的化神?”
“那她的天資,該是何等驚豔絕倫?”
顧山山盯着安樂,想看看這位不走尋常路的弟子會有什麼反應。
安樂神色如常,恭敬一拜:“見過師尊。”
他對這位長老的瞭解,可遠比其他人要多。
顧山山有點驚奇:‘這養氣功夫,果真不一般呢。’
見到這事已經定了下來,陽榮子心情複雜,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白啓顏挑了挑秀眉,沒有更多的表示,既然安樂找到了師尊,也就不需她再幫忙了。
其他弟子反應各異,有人羨慕,有人不以爲意,還有人幸災樂禍。
化神長老之間,也是論實力、憑資歷、排座次的。
在不少人看來,這位顧長老生得如此年輕,哪怕天縱奇才,肯定也屬於新晉的化神。
更何況,顧山山口口聲聲說安樂是她的四弟子,再次說明她根基淺薄。
凡是聰明些的修士都知道,光有實力和天賦是沒用的,出來修仙要有勢力、要有背景。
‘就算這安樂天資過人,日後的道途也不會太順遂,不足爲懼。’
部分世家子弟原本將安樂視爲未來的競爭對手,現在忍不住心想。
‘或許,可以嘗試招攬一下。’
葉佳月在心裡嘆了口氣:‘安道友,爲何會做出這種不明智的選擇呢?’
******
化神長老眼光毒辣挑剔,但衆弟子畢竟都通過了試煉,也不可能真的拒之門外。
在最後幾名弟子被實力較弱的化神挑走後,這次收徒儀式,算是正式告一段落。
本來這個過程還要更加繁瑣,現在畢竟還是戰時,所以一切從簡。
各個長老喚來太虛宮內的金丹,將弟子分批帶走,隨後先行離開,散去分神。
身爲戰爭中的中流砥柱,他們能稍微抽出一些時間挑選弟子,就已經算是很重視了,不可能事事親力親爲。
臨走前,衆人來到殿外。
夏景年主動找上了安樂:“安道友,我聽說……陽榮子長老贈予了你一座青虹玉府,不知是真是假?”
“是有此事。”
安樂臉上不動聲色,心中暗道:“該來的果然還是來了。”
在今日凌晨的推演中,他就被問了相同的問題。
通過試煉加入太虛宮的衆人沒有多大反應,但那些世家子弟紛紛流露出異色,他們更加懂得那座洞府的價值。
“那可真是恭喜安道友。”
夏景年笑容很溫和,彷彿在真心實意的道賀,但緊接着又問道:“實不相瞞,我渴慕那間洞府許久,倘若安道友願意割愛的話,夏某願以等價值的法寶、功法或是靈石交換,放心,我絕不會讓安道友吃虧。”
他這話坦坦蕩蕩,聽得安樂嘖嘖稱奇:‘好一個陽謀。’
不管安樂換或不換,其他世家子弟都已知道他身懷重寶的消息,之後勢必會引來不可控的麻煩。
夏景年無疑是在告訴他——現在交出去,自己還會用等價物交換,可若是被有心人盯上了,恐怕只會竹籃打水一場空。
安樂沒有分毫猶豫,和藹笑道。
“我不換。”
聽到這話,夏景年笑容不改,反倒是其他世家子弟紛紛變色。
“這人好大的膽,竟敢當衆折了夏兄的面子!”
有修真家族的少女想到夏景年過往的行事風格,心中惋惜:“哎,他還是太年輕了,可惜了那好看的皮囊。”
就連不少金丹弟子都忍不住想到:“初生牛犢不怕虎,他恐怕不知道夏家究竟是怎樣一個概念。”
這些人基本已經預見了安樂的未來。
要麼突然被廢,要麼就是在哪個犄角旮旯裡躲藏上一輩子。
永無出頭之日!
其他試煉弟子也察覺到了這種古怪的氛圍,心情十分複雜。
“是我唐突了。”
夏景年歉然一笑,彷彿渾然沒有放在心上:“那麼,安道友,我們改日再見。”
說完,就帶着身旁的數名僕從離去。
沒過多久,其他修士陸續離開,但大部分人都躲得安樂遠遠的,生怕被牽連到。
唯有葉佳月來到安樂面前,輕聲勸道:“安道友,纔剛入太虛宮,就得罪了其中的一個大家族,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安樂微微一笑:“多謝葉道友提醒,我心中有數。”
葉佳月見狀,只好不再多勸。
******
另一邊。
夏景年一行人剛走出不遠,一名頭髮花白的老奴便憤憤說道。
“此人好生無禮,竟如此不識擡舉,公子願意與他交換,這已是天大的面子,他居然還敢拒絕?”
這老奴氣息深不可測,赫然是一名元嬰!
堂堂元嬰修士,放在外界都是足以開山立派、震懾一方的人物,此時卻給一名小小築基充當護道人貼身跟隨。
夏家的豪橫,可見一斑。
老奴陰惻惻的開口:“公子,是否需要我暗中出手,將他……”
夏景年一口回絕:“現在可是戰時,不利於團結的話,不要說。”
“況且我現在已是太虛宮正式弟子,有些手段能不用,還是不用爲好,打打殺殺什麼的,多不好。”
老奴表情驚詫,這可不像是自家公子會說的話。
但很快,他又聽到夏景年說道:“別人都說那安樂選錯了,可依我看,他的眼光極好。”
“他那位師尊,可不是一般人。”
老奴問道:“是哪位長老?”
“顧山山,顧長老。”
“竟然是她?”
老奴面色驟變,露出些凝重:“我剛突破築基時,就曾聽說過她的大名,轉世重修的大能者,實在不同尋常。”
“我也是偶然從父親口中聽聞過這位長老的事蹟,沒想到卻被安樂挑中了。”
夏景年淡淡說道:“現在,什麼都不用做,自有人會替我們去試探的。”
“再者說,我和他之前,也未必一定是敵人。”
老奴皺眉:“公子莫不是想……招攬他?就怕他是根硬骨頭。”
夏景年微笑,沒有多放在心上。
“打斷了的骨頭,可硬不起來。”
“再桀驁不馴的狼,只要磨一磨性子,再喂上點吃食,總會變成聽話的狗。”
******
安樂自然不知道夏景年背後的議論,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在意。
畢竟,從夏景年那句話說出口開始,就註定了他們之間沒法和平共處。
有時候,你不去招惹麻煩,麻煩會主動纏上你。
不過此時,安樂暫時把這種煩心事拋在腦後,因爲他要去見自己那三位師兄師姐。
在一位金丹弟子的帶領下,安樂來到一座古樸的傳送大陣之前。
形形色色的修士在這裡穿行往來,熱鬧非凡。
其中金丹比比皆是,元嬰也時而路過,築基反倒相當罕見。
眼下,太虛宮和大泰神朝的戰爭雖然爆發,但卻沒發展到白熱化的程度,所以衆人的神情相對自然,沒有過於嚴肅、緊張。
這裡可是太虛宮的核心,要是連此處都被戰事波及,那才真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
這座傳送法陣,乃是太虛宮的交通樞紐之一。
法陣的不同方位,對應太虛宮下方城市的不同區域。
還要去取專門的玉牌排隊叫號,倒是和地球上的車站略有相似之處。
見到安樂以及他身邊之人,這些弟子很快認出了他們的身份。
趁金丹去取玉牌的時候,有些喜好交遊的紛紛上前,向安樂道賀,互相交換姓名。
不過,在得知他的師尊是顧山山後,大部分人神色古怪,欲言又止,似是想要勸說。
有個名叫周靈的金丹投去了同情的目光,好心提醒道。
“顧長老的前三位弟子,可都不是什麼正常人,安小兄弟,你可得好自爲之。”
安樂回憶推演中的情形,發現還真是如此,只好點頭稱是。
******
隨着法陣的光暈亮起。
安樂眼前的景象一陣天旋地轉,隨後,便來到一座高大巍峨的大山前。
說是大山並不準確,這裡,是整整一片山脈!
山體的表面大多光禿禿的,草木稀疏,呈現難看的灰白色,好似三十歲程序員的頭頂。
一眼望去,只能依稀在山頂上看到些許又小又破的建築。
和之前太虛宮城市中的繁華景象有着天壤之別,說是一個天,一個地,一點都爲不過。
同時,山脈深處隱約傳出令人心悸的氣息,粗略估算,至少也是元嬰的強度,遠不是現在的安樂能夠戰勝的。
荒蕪、危險、淒涼……這些詞語全都可以形容此地的環境。
送安樂到山腳下後,那名金丹弟子說道:“安道友,上面的路,就要靠你自己走了。”
“你的師兄可不會允許我上山。”
說罷,他便像逃似的快速離開,頭都不回一下。
安樂暗自感慨:“看來師兄他們太虛宮中還真是惡名遠揚啊。”
他沿着山路向上走去。
還沒走兩步,就嗅到一股奇異的腥甜。
甜得發膩,甜得都帶上了些許腐臭味。
安樂轉頭向腥甜氣味的源頭看去。
只見灰白光禿的山體上,赫然坐着一座龐大的肉山,豐盈的脂肪幾乎要撐破脆弱的表皮,從中流出來。
勉強能從肉山中看出人體的大概輪廓,大腿、手臂、脖頸,無不是堆得一圈圈的肥肉。
而那股腥甜之氣,來自於肉山前方的一個大缸,缸口直徑足有十來米。
粗略一看,裡面像是某種特殊的砂糖,帶有些許紅色,被吃得只剩下一半。
安樂見到如此怪奇的畫面,卻絲毫不慌,拱手說道。
“見過師姐。”
聽到這句話,龐大的肉山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有人到來,她緩緩轉過身,露出一張由肥肉層層堆疊成的臉龐,兩顆眼睛幾乎被擠成一條縫,根本看不見鼻子,嘴巴倒是咧得很大,腮幫子鼓鼓的,嘴角還沾着些許黏糊糊的糖末。
要是放在羅魂宗的遺蹟中,她這形象,被當做邪祟也毫不出奇。
誰能想到,她也是太虛宮的弟子呢?
她還有個好聽的名字,喚作葉靈兒,乃是安樂的二師姐。
葉靈兒用力咀嚼兩下,把嘴裡的砂糖嚥下肚,而後不緊不慢的說道。
“你就是新來的小師弟吧?師尊已經和我們說過了。”
她的聲音和外貌截然不符,異常溫婉,好似山間的清泉流響。
葉靈兒又問道:“小師弟,你叫什麼名字?要吃糖嗎?”
“我叫安樂,如果師姐不嫌棄,我也吃一點吧。”
聞言,葉靈兒的小眼睛猛地一亮,頓時來了精神,不知從哪裡掏出一把人臉大小的勺子,遞給安樂。
“我這糖可是好東西,但大師兄和三師弟都不願意吃,還是小師弟你識貨。”
“來,多吃點。”
安樂也不客氣,接過勺子就挖了一小勺,送入口中。
無需咀嚼,甜膩到誇張的味道,瞬間在口腔中爆發開來。
用一句話來說便是——這糖,甜到掉牙了!
但安樂強行忍住將它吐出口的衝動,而是用力嚥了下去。
嗤——
砂糖進入食道的瞬間,就化爲一股灼熱滾燙的熱流,源源不斷的向身體的其他區域擴散。
心臟砰砰直跳,血液奔涌。
毛孔盡數打開,溢散出蒸騰的熱氣。
初時會有些不適應,但很快,便有種通體浸泡在溫泉中的舒泰感。
安樂之所以敢吃這糖,自然是在推演中試驗過,知道這是不可多得的大補之物,對煉體修士大有裨益。
不過轉念一想,他只吃了一小勺,都感覺氣血要沸騰起來。
能隨意吃掉半缸的葉靈兒,氣血又會達到怎樣恐怖的境地呢?
------題外話------
感謝“穿風衣的稻草人”的500幣,“書友20220426145037533”的200幣打賞!非常感謝!
。wap.